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進了城,城裡今天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穿著書生裝的少年往來穿梭,也有些年過半百的書生,還拿著書本在那默默苦讀,張俊只得苦笑:「這人肯定是數次落榜,真是佩服他,這麼老了還來考試,就算讓他高中又能怎麼樣呢,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
通往考場貢院有三個胡同可以選擇,分別是「筆管胡同」、「鯉魚胡同」、「驢蹄子胡同」,「筆管胡同」的整條街都是售筆紙的,沒有準備好考試用具的考生可以經過這條胡同;「鯉魚胡同」是帶有會館性質的旅館街道,在這條胡同裡有各式各樣的青樓,專供那些風流才子或有錢的大戶考生通往。張俊本來極想從「鯉魚胡同」通往貢院,這樣可以觀賞到這條街的美女名妓,可惜又怕自己自制力不夠,耽誤了考試。
張俊躊躇了一會,還是決定由「驢蹄子子胡同」通往貢院,「驢蹄子胡同」曾經有過很令人嚮往的傳奇,相傳有一次科舉考試時,有一個窮考生因沒有錢買不起馬匹而只能騎著驢進京趕考,他在這個胡同裡遇到了一個可憐的老乞丐,這名窮書生憐憫心起,將自己僅有的些許盤纏給了這老人。誰知這位老人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最後幫助窮書生考中了第一名「狀元」,從此,「驢蹄子胡同」名氣大振。張俊之所以選擇這個胡同,也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遇到像傳說中的那位老人,想借運高中。
一般從「驢蹄子胡同」通往的考生都是些成績差得不可救藥,只能靠運氣來賭高中的一群紈褲子弟,而張俊就是眾多不可救藥的考生中的一員。貢院的科考確實給附近的胡同帶來了繁榮,張俊走在胡同街道上,到處都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在出售,有「高中符」啊,「算命卜掛」的啊,全都是旁門左道的東西。張俊有些後悔進了這條胡同,看來這條胡同是專門給那些無望高中的考生通往的,進了這條胡同簡直就是自跌身價。
張俊很幸運的在街道裡遇見了老乞丐,這使他悔恨的心情立刻便得興奮起來,心下悅道:「果然沒選錯胡同,幸好我來了這裡,真是天助我也。」張俊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正欲掏錢給那老人,張俊手裡拿著銀兩,就快要放進那老人盆裡的時候,一大群老乞丐已經圍了上來,嚷著要張俊施捨。
張俊不由大驚,看了看胡同邊上,更始讓他驚駭不已,這條道的邊上竟排了一條長龍,全是老乞丐。那名老乞丐微笑道:「年輕人,你的手已經放進了盆子,就只差那銀兩落盆的『叮噹』一聲了。自從有了傳說之後,這裡的老人全都幹這行,你識相的話就不要吝嗇這幾兩銀子,要是惹怒了我們這群人,休想走得出這胡同。」
張俊乖乖地把銀兩給了他,還是考試要緊,在這關頭張俊不想搞出點什麼事來。出了胡同便是寬闊的廣場,廣場中站滿了等待入考場的考生,他們個個神情緊張、肅穆。廣場東、西為轅門兩座,東、西轅門石坊之上分別題有「明經取士」、「為國求賢」的大字。張俊穿梭過廣場,貢院大門赫然映入張俊眼簾,貢院四周有兩層圍牆,上面佈滿荊棘,大門正中匾額書有:「貢院」二字,門外站了兩排兵丁監視,使得整個考場氣氛變得緊張無比。
這時從貢院裡走出一名官員,這官員身穿白鶴圖案的朝服,顯得神氣非凡,他站在大門口吆喝道:「考生集合,準備進入貢院。」各地考生迅速排成一小隊,官員又道:「各地識認官出來認人,若有代試者,代與被代人一併問罪。」張俊正愁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改過來,赫然看到自己的識認官竟是范質,張俊喜出望外。當范質叫到藍玉的名字時,張俊舉手道:「校長,我在這,藍玉是我小時侯的乳名,我真名叫張俊,校長把它改過來罷。」
