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海參崴市的大街上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陷入寂靜,大批的警員佈滿了大街小巷,攔截著每輛經過的車子,或是每個經過的行人。但當那些車子或行人停下來接受檢查的時候,那些全副武裝的警員們無一不臉色蒼白,雖然全都高舉著槍支為自己壯膽,卻無法抑制雙手的顫抖。每個警員都在心中暗暗祈禱他們不會遇上那個可怕的惡魔。那種公爵級別的強大力量已經完全摧毀了每個警員的信心與膽量。
不過滑稽的是,每當警員們看清被攔下的車子裡的人時,都會無一例外地道歉敬禮,再畢恭畢敬地放行。夜晚是屬於貴族的世界,尤其是對於海參崴的貴族們來說,今晚更是特別的一夜,四海拍賣行的泰迪熊先生已經放出風聲,有一件絕世的奇珍將在今晚拍賣。泰迪熊素來見廣識廣,既然能讓他評為絕世奇珍,那就絕對差不了。除了沒有心情沒有時間的外,海參崴的貴族們但凡是有點身家的都一早就做好參加今晚拍賣會的準備了。
所以在這個半夜裡上街的全都是警員們惹不起的貴族,使他們在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膽的同時,還不得向那些滿臉不爽的貴族們倒歉。不少警員在恭敬倒歉的同時在肚子裡暗暗詛咒,最好那個大變態熊跑到拍賣場去大殺四方一翻才好。
不過,思夜語所乘坐的車子並沒有受到任何檢查,她這個變態殺人熊的同案犯就那麼大大方方坐後座上,穿過一道又一道檢查關口,來到了最終的目的地。
原因很簡單:車子上掛著大大的海軍特行通行證明,在這片地界上真正能橫行霸道的不是警察,而是海軍,沒有哪個警員有膽量去檢查海軍的車子。
當思夜語平安抵達四海拍賣行時,白天冷冷清清的門面前停滿了各式名貴的汽車,拍賣行的櫥窗裡面亮著高瓦度的探照燈,將整個店舖前方都照得亮如白晝,一條紅地毯自門直鋪到街上,穿著華麗的貴族男女們彷彿參加什麼大型的宴會一般,興高采烈拉幫結伴地走上紅地毯。四周都是清一色的棕熊族保鏢,這都是泰迪熊的同族,他發達以後把當初都些同樣落魄的同族們都弄到這裡來充門面壯氣勢,其實誰都知道他們只不過是擺個樣子罷了,真正負責拍賣會安全的是那些泰迪熊花大價錢雇來的高手,這些高手是絕不會在公眾場合露臉的。
思夜語此刻身份敏感,並沒有大大方方的走正門,而是在達菲鴨的帶領下從側門順著一條昏暗的台階直入地下。
拍賣大廳面積在千多平,呈半圓形格局,除了中央有數百個坐椅外,後側還有單獨隔出來的兩層包廂,那些不願意讓人看到的妖士們通常都會雇一個包箱來坐,拍賣的時候由拍賣會派出的站在包廂外的侍應負責舉牌。
達菲鴨引著思夜語坐進了後方二樓的一個包廂,便一語不發的彎腰坐了下來。
思夜語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從茶几上拿起一串準備好的葡萄漫不經心地送進嘴裡,透過前方單向的鏡面玻璃窗向外張望。
此時大廳內已經坐了數百個男女,雖然仍有參與者陸續進入,但拍賣會已經開始了。中央的圓台上,一個棕熊拍賣師高舉著拍賣木錘,大聲而快速地報著價,在他面前的桌上置放著此時的拍賣物品是一隻黃金手杖,杖頂鑲著一顆巨大的紅寶石。
這只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東西罷了,真正的貴族並不屑於買這種東西,只有那些暴發戶才會需要它來裝點門面。
根據拍賣會的通則,越是往後的物品越是珍貴,此時無論是真正的精品還是真正出得起高價的買家都同樣沒有露面。
思夜語無聊地觀望了一會兒,身後包廂的門忽地打開了,三個高大的身影自門縫中無聲地閃進來,靜靜站在門口。他們都穿著寬大的黑色袍子,袍子上還印著明晃晃的四個鎦金大字:四海拍賣。這是由四海拍賣行專門提供給那些不願意露面的妖士們進場時專用的。
