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咎提著還冒著熱氣的餅從轉角處走了出來,不看胡畔,卻似笑非笑地望著二寶。二寶似乎很怕他,一看見他出現,本來笑嘻嘻的神情立即收斂了,連站姿都變得正常起來。酒館裡的三個人也飛快地到了他面前,卻並不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站著聽吩咐。
「四位在喝酒麼?」程無咎微笑著問,胡畔看著他的笑容卻覺得身上發冷。
「侯爺……」大寶小心翼翼地說「是在等搜城的屬下回來覆命……我們四個這模樣,也不適合太張揚了……」
程無咎笑笑「那就接著等吧,我只是隨口問問。」握住胡畔的手轉身要走,又回頭笑道「近日不只南下的人多了,北上的似乎也不少,南疆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麼?」見芙蓉四寶連連眨眼,卻答不上來,他溫言道「此事不急,不過勞煩四位留心就是。」
看著這位侯爺拉著公主遠去的背影,二寶的眼睛裡終於飛過一抹艷羨,卻不是羨慕胡畔「男人居然長得這麼好看,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一點道理都沒法講的。」
三寶眨了眨瞪得發酸的眼睛,他很少這樣全神貫注,多半都處在溜號瞌睡狀態中,原地伸了個大懶腰,再打個哈欠,眼淚都飆了出來,忽然眼淚汪汪地說了句「咱們每個人都比那程小侯爺大了許多,為什麼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怕他怕得厲害?」
四寶冷冷地說「少說廢話,喝酒去!」
大寶細聲細氣地開口了「喝什麼酒,去打聽南疆的消息去……走吧!」胡畔收了傘,一隻手被程無咎溫熱的手掌握著。那溫暖卻忽然再也到不了心裡。即使看著蕭夜楓高高在上地坐在龍椅上,她都沒有感覺到這樣遙遠的距離。唯獨身邊這個男人,每次他露出從不對她展現的另一幅面孔。她就覺得自己被他推開了,或者是她逃開了……
她突如其來地沉默程無咎不是沒有查覺.ww,更新最快.不過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另一件事情——怎麼向她解釋那龍身鳳紋纏枝燈的含義。忽然聽見街邊傳來幾聲甜膩的輕笑,他心裡一動,看了一眼那花枝招展地小樓和大門口更加花枝招展的幾個姑娘。那幾個模樣俏麗地女人立即爭先恐後地對他輕笑起來,卻並不過來拉拉扯扯。這小城由於地理位置重要,常年都有南來北往的高官顯貴和大商家經過。所以無論是客棧酒樓檔次都不低,連這唯一一間青樓,裡面的姑娘也都算上得了檯面。
程無咎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拉著胡畔往那疊翠樓走去。
老鴇也早在樓上注意這年輕人很久了,她在這行裡混了十幾年,什麼樣的人都見識過,只一打量便知道面前地人有幾斤幾兩。這年輕公子模樣氣質都溫潤如玉,卻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子凌利不羈,那身衣裳雖然初看上去簡單樸素。可那衣料和做工……嘖嘖,這絕對是個大金主!不過以她的經驗這種人不可能看上她這裡的任何姑娘,看他把身邊的那女孩手握的那麼緊就知道他有多在乎她了——不過。管他來她這疊翠樓是幹什麼的,只要不是來砸場子的她都歡迎……
老鴇帶著香風以極快的速度從樓上衝了下來。滿臉堆笑望著程無咎。正想開口,一張銀票忽然塞進她手裡。面前的大金主聲音有如天籟「把你們這最好地那間屋子給我騰出來。」
「你把我領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胡畔被周圍那些姑娘們看得很不爽,那都是些什麼樣的眼神啊,有羨慕的、有嫉妒地、有沒看上她那幾分姿色邊向她翻白眼邊沖程無咎拋媚眼的、還有些比較極端地瞪著她地眼神好像她剛殺了她們的親爹……偏偏程無咎還那麼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樣,難怪蕭夜楓說他變態,這兩兄弟果然是不相上下的啊!
