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七卷 二十八 霸王
    「親愛的,我先走了!」方藝珍俏生生地站在電梯門口。

    我沒再見,只是向她輕輕揮了揮手。

    「就不抱抱我啦?」方藝珍一臉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才從香港回來,本來還想著可以陪陪你的,可接著要去大陸參加一系列活動,一個多月,要熬死我了。」

    我無言一笑,展開雙臂,方藝珍嗯的嚶嚀一聲,嬌小的身軀撲入我懷中,緊緊地抱住了我,喃喃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呢?總感覺要離開你,有些不捨的感覺。」

    「小傻瓜,這本就是你的工作的。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我輕輕撫著她柔順的長髮,在她額頭上溫柔一吻。方藝珍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我嘴上撲的一個閃吻,然後迅速離開我,睜眼笑道:「嗯,OK!我已經記下你的味道了。」

    「要我幫你拿行李嗎?」我問道。方藝珍搖了搖頭,「我連助理和貼身保鏢都不讓上來,還用得著你幫助呀,沒事的,這只是一些貼身的事物了,大的他們都先期放上車。」

    我看著她美麗的容顏,心中有股難以形容的溫情,笑道:「喲,你還有貼身保鏢呀?我怎麼沒見過?」方藝珍嬌顏一展,哼哼道:「你喜歡老有人盯著我呀。那行,下次回來我叫他們天天跟著我,你要敢欺負我,馬上把你打出去。」我微微一笑道:「有我保護你,還不知足呀!」

    方藝珍一臉的笑容,道:「要不是我知道你有事要做,我一定讓你做我的貼身保鏢!」我哈哈一笑,道:「倒挺會打算的。好了,那我就送到這為止了,去機場的話被人拍到不太好。」方藝珍凝望著我,嗯的點了點頭,道:「嗯,Bye∼!」

    沒有揮別,只是對視的眼神。電梯門緩緩關閉,她凝望我的雙眸最終消失在閉合的電梯門內。我忽然感覺到一陣悵然若失。電梯繩索的滑動聲響聲,仿似周易北上時那列車碰軌的交錯聲音。

    一個人略帶些茫然地回到方藝珍的豪宅中,似個住家男人一般拾掇著屋內,望著潔白的床單,腦海中又浮現出她的雪白嬌軀在上面翻滾的情形。耳畔呻吟猶在,伊人已離我而去。心中有種很不對味的感覺。

    慢慢走下樓來,一個人走在T市乾淨的人行街道上。有些兒漫無目的的倘佯著。當一切事都已經理順,除了等待,我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或者這兩天,應該設法去呂家一次吧,按照時間來推算,呂中天也該有行動了。不能得到準確的情報,要想拔掉這條老虎的門牙,還真不是件易事。

    陽光從行道樹的隙縫中錯落地投射而過。身邊是飛馳而過的摩托機車。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每個人都依著自己的人生軌跡而行進著。遠處的廣場上傳來音樂聲,一個我不知名的樂隊在那裡搭台駐唱拉人氣。這是一座動感又不失恬靜的都市。

    無聊的我順著人流的攢動,被捲進了台前,台上幾個樂手正縱情地演奏著。一個吉它手正表演著的一段SOLO,節奏感很好,看得出功力不淺,直把台下的少女們驚艷得一陣陣尖叫。

    「文老師,你怎麼也在這?」身邊幾個小女生忽然啊的拉住了我,然後互相嘻嘻笑道。我怔了一下,才想起這幾個應該都是我的學生。不過都太普通了,儘管沒穿校服,打扮得一個個花姿招展的,卻仍是連些微漂亮也說不上。

    我向這幾個我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女生道:「不,我剛好路過,週末嘛,出來散散心。你們怎麼也在這?」幾個女生皆皺眉道:「我們以為還有其他歌手登台的嘛,就趕來看了,反正也沒有事做,結果就只有他們這班男生在唱個不完沒了。」

    我笑笑,道:「那就回家啦,現在太陽光太毒,小心傷皮膚的。」一個女生道:「可不就是,正打算走呢,誰知道遇見你。」另一個女生忽然嘻笑道:「好容易遇見文教師你,要不你請我們喝點東西嘛。」其他女生一轟然叫好。