「坐吧。」思夜語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三個黑袍人齊齊一躬身,然後將頭上的罩子掀開,整齊劃一地坐到了沙發上。這是兩男一女,居中者是個女子,瞧起來正是韶華年紀,一頭墨綠色的長髮,兩條略有些濃密的眉毛斜斜向上挑向,直入雙鬢,與髮色相同的墨綠色眸子中閃著異樣桀驁的光彩。左側的男子國字臉,大絡腮鬍子,一道斜長的疤痕自左額角直延到下巴,讓整張臉都顯得猙獰無比。而右側男子卻是極為秀氣,鼻子上架了副無框的圓眼鏡,嘴角微翹帶著一絲習慣的笑容,彷彿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講師。
即使是坐在鬆軟的沙發上,這三位仍然不自覺間把腰板挺得筆直,雙腿合併,雙手規整地放到膝頭,清楚地表明他們軍人的身份。
「東北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吧。」思夜語又拿起一串葡萄,捏著一個粒丟進了口中。
中間那綠發美女微微頷首極為平靜地道:「是的,閣下。」眼鏡男卻是顯得有些激動,沉聲道:「想不到一直以保守穩健著稱的玄武王居然會冒這麼大的風險親赴東北,而且沒有任何情報顯示。幸好公爵您能夠安全無恙,不然的話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非得去玄武王城去找他算帳。」
思夜語對於這翻表忠心般的話報以微笑,雖然一個大兔子翻起嘴唇露出兩個大門牙比較像要咬人,但仍讓眼鏡男激動得滿臉通紅。
「其實公爵您完全不必冒這麼大的風險親自前來。」刀疤男似乎有些看不起眼鏡男的表演,冷哼了一聲,淡淡道:「我們都是您和女皇陛下當年親自安派下的,難道還會出什麼問題嗎?北海艦隊對女皇的忠誠天日可鑒。」語氣中對于思夜語這種明顯信不過的監視來意顯得極大不滿。
「湖石,你不要誤會,我這次來海參崴只是適逢其會罷了。」思夜語也不以為意,微笑道:「你們三位都是女皇的心腹,我又哪有什麼資格來管束你們?」她忽地輕咳了兩聲,隨即掩飾般的捂著嘴扭過頭去,低聲說:「這葡萄的汁水可真多。」說著把那手挪下來,隨手將吐出的葡萄皮扔在了桌下,還用腳踩了踩。
綠發女子神情依舊淡淡:「閣下,我北海艦隊全體官兵都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隨時都可以拿下海參崴,為牛頭集團進軍玄武王都做好萬全準備,只等您的一聲令下了。」
思夜語揮手道:「海濤將軍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你們都是帝國的精銳,女皇陛下最忠實的戰士,如果不相信你們的話,當年女皇陛下也就不會把你們安插在這裡牽制玄武了。如今帝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玄武不自量力妄想逆天,如果哪怕給他一點點機會,都會造成帝國的分裂,讓苟延殘喘的人類獲得可乘之機。所以,對於此次玄武叛亂,要從重從快打擊,先發致人,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將其叛亂控制在最小範圍內。」她說著站了起來,從口袋中掏出一疊紙張,緩緩展開,「女皇手令!」
綠發女、刀疤男與眼鏡男同時挺身站得筆直,動作整齊得彷彿是一個人般。
「玄武陰謀背叛帝國,罪無可恕,命令北海艦隊配合牛頭集團平叛……」
思夜語的聲音低沉而壓抑,與整個房間中的氣氛極是配合,聽著命令的三位北海艦隊巨頭臉上雖然毫無表情,但目光卻是閃動不休。
名為海濤的綠發女子正是北海艦隊的第一高手,也是北海艦隊中將司令官,大王烏賊血統的海妖。而刀疤男湖石則是北海艦隊參謀長,電鰻血統海妖,眼鏡男名喚砂焦,是北海艦隊的作戰處長,鍾殼貝類海妖。
妖族自陸地起家,真正發展出海中種族還是在完成了立足歐陸建立帝國之後的事情,所以海妖中並沒有開國元老這一階層,這就直接導致了海妖整體在勢頭上弱於其它妖族,隨著戰局的發展,海戰的重要性大大增加,海妖們的地位也隨之而水漲船高,著實風光了好些個年頭,但如今戰鬥已經向著空間戰轉移,鳥禽類妖的地位風頭早就蓋過了海妖,為此女土蝠公爵在某次聚會上曾經放出豪言:「帝國的前天屬於牛頭,昨天屬於烏賊,而今天和未來則屬於我們蝠翼!」