程無咎握著她的手一直沒鬆開,還把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擺到桌面上,彷彿宣告主權般。胡畔輕輕動了動手指,發現他真是握得相當有技術含量,既不會把她的手握疼了,又讓她一絲一毫也抽不出去。而那位風度翩翩的侯爺正跟沒事人似的,慢慢地喝著茶。
「最好的那間屋子」終於準備好了,程無咎和胡畔跟在老鴇身後往樓上走,冷不防旁邊忽然伸出一隻腳。胡畔向來反應靈敏,看到那只紅艷艷的繡花鞋,知道是某個嫉妒她的姑娘想絆倒她,讓她出醜。正想輕輕跳過去,那只本來握著她手的魔爪忽然鬆開了,在她跳起來之前環在她的腰上,下一秒鐘她整個人已經被他夾著換了個地方。
前面的老鴇有所查覺,回頭狠狠瞪了那幫姑娘一眼。
老鴇把他們領到那屋子門外就停下了,在程無咎開口之前笑瞇瞇地退開,消失不見,還把幾個想來趴門縫的姑娘和小丫頭之類閒雜人等一併趕走。
程無咎推開門看了看那屋子,像是還算滿意,鬆開摟著胡畔的手走了進去,站在屋子正中央,回頭看著胡畔。胡畔心裡罵了聲變態,開房開到妓院來,卻還是在他坦蕩蕩卻又偏偏無比誘惑的眼神勾引下,一步步走進了那屋子。
「好啦,沒有別人了,說吧!你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胡畔盡力忽視屋子裡突然升起的一種奇妙氣氛,因為是虛張聲勢,聲音就格外大,說出來倒嚇了自己一跳。只是這屋子的門一關上,屋裡的氣氛實在叫人不想入非非都不行。
整個房間都是濃艷的粉和紅,濃艷卻並不惡俗,每一件東西都是精心佈置的,紅得恰到好處,粉得讓胡畔臉上也緋紅起來。屋子裡飄著淡淡的香氣,這香氣就像是有形的,絲絲縷縷飄進人心裡,一下一下勾得人心慌、心跳。程無咎忽然走到桌邊,把那正散發出香氣的小香爐拿起來,轉身去推開窗看了看,揚手,那香爐就飛出了窗外,咚的一聲,像是落到了水裡。
他不關窗,讓窗子開著透一透新鮮空氣,回頭笑道「她們誤會了,竟薰起這種香來……」
胡畔無力地白了他一眼,那香氣聞一聞就全身軟綿綿,一見他把那香爐扔出去她就明白了,這香料一定是青樓姑娘們點了催情用的。那死老鴇,把他們純潔的關係想像成什麼了……
她伏在桌上側頭看他,剛才的香氣弄得她暈乎乎的,看著他在桌子對面坐下,她還納悶為什麼他要坐得那麼遠。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臉色緋紅,目光迷離的模樣對他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不是不願意離她近一些,只是不敢。
他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笑道「喝口茶會好些,你究竟是想問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還是想問龍身鳳紋的含義?」
胡畔怔了怔,抓過那杯茶一口喝乾,忽然想起自己本來是想問他什麼,暗罵自己笨蛋花癡。滿腦子都在想他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難道自己心裡竟然有些從來不曾查覺的渴望嗎?她的臉頓時又紅了幾分,捧住臉定了定神,垂著眼問他「那龍身鳳紋究竟是什麼意思?」她自己都感覺到這話問得多沒誠意,聽起來就好像是有人逼著她問的……
對面的目光似乎變得灼熱起來,她忍不住抬眼看他,一對上那目光,腦子裡好不容易找回的清醒和理智轟然成灰,什麼龍身鳳紋、什麼纏枝燈……統統去它的,她昏昏沉沉只覺得他走過來牽起她的手,朝那張雕花大床走去……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觸到了粉紅的床帳……前兩章的標題是李商隱的一首詩裡的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第一句好理解,第二句是說風每天都吹著,可是始終不能把那面旗子吹得舒展開。據說這首詩是比喻愛情的。充滿希望卻又常常退卻疑惑,身世也像春雨、靈風一樣飄渺,無所依托,感覺很適合小胡同學,就拿來用了,嘻嘻。對了,如果沒記錯,這首詩好像是寫仙女的,hoh劇透啦果然R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