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外 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 夜戰八方(四)
    實際上黑暗才是世界的主流,光明不過是因著燃燒而產生的視線錯覺。所以有絕對黑暗,卻不會有絕對光明。如果以相對來形容,那麼相對於黑暗來說的邪惡才是人性的主流,而相對於光明的正義不過是因為情感偏向而產生的錯覺,所以由此可以推論有絕對的邪惡,但卻不會有絕對的正義。

    世界是黑暗的,是邪惡的,那麼由此推論,人心是黑暗的,是邪惡的,由此推論,你是黑暗的,邪惡的。

    是誰,是誰在說話?他試圖發問,但嗓子裡卻發不出半絲聲音,他試圖看清,但眼前卻是無邊的黑暗,他試圖睜開眼睛,但眼皮卻覺得好萬斤秤砣。

    很顯然,這是正確的結論,如果沒有邪惡,人們也就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義,邪惡可以絕對存在,但正義卻只能相對存在。人卻一直在追求相對存在的正義,希望結束絕對存在的邪惡,這真是可笑的行為。

    可是,人是種很複雜的生物,他們以正義為精神圖騰與支柱,如果沒有了正義,只有邪惡,那麼他們所構成的社會就將崩潰,社會的崩潰將意味著人的滅亡,可笑的行為卻成了存在的支點,這是不是更可笑呢?

    不,正義與邪惡不是單獨存在,不是孤立存在,也不存在絕對與相對之分,或許可以稱為一體,正義可以是邪惡,邪惡也可以是正義,一部分人終生追求的正義正是另一部分人想要消滅的邪惡。滋滋不倦的追求與消滅,將會因為立場的不同而永遠也不會有中止的一天,所以成為支柱的不是追求的目標,而這種行為本身,人由此可以稱為行為存在,而不是目標存在。如果他們真的能夠追求到絕對的正義的話,那麼將是行為停止,存在消亡的一天。

    從相對來說,人是在追求滅亡嗎?

    這一點勿庸置疑!

    人是在追求滅亡嗎?他突然間感到難以形容的恐懼,從心底裡發出大喊,「是誰,誰在說話?你是誰?」

    但實際上,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雖然有想法,但並沒有行動,他們才是構成這個社會的主體,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大多數行動的無力決定了人類將不可能滅亡。

    不,真正決定命運的並不是大多數人,而是其中那一小撮最有行動力的人。

    這些人不隨波不逐流,即使是與整個時代背道而馳,也要逆天而行,不達目的絕不停止。

    這種人有一個統一的稱號:英雄。

    所以,推論得知,毀滅人類或是將要毀滅人類的是英雄。

    「謬論!胡扯!扯蛋!什麼亂七八糟的推論。」他掙扎著,反駁那一個或幾個聲音的推論,激動的情緒讓他全身都好像火一樣燒起來。討論聲漸漸遠去,終不可聞。

    一隻冰涼溫柔的手掌貼到了他的額頭,低細的聲音隨之傳來。

    「他好像在發燒,都開始說胡話了。」

    「不可能啦,他是什麼人……不,是什麼東西,你大概不會理解……打個比方吧,地球毀滅他也不會發燒的,你放心好了……」另一個雖然動聽但卻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

    「可是,他確實是在發燒啊,你摸摸,他的額頭已經燙手了。」

    「不可能啦,拜託小姐,你現在唯一能動的人,這裡有三個病號呢,不要老是圍著男人轉好不好?他跑不掉的,我有點渴了,能不能給我弄點水喝?」

    「不能!」拒絕的乾脆利落,「我是不會為敵人服務的。」

    「喂,要不是我教那死熊復原術的話,香醉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就憑這一點給我口水喝還不行嗎?」

    「你教他復原術也是不安好心,還不是因為你也需要治傷才教他的?明知道他也受了重傷,卻還要他強行幫你們治傷,真是惡毒。」

    「你這是什麼話嘛!我可沒強求他出頭治傷的,就算是沒有他幫忙,我自己也能慢慢好起來,是他自己想要當英雄的……」

    當英雄嗎?他想起那個結論,突然間恐懼起來,大吼道:「不,我不要毀滅世界,我不要毀滅世界……」

    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手掌輕輕撫著他的面頰:「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世界不會毀滅的。」

    「果然是非正常人類嘛,作夢都要拒絕毀滅世界。拜託,大哥,你醒醒吧,現在能把你轟殺至渣的強者多得是,就算是毀滅世界也輪不到你的。洛小姐,就算是不念在我教過顧東復原術,那看在我曾經送過你一程的份上,給我口水喝總行吧,你不是這麼鐵石心腸吧。」