早在當年北太平洋戰事結束之後,北海艦隊便駐紮在海參崴,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參與過大的戰事,最多僅僅是做做運輸大隊的活計罷了,即使是此次東北戰事如此吃緊,北海艦隊也沒有被調動參戰。他們的任務,對外名義是鎮守北太平洋,但實際上卻是身負兩大隱秘職責,這其中之一就是暗中監視玄武王國的動向,像北海艦隊這種職責的部隊,在四大王國中都存在,已經快成了近人皆知的秘密。這次思夜語著手對付玄武,最重要的砝碼之一就是掌握北海艦隊,只有掌握北海艦隊佔領海參崴,才可以牢牢扼住遠東的咽喉,既可保證反戈一擊的牛頭集團北上平叛的後勤補給基地,又可以確保人類無法趁此次帝國內亂北侵打破封鎖鏈,所以她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到海參崴。
實際上相同的命令早就在第一時間就傳達到了北海艦隊三巨頭的手中,思夜語此時傳達的這份隨身攜帶的手令在內容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多了女皇安心的親筆簽名以及私印。這是實際上是一種身份證明,證實思夜語確係女皇派遣的負有監督責任的監軍。
宣讀完命令後,思夜語將手令交到海濤手中,坐回到沙發上,揮手示意三海妖坐下,這才道:「我這次來除了傳達陛下的手令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關於海底那件事情。」海濤仔細重看了一遍手令,這才雙手捧著交還給思夜語,道:「閣下,這些年來海底研究一直沒有任何進展,我們也是極為苦惱,數次向帝國申請調派增加科研人員,可直到今天也只有當年異動時的那一點收穫。」思夜語點頭道:「如果可能的話,明天晚上我親自去查看一下實地情況。」
三海妖對視了一眼後,湖石皺眉道:「公爵閣下,按照原訂計劃,我們就是在明天晚上發動兵變佔領海參崴,您是不是等行動結束之後再……」
「不必了,你們忙你們的,我忙我的,大家互不干涉。女皇已經說了海濤辦事,她是絕對放心的。我這次前來的主要任務一是傳達手令,二是要把那東西帶走。」
「什麼?帶走?那怎麼可以我們……」砂焦急得叫了起來,但卻隨即頓了一下,「我們已經在這裡研究了上百年的時間,不會再有什麼地方比我們更瞭解那東西了。如果我們研究不出來什麼,那麼無論拿到哪來,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這是女皇的命令,很遺憾我必須得服從。」思夜語道:「你們應該知道女皇的權威是絕對不允許被侵犯的,所以無論你們研究到了什麼程度,我都必須將那東西帶走。如果你們擔心拿到其它地方會研究不出結果的話,那麼那些在這裡工作的研究員,我也一起帶走好了。」
砂焦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海濤已經搶在他前面說話了,「我們一切服從陛下安排,砂焦不要多話了。」被海濤橫了一眼後,砂焦如禁寒蟬般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地坐回到沙發上。
「那麼明天晚上我會安排人到泰迪這裡來接閣下。」海濤接著道,「那麼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去著手安排。剛剛在趕來之前,我們已經接到了海參崴總督其瑪山協助緝拿維尼熊的請求,這正是我們趁機佔領海參崴的好時機。這裡忠於玄武的也只有那個老狗了。」
「他真的忠於玄武嗎?」思夜語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眼前閃過那四個虎頭的形象。在別人眼裡,那或許只是四個普通的虎頭保鏢,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那是直屬屋火虎公爵衛隊的核心成員。
「或許他們已經知道了,或許他們……」思夜語並沒有再說什麼,拿著葡萄示意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繼續看拍賣。北海艦隊三巨頭識趣地離開了包廂。
