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那個朝思夢想真正屬於自己的未來,老闆親切地拍著他問怎麼這麼長時間沒來還有好幾場拍賣會等著他主持,朋友們接扯著他要給他接風洗塵問他這次出遠門都到了什麼地方,父母打來電話問他怎麼好久都沒往家裡打電話了依舊是嘮叨數落不停卻從裡到外透著關切,洛雨小鳥依人般挽著他的手臂嬌憨地問他什麼時候才結婚,他很戲劇性地從口袋裡掏出個小方盒說就是現在然後很真誠地跪下請求美女嫁給他,洛雨又羞又喜接過方盒卻突然尖叫一聲問他這是什麼,他愕然伸手卻接到一枚小小的街邊小攤上賣的一塊錢一個上面還畫著個裸體美女的便宜打火機,他搞不清楚怎麼會出現個打火機,輕輕擦燃一團小小火苗,忽覺滿面精濕,竟是天降血雨,血雨之中肉塊殘屍亂飛,甜蜜的求婚現場變成了血腥的修羅地獄無數人與妖殊死搏殺,他大驚失色想要拉住身邊的洛雨,卻發覺洛雨已經被一個豬頭妖給擄走,他大急拚命追趕,卻越離越遠,只見到那豬頭妖轉頭嘿嘿一笑,卻變成了劉技安的樣子……
正焦急憤怒的當口,撕殺嘈雜聲響大作,他霍然睜眼,一片灰白的天棚佈滿視野。耳畔喊殺聲猶在,他發現依舊被綁得好像個棕子一般,依舊躺在那張冷硬的板床上,依舊關在那個小小的拘留室內,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滿面的淚痕。
剛剛那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他輕歎了口氣,將仍不自禁流出的淚水統統嚥回到肚子裡,重重仰倒回床上,睜大眼睛望著天棚,呆了片刻,卻發覺那喊殺聲越來越響,門外更是傳來一陣陣亂七八糟的響動。
「不是夢?」顧東終於從噩夢中完全清醒過來,驚警地自床上翻坐起來,從擋著鐵欄杆的小窗向外張望,卻發現天光微亮,正是黎明時分。
光噹一聲大響,關了多半夜的牢門重重推開,六七個人忽喇喇湧進了屋內,硝煙與血腥混合的刺鼻味道充滿了狹小的空間。
來的都是帶著戰神兵團標誌的士兵,個個灰頭土臉,人人身上帶傷,似剛從火線上撤下來,他們衝進來,一聲不吭,上來四人抬起顧東就往外走。
顧東任他們抬出警局,先抬頭向上看,卻沒有看到那正狂戰的兩位超級高手,唯見夜空血紅,火光沖天。
一道道火柱與煙塵在城市各處不斷騰起,爆炸聲、槍炮聲、撕殺聲、喊叫聲、傾頹聲……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響混在一處,形成那沒有一刻間斷的巨大轟響,充斥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街上一片混亂,隊隊士兵匆忙往來,街頭巷尾時不時可見高大的牛頭士兵揮斧持槍呼喊跑過,或是雙方殊死拚殺不休。街對面一排樓房中倒了足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個個帶傷,街面上碎石如山,血流成河,死屍狼籍,滋滋火光順著血河蜿蜒遊走,將所有的縫隙都點燃。
顧東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午夜十二點鐘,牛頭集團第七、第十六聯隊急行軍抵達平城外圍,與退出平城的第一聯隊剩餘部隊匯合,重新分四個方向對平城發動了新一輪攻勢,而五大巨型機甲卻只能抵住一個方向的進攻,所以突擊師指揮部果斷放棄了堅守外圍的想法,將有生力量全部撤入平城內部,與牛頭部隊展開了逐街逐屋的巷戰。
此時,發動進攻的牛頭部隊尚不知道他們最初的作戰目的已經被完全摧毀了。
咕咚一聲,顧東被重重扔在街邊的人行道上,好像個沒有立穩的破麻袋一般沒鼻子沒臉地搶到地上,鼻子底下緊壓著堆不知是人還是妖的爛花花腸子,鼻子底下壓著的是半截手臂,一顆尚算完整的牛頭則硬生生硌著他的肚子,讓他幾乎懷疑肚皮已經被牛角扎穿。他奮力掙扎著仰起頭,才算沒有被那堆內臟悶得窒息而死。
「間諜顧東,系妖國熊族維尼熊,現依據戰時間諜處置法,處以死刑!」
冰冷的大喝聲中夾雜著異樣的子彈上彈聲響,一排五個士兵同時舉槍對準了顧東的各個要害部位,在他們槍中裝著的是專門研發出來的,用於對妖族貴族作戰所用的特種子彈,即使是公爵級的也不能硬抗這種子彈。強大的威力所需的是高昂的代價,時值今日,這種子彈也只能勉強供應戰神兵團一支部隊,而且每名士兵只能配發十發特種彈。
「等一下!」顧東扯著嗓子大喊,不過,他顯然並不清楚那槍中子彈的威力足以致他於死地。只是他雖然自認為是不死之身,不怕吃槍子,但那畢竟也是很痛的,能不挨槍還是不挨的好,他畢竟沒有受虐的習慣。
「不是說送我回後方送審嗎?我不是妖,是人,你們沒有權利不經審判就殺死我!」
沒有人理會他的叫喊,傳令兵依然固執地按著原來的步驟執行著死刑。
「第一槍,預備……」
交涉失敗!顧東立刻進行第二計劃,雙臂一較力,猛得一掙,便聽嘎崩崩碎響——那些束縛他的鏈子什麼的亂響一通,卻一個沒斷!
