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畔等著錢六合漸漸止住哭聲,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溫言道「你回去找幾個人來,海棠不能就這樣躺在這裡,先抬回錢府吧,等我回宮告訴皇兄……」
「是了,地上很涼,海棠的胃一直不好,著涼會胃疼的……」錢六合喃喃地說著,轉身就要走,忽然想起胡畔,回過身來「你一個人守在這可以嗎?」
胡畔點點頭,看著錢六合的身影踉蹌著走遠。長長吐出一口氣,在錢海棠身邊蹲下,看著她美麗的臉,原來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啊!她就這樣死了,連真實的名字都沒有人知道……
正黯然神傷,忽然聽見小翠尖利的叫聲,跟著就撲到她身邊,哆哆嗦嗦往她懷裡鑽。面前的地上忽然多了個修長的影子,似乎還提了一盞燈,燭火把四周照得時明時暗。
胡畔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人站在她身後,臉隱在燭光照不到的死角,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三皇叔。
「三,三皇叔……」胡畔站起身,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三皇叔給她一種很怪的感覺,好像他忽然變了……胡畔心中有些恐懼,眼睛適應了他手上那盞燈的光亮,看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表情也很怪,眼睛瞄著地上的錢海棠,嘴角似笑非笑的。他明明並沒有看胡畔,胡畔卻敏感地覺得他正盯著自己,不是用眼睛……
「她死了嗎?」三皇叔淡漠的聲音響起,他的語調也和平時不大相同。平日裡他謙和有禮,語調溫和,這會卻透出說不出的冷漠和高傲。
胡畔點頭,盯著三皇叔「毒發身亡。三皇叔怎麼來了?」
三皇叔的眼睛終於看向她。那鋒利地目光瞬間就把胡畔硬裝出來的從容切了個口子,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你怕什麼?」他問.,電腦站更新最快.
「我,我從來沒見過死人。自然會怕了。」胡畔口是心非地說,小翠正努力把頭埋進她懷裡。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抖得胡畔幾乎要和他產生共振了。
「哦?呵呵,」三皇叔咯咯笑起來「沒見過死人……」
胡畔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抱緊了小翠結結巴巴地說「我叫人來把她抬走,三皇叔……也早點回府休息吧……」
「嗯?想走了?」三皇叔地眼神一下子陰冷起來。一伸手抓住了胡畔的手腕「未希呢?你們不是一向形影不離嗎?」胡畔被他一抓,只覺得腕骨幾乎要碎了,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她已經看出三皇叔很不對勁了,不敢掙扎,生怕刺激了他,到時候恐怕他抓地就不是她的手腕,而是脖子了……
「我,我只是出來走走的……」胡畔擠出個笑容「侄女該回宮了,再不回去被皇兄知道。八成會派人出來找,攪得雞犬不寧的就不好了……」但願他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放了她吧。
三皇叔貼近她地臉。像是想聞聞,又像是想仔細看看她。胡畔想躲又不敢。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這味道剛才她給錢海棠擦嘴角的血時就聞到過,時隔不久再次聞到。她立即就分辨出,這是血腥味!游奕不是說三皇叔身上有濃重的血腥味嗎?現在她也聞到了,這血腥味越來越濃,胡畔只覺得一陣陣反胃。
好不容易止住噁心,強迫自己忽視手腕上的劇痛,還有那張幾乎貼著她的臉,努力穩住心神。胡畔向後仰了仰頭,與三皇叔拉開些距離,卻驚恐地發現他的眼睛竟然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
見胡畔看著自己的眼睛嚇傻了,三皇叔舔了舔嘴唇,笑道「小侄女,三叔地眼睛好看麼帥哥緊貼著自己舔著嘴唇,這本來該是多麼香艷誘惑的畫面,胡畔卻只覺得恐怖以極。他那模樣讓她心裡生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他也許會吃了她!
「你是誰?放開她!」錢六合地聲音忽然遠遠地響起來,話音未落人也已經跑了過來。他沒看清三皇叔的模樣,只是直覺到胡畔有危險了,伸手拉住三皇叔地手臂,想把他從胡畔身邊拉開。
三皇叔見又來了個人,似乎覺得很有趣,笑瞇瞇地鬆開抓著胡畔地手,上下打量起錢六合來。
錢六合對他視而不見,只是關切地拉胡畔到一邊去看她受傷了沒有。
胡畔心裡卻並不怎麼高興,偷眼看看負手而立直盯著他們的三皇叔,低聲問錢六合「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就近到鋪子裡去讓值夜地夥計回府去找人,我就回來了。」錢六合看了看三皇叔「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抓著你?」
「他是皇上的三皇叔……」他真的是三皇叔嗎?
「小侄女,跟三皇叔回府吧。」三皇叔慵懶的聲音裡透出幾分詭異,手上的燈籠忽然滅了,他輕輕一笑,把燈籠遠遠拋開,朝胡畔走來。
錢六合本能地擋在胡畔身前,胡畔看著三皇叔已經殷紅似血的眼睛,嚇得緊抓住錢六合的衣袖,顫聲說「我看我是該回宮去了,改天再去府上看望三叔……」
三皇叔血紅的眼睛裡飄過幾縷深灰色的煙霧,像是嫌錢六合礙事,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閃開。錢六合也看清了他鬼一樣的眼睛,儘管也嚇得不輕,卻還是擋在胡畔身前,一步也不肯挪動。
「愚蠢!」三皇叔滿臉不屑,忽然張嘴,一口黑煙就噴了出來。胡畔驟然想起未希說過,小巫襲擊她時,就是眼睛血紅,還有黑煙湧動,怎麼三皇叔也是這樣?!
來不及細想,她屏住呼吸同時伸手摀住了錢六合的口鼻,拉著他往後退。儘管她動作很快,卻還是慢了一步,兩個人都吸進了一些黑煙,頓時五臟六腹象被火燒灼一樣劇痛起來。她瞥見腳邊的錢海棠,一瞬間想通了許多事。錢海棠口中的那個他,一定就是三皇叔,看他現在的樣子,分明是妖不是人,那麼,錢海棠中的毒,就是這種煙霧了?她不過是吸到一點,已經痛得要窒息,錢海棠卻是很長的時間裡,每天都在忍受比這痛上百倍的痛楚!這是怎樣的折磨啊……
三皇叔滿意地欣賞著他們痛得扭曲的表情,那神情竟像是小孩子在欣賞自己搭的積木。
錢六合忍著疼痛,從懷裡掏出那只錢海棠給他的小盒子,打開蓋子,裡面是一顆黑乎乎的藥丸。胡畔見他把這藥丸拿出來,正想叫他快服下去,嘴才張開,他居然就飛快地把藥丸塞進她口中。胡畔吃了一驚,一下子把那藥丸嚥了下去。
錢六合把她的手握在掌中稍稍用了點力,輕聲說「你快逃吧,他想對付的人好像是你。我來攔住他……」
「別說傻話了!」胡畔打斷他,緊張地看了眼好整以暇的三皇叔,他看他們的眼神就像他們是兩個好玩的玩具。
「你攔不住他,我也跑不掉,他只是說讓我跟他去他府上,我跟他去就是。」她摘下一隻鐲子放到他手裡「你帶著這個去宮裡找人……」
三皇叔忽然爆出一陣大笑,隨著笑聲,更多的黑霧湧了出來,他瞇起眼睛望著胡畔和錢六合,一字一字說道「一個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