此言一出,引起考生紛紛議論,莫非這位就是名震江南的張俊?識認官報名完畢以後,考生開始有秩序的進考場,進場之前由兩名兵丁挨個對進場考生進行全身搜索,只要有懷夾片紙隻字者,先於考場外架站一個月,再行發落。
張俊順利通過搜檢,考生陸續進入貢院後,大門立即被上鎖,士兵把守,不得任意出入,被稱為「鎖院」。考生們都由領路官帶著參觀貢院,熟悉這裡的環境,張俊想到三天都要居住在這裡,不由得仔細觀察這裡的一草一木,他想讓自己竟快熟悉這陌生的環境,以便最快進入考試狀態。
領路官帶著考生來到貢院的中心部分,也是最高的建築物——明遠樓。明遠樓有兩層,均為木質結構,四面皆窗,登臨四顧,貢院情形盡收眼底。每屆科考,監臨、巡查等外簾官員在此發號施令和負責警戒,樓內有晉代著名文人李漁所題楹聯一副:「矩令若霜嚴,看多士俯伏徘徊,群囂盡息;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覽無餘。」
過了明遠樓,有一木牌坊,其後便為至公堂,這是監臨(監考官)等外簾官聚會辦公的場所。堂中央高懸趙匡胤皇帝御書「旁求俊義」匾額,堂內兩楹為唐代名士楊士奇的題聯:「號列東西,兩道文光齊射斗;簾分內外,一毫關節不通風」。至公堂的後進為戒慎堂,其後門為外簾門,外簾官到此止步。
出了外簾門,便見一水池,上有青條石砌造的單孔石橋一座,稱作飛虹橋,橋長12米過了飛虹橋,穿過花圃,便至衡鑒堂,這是內簾官(即主考官與同考官)評閱試卷並確定名次的地方。內外簾官之間以飛虹橋相隔,不得跨越雷池一步。在貢院的四隅各築有一座兩重簷的磚木結構建築——瞭望樓,與明遠樓遙相呼應。貢院四周高牆環繞,隔斷了外部的喧囂嘈雜之聲。
領路官帶著考生們來到一棵大槐樹下,道:「這棵樹有幾百年的歷史了,稱為『文昌槐』,相傳是天上的文昌君下凡變成的,大家都來摸一摸這棵樹,會給你們帶來好運的。」領路官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在文昌槐樹下收銀兩讓考生們摸樹,看著眾多考生紛紛交錢摸樹,張俊暗笑道:「身為讀書人卻這麼迷信,我就不信一棵老槐樹就能幫你們高中?全都是一群傻瓜。」其實張俊內心還是有點想摸的,但他身上的錢都讓老乞丐給搶光了,他只能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了。領路官見張俊一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遲遲不肯交錢摸樹,走到張俊面前道:「小兄弟,你怎麼不摸呢?」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張俊道。
領路官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書生意氣,自信是好,不過有時太自信也未必是件好事。」
張俊暗罵:「我自信怎麼了,礙你什麼事了,總比你這個貪官好,竟然公然在這搜刮民脂民膏,朝廷真是腐敗到了極點。」
領路官接著道:「好了,現在就帶你們去考生號捨。」領路官又領著考生們回到明遠樓。
在明遠樓的東西兩面,便是鱗次櫛比的考生號捨。號捨用梁朝文人周興嗣奉敕編纂的《千字文》編號,但其中「天、地、玄、黃」及孟軻的「軻」字不用,數目字易於混淆的不用,「荒」、「吊」等不吉利的字也不用。號捨外牆高8尺,號捨高6尺,寬3尺,深4尺。每一字號長的有號捨百餘間,短的有號捨五六十間,皆南向排列。號捨之間留一條寬約4尺的狹窄小巷,僅容兩人擦肩而過。每一號捨之間磚牆相隔。號捨無門,考生對號入座後,自備油布作門簾以遮風擋雨。號舍內牆離地一二尺之間,砌有上下兩道磚槽,上置木板,板可抽動。白天,下層木板當座位,上層木板可作几案寫作;夜晚,抽出上板與下板相拼接,便成了一張簡易的床榻,供考生蜷曲而眠。考試三日,考生吃住均在號捨之內,不得離開號捨一步。