    我愕然,只得無奈道:「行吧,想吃什麼?」幾個女孩都尖聲笑道:「就喜歡文老師你這樣的老師了,最爽快了!」當下有人拉著我就往人潮外擠出去,道:「去對面啦!」

    這是一家大型商場內設的小吃賣場。我們找了張空座坐下,幾個女孩可不跟我客氣,一下叫了刨冰、奶茶及各種垃圾食品一大堆。我反正也閒得無聊,隨便叫了杯飲料,享受著空調的清涼,即使在初冬,T市的下午也是炎熱的。我才在外面走了圈,已經感覺到額頭上有點微汗了。

    不知哪兒的音樂聲悠悠傳來,抬頭望去,很意外的,電視屏幕上放的竟然是陳凱歌那部老電影《霸王別姬》的一些片段。看來懷舊是人的一種固有情緒吧。我沉浸在張國榮那深情無限的聲音裡,有些兒沉醉。生命如歌,轉眼他都逝世幾年了。

    幾個女生顯然是沒看過這部老電影的,見我盯著屏幕發呆,不由奇道:「文老師,這是什麼電影呀?」我笑笑,道:「霸王別姬,應該是中國影史上至少前三甲的電影,值得一看的。」一女生嘻嘻笑道:「這故事我知道,講的是項羽兵敗,不肯東渡歸鄉,最終烏江自刎的故事。」我也懶得跟她們解釋電影和這故事的關聯與區別,應付著點了點頭。

    「對了,文老師,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喔?」一女生忽然看著我道。我怔了一下,道:「要問什麼,問吧。」這女生側著頭,忽然笑道:「文老師你是男人,你來說,你要是項羽,如果面臨那個兵敗的局面會怎麼選擇?自殺還是逃跑。」

    我無力地一笑,自己的人生,本來就是在逃路中渡過的。「換了是我,會選擇逃跑吧!」我緩緩道。

    「為什麼呢?這樣會不會太不夠MAN了?」這些女生似乎對這類的測試非常感興趣,一個個圍了過來。其中一個發問道,語調中甚至帶著點失望。

    另一女生唉地歎道:「真笨呀!這還用問。當然是文老師這種才對啦。先跑掉再說嘛,還怕不能東山再起?自殺有什麼用。」前先那女孩哼道:「這叫男人的骨氣,你懂不懂。什麼叫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你懂不懂?」那女生回道:「這叫什麼骨氣呀。是大丈夫的話,還怕一時之挫敗?能忍辱負重的才夠男人,所以我認為,有毅力方面,項羽遠遠比不上韓信啦。」

    一女孩皺眉道:「項羽好像知道,韓信又是誰?」這話惹得其他幾個女孩抓起零食袋就飛擊而去,齊聲笑道:「笨死啦,你怎麼學的歷史,受胯下之辱那個人啦!」這女孩猶之辯解道:「啊!你們是在說歷史上的人物呀,我以為你們說哪個韓國歌手!」

    「去!」眾女狂笑起來,鬧成一團。我看著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忍不住搖了搖頭,這種快樂的學生年代,已經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我笑了笑,道:「其實不到了發生那一刻,沒有人能肯定會做出什麼選擇的。」有女生問道:「那你怎麼會這麼肯定你會選擇逃跑呢?」我慘然一笑,道:「因為我跑過!」這話惹得眾女生都是啊的一聲驚呼,有人馬上笑道:「怎麼,文老師,你是不是以前戀愛失敗過呀?」

    我乾咳了一聲,搖頭道:「也不是了。不過,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人生在世,一時的挫敗算得了什麼。輸一次,輸兩次,都不會等於輸掉未來的。」說到這裡,我頓了頓,緩緩道:「只不過,有些事,哪怕失敗一次,要想重新來過。付出的努力何止雙倍呀!」