思夜語又坐了片刻,這才施施然地離開了包廂。她一走門,旁有侍從遞上托在水晶盤中間的濕毛巾,擦了擦手,不聲色地把藏在毛巾下的東西揣進兜裡,這才轉身離開,向著不遠處的達菲鴨走去。
就在思夜語離開十幾分鐘後,本來已經離去的北海艦隊三巨頭鬼鬼祟祟地重新回到包廂內。砂焦將思夜語咳嗽時吐出來的葡萄皮從地上揀起來,毫不猶豫地扔進嘴裡,仔細嚼了片刻,又呸地吐出來,臉現喜色,「她果然重傷未癒,可惜呀,咱們剛才要是出手的話,定能留下她。」湖石冷哼道:「算了吧,當初是誰一個勁地在那裡說安全第一,什麼思夜語是帝國中數得著的高手,又向來以狡詐著稱,所以無論她表現出什麼樣子來,都不可以輕舉妄動。哼哼,膽小鬼,事後英雄誰不會做。」砂焦白淨淨地臉孔漲了通紅,偷瞅了面無表情的海濤一眼,辯解道:「我原本說的是她要是表現出傷勢很重的樣子,那就可疑,絕不能輕舉妄動。可她現在明明有傷在身卻裝作一點事也沒有,就證明她根本是在虛張聲勢,這時候不動手就是錯失了千載良機,以她的本事,多拖延一天就會快速痊癒更多,大王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製造的機會就會這樣白白浪費。要不然,我今晚就帶著突擊隊去把她的住處端了……」
「夠了!」海濤冷冷打斷了兩人的爭吵,「砂焦,別忘了她身邊還有那個維尼熊護衛,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只要把她引進去,那還不是任咱們宰割?何必現在冒這份沒有必要的風險?」
砂焦諾諾應是,忍不住又掃了湖石一眼,低聲說:「濤,你覺得她會不會生疑了?要不然為什麼要掩飾自己的傷勢?我看她白天大鬧那一場,根本就是一種拙劣的作秀,通過殺些小角色證明她沒事兒,本就愚蠢至極了。」
「應該不會……玄武王親自出手居然都能讓她逃掉,真是不可思議。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起疑心的話,就不會冒險來海參崴了。或許那翻掩飾只是一種本能吧。」海濤眼睛輕輕瞇了起來,「說實話,如果可能的話,我倒真想見識一下這位元老公爵的雕弓天狼倒底強到什麼程度。」
「我要是你,就絕對不會去嘗試。」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包廂內響起,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從無到有憑空浮現,這要是換了個膽小的看到這幕,非得嚇個當場心肌梗塞不可。不過三海妖卻是紋絲不動,彷彿對此已經司空見慣了。
「這種時候,你來幹什麼?事情不是都已經說妥了嗎?」海濤滿臉厭惡,語氣毫不客氣。
「我只是想來告訴你們一件事情。」那鬼魅般的黑影發出低低乾笑,「跟在思夜語身邊的那個可不是維尼熊,而是一個比維尼熊更危險百倍的傢伙。思夜語重傷未癒,不足為慮,你們行動時要著重留意他才可以。如果可能的話,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哦?比維尼熊還要危險嗎?」海濤眉毛一挑,問道:「他是誰?」
「相信我,你們不會想知道他的名字的。」鬼魅般的黑影一陣輕輕蠕動,彷彿輕煙般徐徐散開,「不告訴你們是為了你們好,只消記得到時候多關照他就是了。」聲音尚未消去,人已經無影無蹤。
湖石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呸,孫子一個,還裝什麼大瓣蒜!」
「好了,走吧。」海濤擺了擺手,帶頭走出了包廂。
此時,台上的拍賣師正大聲介紹道:「現在進行今晚最後一件珍品的拍賣,讓大家久候多時的……開國鑽戒。此戒為純金鑄造,雕刻安心女皇聖像,其上嵌有藍色巨鑽一枚,是當年開國大宴上封賞為有功之臣的限量精品!」
巨大的鑽戒在白熾燈下閃動著灼灼光彩,引起一陣陣驚呼拍賣會正至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