只見每排號捨有數十間小屋,張俊被安排在了第三排的路口處,右面就是路口,兵丁把守著,這增添了張俊幾分緊張的心情,暗想:「肯定是剛才沒交錢摸樹,得罪了領路官,被安排到這樣不利的位置。」
這時試場內站滿了兵衛,為了防止串通傳遞代卷及夾帶,監考官告訴考生們從現在開始直至三天後考試完畢前,禁止出入,不可亂竄。
張俊把用具擺在桌上放好,端坐著等待考卷的到來,他心裡緊張萬分,心裡一直默念:「千萬不要太難的試卷,拜託了,拜託了……」
過了會,只見兩位主考官過來發放考卷,張俊接過後仔細觀看,第一張考卷寫的是考試科目,分為:詩詞、儒學、算術和文章。今天要考的是詩詞和儒學,張俊聚精會神開始答卷,由於三天的苦讀,準備充分,張俊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答題流暢,下筆如有神,書寫得很快。慢慢的第一天考試過去了,晚上吃完飯,將上層移至下層成為臥榻就休息了,這一天過的很平靜。
第二天考的是令張俊最頭痛的算術,張俊抓著頭皮做著考卷,只有少許幾道題會做的,張俊越做越心驚,額頭上不住大汗淋淋。忽然,張俊看到後面三道大題都是以前遇到過的,他欣喜萬分,這下可終於有救了。但做了會又令他沮喪了,他竟然忘記瞭解題的套路,他清晰記得這幾道題都是上官蓉兒幫他補習時做過的,而且前幾天複習時杜映雪也幫自己解答過,可他絞盡腦汁就是記憶不起該怎麼解答了。
張俊只得搖頭苦笑著,算是對自己的嘲諷。忽然左邊傳來說話聲,只聽兵衛喊道:「第三排的張東病倒了,來人把他抬走。」只見一人被抬於擔架上,胸前起伏很快,呼吸急促,全身出大汗,四肢顫抖。張俊口中喃喃道:「解不出題也不至於急成這樣罷,真是位奇才。」
眼前的這一幕突然讓張俊靈光閃現,他的記憶被召喚了回來,張俊大喜過望,連忙整理失而復得的記憶,低下頭繼續寫考卷。很快,第二天也過去了。
終於到了第三天,主考官發下考卷,張俊定睛看去,是讓寫一篇文章,張俊咬著筆頭左思右想:「究竟要寫什麼才好呢?要寫什麼樣的題材才能博得主考官的青睞呢?」張俊不瞭解主考官的性情愛好,很難下筆,暗怪自己沒有提前去打聽主考官的個性。
科舉考試有個弊端是歷朝歷代都沒辦法解決的,就是考生科考的成績有很大部分要受主考官個人的主觀影響,所以考生們一般在科舉考試前都會下一定的工夫去揣摩主考官的興趣愛好以及攻讀主考官編撰的書籍。
張俊打算寫一篇對朝廷歌功頌德的文章,正要下筆,忽然念頭一閃:「既然我能想到,肯定很多考生都能想到這類型的題材,這樣隨波逐流肯定不會受到主考官的重視,我得另辟溪徑才行。」
張俊提神聚氣,在考卷上寫下了題目「論精忠報國」五個大字,文章的開篇先敘述歷代忠臣良將的光輝事跡,比如:「比干力勸紂王而挖七竅玲瓏心」、「信陵君竊符救趙」、「商鞅變法圖強」、「李廣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霍去病馬踏匈奴」、「魏征直言耿諫」。反覆論述了皇上應該廣納良言,開聞廣聽;中間是對當今天下大勢作出分析,敘述目前中原所處四分五裂、群雄割據的一種局面,寫到這張俊不忘歌頌一下當今皇上宏圖大志,欲囊括四海,一統中原的雄心霸業;結尾時張俊更是匠心獨運,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今北方契丹肆虐,大宋應及早收復幽雲十六州,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張俊在最後表達了自己願意為皇上為朝廷肝腦塗地、鞠躬盡瘁的強烈願望。
張俊迅速寫完了考卷,交了上去,離開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