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聲,張俊掀開車簾,看見市集上各式各樣的人在做買賣,他欣喜若狂地道:「太好了!終於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看你激動的那樣,像是剛從牢裡放出來似的。」皇后白了他一眼道。
張俊喜道:「不是從牢裡放出來,感覺是從地獄逃出來一樣。」
「吁!」馬車停了下來,驅車的太監道:「娘娘,城隍廟已經到了。」
皇后對張俊道:「你的要求本宮已經辦到了,現在你可以放了本宮了吧。」
張俊笑道:「好吧娘娘,你叫車伕把車驅到城北,我在那兒下,到時在下就放娘娘回宮。」
「你不是要回宋都麼?應該往南走才是,怎麼往北走?」皇后好奇道。
「南面肯定設了許多關卡,我往南走豈不是自投羅網?別說那麼多了,娘娘,快叫車伕把車驅到城北罷。」
由於有宮中的令牌,城北的守軍不敢盤查,馬車很容易就通過了北門,張俊捲起車簾,看見四周荒山野嶺,人跡罕至,問驅車的太監道:「公公,這是到了哪兒?」
太監回道:「已經到了北郊了。」
「有勞公公在這停下。」張俊道。
他繼而轉身對皇后道:「娘娘,在下就此別過。」
皇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點點頭。張俊下了馬車,皇后這才鬆了口氣,「自己終於可以不再受人控制,自己終於自由了!」皇后心裡想著。
忽然「啊」的一聲,太監的慘叫聲響起,皇后心頭預感到不妙,她急忙走下馬車看個究竟,卻見張俊的劍尖上滴淌著血,而太監早已倒在了血泊裡。皇后手指著張俊,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味叫道:「你……你……你……」而張俊卻若無其事得擦拭著劍身上的血,漫不經心地道:「在下驚擾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張俊,你究竟想幹什麼?」皇后勃然大怒道。
「在下只是想娘娘護送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張俊,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說好了送你到這就放我回宮,你居然反口,還殺害我的人!」皇后痛罵道。
「娘娘是我的護身符,在下怎麼能輕易丟掉自己的護身符,只要娘娘在我身邊一天,在下就安全一天。不過請娘娘放心,只要在下到達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放了娘娘。」張俊言道。
「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的話麼?」皇后冷冷地道。
張俊不怒反笑道:「難道你以為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你……」皇后再次被張俊氣得說不出話來,的確,她的性命掌握在張俊手上,沒有絲毫選擇餘地。
張俊扶皇后上了馬車,自己執起馬鞭,驅車而行。天空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張俊駕著馬車一路向北馳去,雪越下越大,馬兒越走越累,越累越慢。「轟」的一聲,車輪陷在了冰窟裡,張俊向天叫罵了聲:「我怎麼這麼倒霉啊我,不想讓我活了是不是。」
他下了馬車,走到後面用力前推,可車子太重,他用了九牛二毛之力都不能推動它,車輪還是巋然不動的陷在冰窟裡。皇后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張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車輪陷在冰窟裡了,娘娘,你能下來幫我一起推嗎?」張俊懇求道。
「我可不會。」皇后淡淡的說了句,把頭縮了回車裡。
皇后坐在車裡喜滋滋地想道:「哼!活該!就要讓你吃吃苦頭!」皇后又探出頭去,看見張俊正用盡了全身力氣網前推,他額頭冒著滴滴汗珠,牙關緊咬,像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看著這個堂堂的宋軍統帥,居然淪落到這般田地,也的確夠狼狽可憐的。皇后有些心軟了,「不行,不能夠心軟,他是我們國家的敵人,他無辜殺害了我身邊這麼多人,我恨他!」皇后一想到翠兒、萍兒還有驅車太監的慘死,還有他對自己的輕薄,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上來了,「這個作惡多端的無恥之徒,活該他受這樣的苦,老天真是太有眼了。」皇后心裡想道。
「可是正如他所說,大家都是各為其主,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孤身入宮刺殺皇上,固然是大逆不道,可在他們宋國人眼裡,也許他就是大英雄,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他呢。」皇后內心爭鬥著。
皇后再次探出頭去,看見張俊已經挽起衣袖,仍在用盡全力推動車子。看到他辛苦的樣子,皇后心裡更加矛盾了:「他都勞累成這個樣子了,而我不但不幫他,還坐在車裡加重重量,他也沒有一句怨言。我到底該不該下車去幫他呢?」看著張俊不斷失敗卻又不斷嘗試,他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淋濕了一大片,看見他宮女裝的模樣,皇后忍不住要偷笑。皇后手托起下巴,細細的觀察著張俊。雖然他推了幾百次也未能使車輪走出冰窟,但他卻沒有放棄,拼了命似的向前推,眼神中透著堅毅、執著。這樣的眼神不禁讓皇后也著迷了,心底竟產生起了疑問: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了國家可以犧牲生命,孤身入宮刺皇;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不惜殺害無辜之人;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竟然又可以丟掉做人的原則,食言寡信。這樣的人,真是個永遠都猜不透的迷。
皇后正想下車去幫他,不料張俊這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大喊道:「蒼天啊!你能不能給條活路我走啊!我已經淪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讓我怎樣?」他忽的變坐為跪,不住磕頭道:「我求求你,求求你……」
皇后簡直是看呆了,前一刻鐘還表現得如此堅毅、執著,現在卻變成了一副怨天尤人的窩囊像,皇后真的不敢相信,前後舉動如此南轅北轍,竟是同一個人做出的。皇后心裡的那一丁點對張俊的憐憫之心立刻變成了鄙夷,她閉上眼睛安心在車裡睡眠,不再理會外面喊得哭天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