「住手!」大喝聲及時在街頭響起,顧東喜出望外,抬頭瞧去,卻見馮勇正背著洛雨跌跌撞撞地踩著屍山血河跑來,兩人身上同樣是髒兮兮糊塗一團,也不知沾的是泥、是血或是其它什麼。
傳令兵微一皺眉,停止行刑,揚聲問:「什麼事情?」
「我是技術少校洛雨,依照原計劃,帶這名間諜嫌犯離開平城。」洛雨揮舞著著一紙皺皺巴巴的手令大叫著,原本動聽的聲音因為過於大聲的呼喊而變得破碎沙啞。
傳令兵接過手令掃了一眼,令令地道:「對不起,你的這份命令已經失效了。我是奉師指最新命令,即時處決這名危險間諜。」
「他只是有間諜嫌疑,你們不能就這麼處決他。」洛雨試圖據理力爭。
「抱歉,少校,現在是戰爭時期,我們有權處決任何具有嫌疑的犯人。」傳令兵似乎覺得自己這麼對一位上位者說話有些過於失禮,隨即解釋道,「而且我們有確實的人證,可以證明他不但是間諜,而且是具有高度危險性的間諜!請即刻離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命令。第一槍,預備……」
空氣中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再次打斷了傳令兵的喊聲。一顆飛彈不知從哪個方向拖著白煙煙的尾巴重重落到警局門口,轟然炸響。方圓十幾米之內混沌一片,激烈的彈片與碎石塊塊帶血,被切開的殘破人體在衝擊波的帶動著將灰塵染得一片暗紅。
趴在地上的顧東反全倒是受到衝擊最小的,除了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落了一頭灰石外,沒有任何傷害。他搖了搖頭,抖落髮際塵土,眨了眨被迷得發痛的眼睛,只見警局大門已經被炸成了一個大坑,周圍再無一人站立。他膽顫心驚地向剛剛洛雨站立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血肉模糊的一團癱在地上,簡直分不出個人形來了,只嚇得心神俱裂,不禁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洛雨!」
那團血肉輕輕蠕動了一下,隨即被掀起,洛雨從下面掙扎著爬了出來,卻是也沒有受傷。倖存的兩人四目相對都是呆了一呆,然後下意識扭頭往那團血肉望去,翻轉過來的屍體有著一張年輕的臉,正是馮勇。這個盡忠職守的戰士在最後一刻仍忠實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以血肉之軀保護了洛雨的安全。
雖然見慣了生死,但在這一刻,洛雨仍忍不住淚流滿面。
「哞,哞!」沉重的腳步伴著牛頭妖特有的吼叫響起在長街彼端,上百個牛頭妖戰士舞著斧子沿街跑過來。
洛雨回過神來,一時大急,拖著傷腿向顧東趴去,希望可以解開他身上的束縛。
顧東怒吼一聲,雙臂向外猛崩,鎖鏈嘎嘎作響——還是沒斷,清楚地表明了上好的製作質量。
「斷吧,斷吧。」顧東扯著嗓子瘋狂大喊,一崩再崩,只覺得焦慮與急躁正急速向著變身的邊沿界線上升。
嘎吧吧……
絲絲裂痕在鎖鏈上現出,在顧東連續第四次掙扎的時候,終於吃不住勁力寸寸斷裂。
顧東大喜,一躍而起,甩落身上殘留的鎖鏈碎塊,搶上前去,抱起洛雨撒腿狂奔。他雖然不懼那些牛頭戰士,但卻害怕洛雨受到傷害,而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洛雨面前變身。
堪堪跑出百多米,卻見前方街頭黑影晃動,幾十個牛頭戰士轉了出來,一看到他們兩個,便也揮著斧子吼叫著衝上來。
前有阻敵,後有追兵,兩邊卻連個可供開溜的胡洞都沒有,真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顧東懊惱地停下了腳步,將懷裡抱著的洛雨小心翼翼地挪到背上,低聲道:「小雨,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鬆手,千萬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什麼變化,都要抱緊我!」如果不是顧慮到變身後體形變化過大容易把帶子或是勒到洛雨的話,他肯定會把洛雨綁到身上。
洛雨低低應了一聲,右手摟住顧東的脖子,左手掏出自裁槍緊緊握住。
此時,顧東已經瞭解這把小槍的意義了,他心裡不禁一顫,深吸了口氣,道:「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們就別想傷害到你!」
即使是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未來中,即使是你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即使是會被你認為是妖怪,即使是會被你憎惡厭恨,我也會拚死保護你,只因為無論時空怎樣轉換,世界怎樣變化,我的心卻依舊未變,你永遠是我心中最值得珍愛呵護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