    一女生睜大雙眼,望著我道:「文老師,你是不是以前受過什麼大挫呀,怎麼我聽著你的話感覺酸酸的喔。」我笑笑,道:「有嗎?那算是吧。我以前確實輸過,輸得很慘,不過沒關係。我一定會贏回來!用我自己的方式贏回來!大家祝福我吧。」

    在眾女的嘻笑間,我心頭忽然有些火熱。這一年來,我始終在失意中一退再退,輸得一次比一次慘,任務沒有完成不說,甚至已經到了亡命天涯的地步,但正因為我已經到了最低谷,我不再懼怕自己會失去什麼。自尊、榮耀、使命……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經不再屬於我。我要做的,就是通過自己的方式,去找回我自己失落的夢想。僅此而已。

    應付完這群女生後,我去了舒悅所在的補習社,繼續自己的英文學習。當心中有了目標,似乎一下又動力十足了。對我而言,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上,不斷地充實自己才是王道。僅管我不知道這樣的努力對我的未來有什麼幫助,但總比頹廢地渡過同樣的日子要好得多吧。

    今天是週末的緣故,舒悅的補習課是安排在白天的,所以結束得也很早。當我在收拾課本的時候,舒悅裝作不經間地緩緩走到我旁邊,輕輕敲了一下桌面,哼哼道:「你最近經常沒來上課哦,老見不到你,很忙嗎?」

    我總不能說最近忙著陪方藝珍或者跟黑社會的人廝混了,只得點頭道:「是有點兒事,不過會恢復正常的,你看我現在不是來了嗎?」舒悅嗯了一聲,偷偷看了旁邊三兩打招呼離開的同學,低聲道:「要一起吃晚飯嗎?你最近是不是特別累,我看你都有點兒瘦了。」

    看著她關懷的面容,我心中有股歉疚生起,要我承認對她一點沒動過心那是假話,但自己現在正處於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候,行差一步就會墜入深淵,再和她過多的糾纏對她絕對沒有什麼好處。特別是因為舒容的關係,使我感覺到如果再和她接近,對她對我都是一種潛在的危險。在對待愛情的某種程度上,舒悅和方藝珍是完全不同的兩類女子。對舒悅而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完全依賴,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而我顯然不是這類人。

    所以我微微沉吟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以盡量平靜不惹她反感的語調道:「對不起,我答應了呂存孝父親,今天要去他家監視他看書,我怕遲到了。要不下次再一起吃,好嗎?」舒悅顯然沒想到我會拒絕她,臉上微微一暗,隨即笑道:「也是,呂存孝最近又逃課了。」頓了頓,又道:「沒關係的,還有機會的嘛!」我心中一沉,知道已經傷害了一名女子。

    「那就一起走吧,這問沒問題了吧!」我點點頭,道:「好吧!」和她一起緩緩走下樓來。除了踢嗒的腳步聲響,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幾日不見,兩人間似乎一下有了一種隔閡。

    「再見!」舒悅似乎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了這個詞。我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輕輕揮了揮手。舒悅似乎想說什麼,忍了忍,最終還是道:「你戀愛了嗎?」我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在這方面,女人永遠有天生的直覺,僅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戀愛了。沒等我回答,舒悅似乎已經從我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自笑了一下,再度道:「再見,祝你愉快!」然後快速地轉過身去,向前疾行。

    黃昏的柔風輕輕掠起她的長髮,看著她的背景,我心頭不有點兒黯然,我的人生決定了,和很多女子,只能是無疾而終。

    一小時後,我已經如約到了呂家。這次是呂家豪專門打電話叫我來的,似乎呂存孝這傢伙最近又不怎麼聽話了。當然對我而言,今天就是我等候已久的下手大好機會。

    我才一進屋,呂家豪接到手下報告,已經迎了出來,無奈地道:「文老師,又來麻煩你。真是過意不去,你快幫我想個法了吧,我現在頭都大了,存孝這孩子實在太調皮了,老實沒幾天,怎麼又逃課了。」

    我勸慰道:「呂先生你別急,我們慢慢想辦法。唉,我也只是一個體育老師,也不能幫他補習什麼。」呂家豪道:「我也不指望他能學得多好了,只要能老實一點,不讓學校老打電話教訓我或者叫我把他領回家就阿彌陀佛了。」