    「你送我不過是因為顧東想送我,而且等一把顧東帶走,就安排人把我抓起來,證明你壓根就不懷好意。」

    「喂,那隻大笨牛做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怎麼知道他抓你幹什麼?」

    「你會不知道?他把個大活人放到你車上,就算是他不跟你說,你那些部下會不說?別騙我了。」

    「你弄清楚些好不好,那車是大笨牛的,我只是借來用用罷了。」

    「你還是省省吧,說得話越多,就會越渴的。」

    「真沒同情心,算了,求人不如*自己。」

    「你,你怎麼起來了?」

    「拜託,我的傷已經好了,現在只不過因為受傷過重而導致肌體一時無法完全恢復,所以四肢無力罷了,但至少走一走還是沒問題的。」

    「那你還要我給你弄水喝?」

    「病人有點要求不過份吧……」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囉嗦什麼!」

    「你不出聲,我倒把你給忘了,哈哈,你不是要殺我嗎?現在我可就站在你面前,而且沒有還手之力,你倒是殺我啊,你倒是殺啊?不動手嗎?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哦……哎呀,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要不要把我幹掉一勞永逸呢?」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洛小姐,以你的力量來說,唯一的用途就是被我無視。你不要惹我生氣哦,要不然把你煮熟了吃掉,你應該不會認為我這個妖怪是吃素的吧。」

    「吃人,吃誰?」顧東猛得翻身坐起來,睜開雙眼……依舊漆黑一片。

    思夜語笑嘻嘻地湊上前來,捏著顧東的臉蛋,左擺右擺,「大笨熊,胃口真好啊,提到吃就醒過來了。你的精神頭看起來不差嘛,傷也好了,你的恢復力很強哇,至少比我強多了。」

    顧東拍了拍頭,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木呵呵地瞧了瞧面前的思夜語,左看看,只見香醉平躺在不遠的地上,身上蓋著件外衣,露出兩條雪白修長誘人無比的美腿,眼睛瞪得大大的動也不動,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氣勢,但實際上她還活著呢,外衣下高聳的胸脯正隨著呼吸起伏不定。右看看,洛雨就坐在旁邊,滿臉擔憂地望著他,兩隻手還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

    手?顧東一愣,往身上瞧去,卻見自己已經變回了人身,迷彩服肥搭搭地套在身上,相當的不合體。

    已經被發現了嗎?顧東忍不住歎了口氣,把手從洛雨手裡抽回來,看著洛雨,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那個,我真不是妖怪啊。」

    「是啊,你不是妖怪,只是不小心會變熊而已。」思夜語笑咪咪地插了一句。

    洛雨沒理她,微笑著望著顧東,輕聲道:「我相信!」

    這一句話傳入耳中,顧東真好三伏天喝了連喝了十大杯冰鎮啤酒三九天連嗆了九大碗狗肉熱湯,那可真是全身上下幾千個毛孔都從裡到外透著舒坦,所謂飄飄欲仙也不過如此罷了。

    思夜語皺了皺鼻子,道:「洛小姐,我得提醒你一聲,別看他長得年青,他可是已經好幾千歲了,你們兩個的代溝比馬裡亞納海溝還要深,你們不會有共同語言的,可千萬不要被他迷惑哦。」

    「我昏了多久了?」顧東直接無視思夜語的話,站起來,試著跳了跳,覺得滿身輕鬆無比,似乎比沒受傷之間還要力量充沛,這種感覺讓他不禁心裡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總共才不到一個小時。」洛雨抬手看了看表,肯定地說:「五十三分鐘。你真的沒事兒了嗎?」

    「沒事兒了,感覺很好。」顧東甩了甩手臂,看思夜語活蹦亂跳的樣子,大約是沒事兒了,便走到香醉身邊,輔身給她檢查。

    香醉歪過頭去,喝道:「妖孽,你殺了我吧。」

    顧東呆了一呆,提出建議:「呃……難道你不會說點別的嗎?」

    「你趁早殺了我,不然等我傷好了,我一定會殺了你。」香醉從善如流,果然換詞。

    「那個……女孩子喊打喊殺是不好的。」顧東很鄭重地說。他簡單地檢查了一遍,發覺香醉已經沒有大問題了,只不過那些被強行接駁的斷骨還需要一點時間來穩固。他稍感放心,站起來正要離開,忽地發覺香醉身旁有個寬約十幾厘米的小圓筒,他彎腰揀起來,發覺這是個裝畫的軸盒,正要打開,卻忽聽香醉尖叫道:「妖熊,不許褻瀆我師父的畫像!」

    「她師父的畫像?那不是就我嗎?」本來顧東也沒打算打開看,不過聽她這麼一吼,立刻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將那短畫從軸筒裡抽出來,慢慢展開,只看了一眼,他不禁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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