    我點點頭,道:「呂先生你別擔心,我一會跟他好好談談。」呂家豪歎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的話他是一點也聽不進去,幸虧他還比較聽文老師你的話,只是每次都讓他趕來這麼遠來,我真是過意不去。」說著眼睛一亮,道:「要不文老師,你說我在你家附近幫他找套房子,讓他住在那,你有空經常去輔導下他好不好?」

    「這個……」我心下靠了一聲,要是沒有這麼容易就進出呂家的機會,對我而言自然是大大不好了。呂家豪自然不知道我打的是這等歪門心思,見我猶疑,不由道:「我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妥的,別說孩子一個人在外住他媽咪放不下心,就連我也不踏實的。而且老麻煩文老師你去盯著人了,不管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

    我趕緊點頭贊同道:「不錯不錯,存孝現在還小,你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即便請人幫他做飯洗衫什麼的,也很難管教的,要是在外面徹夜不歸,你們更不知道了。」

    呂家豪唉聲道:「真是拿他沒辦法,我工作又忙,給他急的……看來只能經常麻煩文老師你了,你跟我好好教訓他一下,不行的話,出手狠打都可以,我是自己下不了手,否則早揍死他了。」

    「要揍我,來呀!我怕你呀!」呂存孝的腦袋從二樓伸了出來,向我揮了揮了個招呼,然後臉色一黑,對其父挑釁道。這兩父子間的矛盾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呂家豪在我面前,不得不擺出點父親的威嚴來,厲聲道:「真當我不敢嗎?」呂存孝不屑地冷笑道:「打呀!我怕你呀!」我趕緊作和事佬,對呂家豪道:「兩父子有什麼好爭的,我上去勸他一下。」

    順著樓梯,我進了呂存孝的房間。這房間我來過很多次了,倒也熟悉,健身器材,電吉它,一流的音響,更有許多遊戲光碟凌亂地散在地上。是個十足富家子的房間。電腦開著,看畫面似乎是個網游。

    「又怎麼啦?聽舒老師說,你又兩天沒上學了。」我關上門,打開放在地上的電視,拿起遊戲手柄,對呂存孝道。呂存孝往床上一倒,道:「煩呀,文哥你說我是不是真天生不是唸書的料,一看書就打瞌睡。」我和這孩子已經很熟悉了,他已經連文老師都懶得叫了。

    我笑道:「看書吧,男兒嘛,有承諾就要做到,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哦!」呂存孝費力地爬起來,道:「行啦!答應過你,不會讓你難做的。你玩遊戲吧,我到書房看書,不懂的問你。不過可說好,回頭你教我幾招。」我自然笑著點頭。

    在寂靜嶺的遊戲中泡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已黑,瞟了瞟隔壁書房,呂存孝倒也老實,翹著腿看著書。我感覺到時機已經成熟,站起身來,對呂存孝道:「你看著書,我活動一下,太悶了。」呂存孝嗯了一聲,道:「你自己愛逛哪逛哪吧,別去我爺爺臥室就行!」

    我道了聲謝當然不會,從他的房間裡溜了出來,只見大廳中已經再無旁人。不由伸手入包,捏住了洪森交給我的微型竊聽器,考慮著應該放哪兒更合適。如果舒容說沒錯,他們的會談應該都是在一樓的會議廳進行的。

    我緩緩走下樓來,拎著杯水,裝作休閒無聊的樣子,用餘光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安裝監控後,最終慢慢走到仁義廳的門口,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一扭手柄。運氣不錯,門沒有用鑰匙鎖上的。沒有開燈,有點兒昏暗,是一間不大的會議室。

    我啜了口水,掏出了竊聽器,正考慮著放在哪個地方更隱蔽。忽然聽見門口腳步聲響,這腳步聲來得如此奇怪,先前竟然沒讓我發覺到,我不由霍然轉過身過,只聽見有人冷冷道:「什麼人?你在這幹什麼?」

    四目相對,我們不由都怔住了。這來的人,竟然是上周對我一槍爆頭的胡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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