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官人 第三卷 中舉 第十三章 恙(下)
    狄小石隱約明白過來,不由啼笑皆非地勸解道:「好了,你們不用爭,妖精能不能捉到還不一定,先去瞧瞧再說。」

    老蒼頭引狄小石和田處夷剛一進入側院,就不知從哪迎頭砸來幾塊土石,田處夷袍袖一抖,盡數擊飛開去。老蒼頭見狀,慌忙告罪退出側院。

    兩人向房舍行去,房前廊道中忽然衝出一個紮著沖天辮,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面白如玉,眸若點漆,容貌異常俊美可愛,卻是滿面怒色,指著他們脆聲喝罵:「你們是不是那個惡毒婦人找來的人?快滾出去,否則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

    這小男孩身上妖氣濃厚,未加絲毫掩飾,叫人一眼就能輕易認出來。狄小石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娃娃妖怪,脾氣還挺沖的。」

    小男孩瞪起烏溜溜的大眼珠,氣憤憤地道:「你才是娃娃,你跟那惡婦人是一夥的,一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小手一招,院子裡登時刮起一陣急風,飛沙走石劈頭蓋臉打將過來。

    「大膽妖孽,朗朗乾坤下還敢如此肆行作禍,咄。」

    田處夷冷聲厲喝,掐訣御出飛劍,劍芒過處,將漫空砂石掃蕩得一乾二淨,凌厲望小男孩斬去。

    見飛劍風聲呼嘯來勢迅猛,小男孩面露驚慌,不敢硬行擋格,身子微是一晃,整個人忽然鑽入地下,消失無蹤。

    狄小石噫了一聲,大呼奇怪。田處夷收劍,亦皺眉訝道:「這妖孽妖力雖是低微,不足為懼,但是竟會土遁之術,卻不知是何種妖類。」

    作為天生的修行體,有少數妖族生來就精通五行遁術,不比人類,必須元神有成後還得借助法寶之力才能潛蹤遁形。

    狄小石有所感應,回身一瞧,只見那小男孩無聲無息在一株樹下顯出了身形,口唇快速開合,不知在誦念些什麼。狄小石笑著招手道:「小鬼頭,不要胡鬧了,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罷。」

    田處夷聳眉道:「這妖孽既然禍害世人,又與我等敵對,狄公子何必跟他客氣?盡可誅殺便是。」復御劍飛射而去。

    小男孩極是精靈乖覺,早已遁入地中,等飛劍斬空後,又從另一處鑽出地面繼續唸唸有詞。

    田處夷兩番攻擊無功,大感顏面無光,悻然哼道:「這妖孽好生狡猾,實在可惡。」

    狄小石正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出手,那小男孩忽地將手朝他們一指,狄小石心中頓時生出警兆,凝神待變。

    毫無預兆地,狄田二人腳下地面猝然聳出數十根石刺,頂端利如尖矛,凶狠刺向兩人。

    「***,小鬼頭想讓老子斷子絕孫麼?」

    狄小石怪叫,急掠上空中躲過穿襠破腹之災。田處夷出其不意,沒能及時避過,被一根石刺刺中左小腿,饒是修行者體質極之強橫,亦免不了要皮開肉綻負上輕傷。

    「該死的妖孽。」

    田處夷怒極,這點輕微傷勢雖然無礙,但被一個小妖所創,實是生平奇恥大辱,傳出去只怕難以見人。羞忿之下,全力御劍狂掃,劍芒大盛尖嘯刺耳,疾掠如電,將院落完全罩住,所有石刺皆被劈得紛折寸斷,塵土飛揚,碎石若勁矢般四下激飛迸濺。

    小男孩只往地底一鑽,田處夷的飛劍縱使再厲害十倍,亦是莫奈其何。等塵埃散盡,小男孩毫髮無損地現身,叉起腰得意地喝道:「就憑這點能耐,也敢來這兒出醜?快點滾回去便罷,倘若真惹火了我,定叫你們沒好果子吃。」

    「小鬼頭好大的口氣,也不怕被風閃了舌頭。」

    狄小石悄無聲息地掩至,一把揪住小男孩的沖天辮,將他拎離地面,嘻嘻笑道:「小鬼頭,這下看你還怎麼遁?」

    小男孩大驚,驀地張口吐出一細小物體,打在狄小石身上,破體而入。狄小石但覺腦中一暈,一陣強烈至極的睡意潮水一樣席捲而至,登時精神頓懈,全身酥軟乏力,幾乎要就此沉沉睡去。

    小男孩趁機搖身變成一隻形如穿山甲,身覆潔白堅鱗的異獸,股後短尾中彈出一根尖細的長針,有如蠍螫,狠狠紮在狄小石的手腕上。

    狄小石當即怪叫一聲,吃痛鬆手,異獸掉落後直接沉入地中不見。

    轉眼間的工夫,狄小石手腕被蟄處就飛快紅腫起來,癢痛難當,急提混元力驅出毒素,痛癢方止。再將體內異物逼出,捉住定神細看,但見好像是一隻跳蚤,偏又細軟無骨,嚷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田處夷過來一瞧,道:「這種恙貧道認識,是瞌睡蟲。」

    狄小石恍然大悟:「瞌睡蟲?難怪差點弄得老子當場躺下,厲害厲害。」又糗然道:「***,兩個大老爺們還鬥不過一個小鬼頭,簡直把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狄小石和田處夷的修為均已達到化丹期,而那個小妖精最多只在金丹初期,且狄小石還有著滿身的法寶,卻非但沒能制住對手,反而都受了輕傷,這個臉委實是丟得太大了。

    田處夷面沉似水,冷哼道:「房中還有一個妖邪,這次貧道決不留情,定要將之斬為劍下亡魂。」

    還未舉步,廊道中忽又行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婦人,姿容頗為秀美,粉面儘是憂色,含淚盈盈拜倒道:「賤妾趙貞,拜見二位仙長。賤妾那孩兒童璣雖然是妖,但從來未曾傷害過無辜世人,賤妾懇請二位仙長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狄小石凝神察看,發現這婦人身上並無任何妖族氣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柔弱女人。田處夷厲聲道:「你這女子信口雌黃,那妖孽已然禍害了許氏夫婦,還說什麼從未害人?你本為白人類,卻認妖魔為子縱其為惡,實屬罪孽深重,速速招出那妖孽的下落,或可免你一死。」

    聽他一副生殺予奪的口吻,狄小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反感大增,尋思這廝跟天澤峰的那個王八蛋賀一承一個德性,不是什麼好鳥。

    那婦人趙貞長跪不起,悲泣道:「仙長若能放過磯兒,賤妾甘願一死。」

    「貞姨,你快起來,跟這些傢伙有什麼好講的?」

    那小男孩童璣在趙貞身邊現出身形,小臉因為氣憤漲得通紅,大聲道:「這些傢伙跟那個惡婦人都不是好人,我們走,離開這裡。」

    田處夷料想他會露面,早已有備,戟指喝道:「妖孽休想再逃劍疾速劈落,森凜劍芒所指,竟是連趙貞都一併籠罩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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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璣原本可以輕易遁形避開,但趙貞只怕會當場喪命,哪敢自行遁去?驚怒交迸,尖聲叫道:「無恥賊道,我跟你拼了。」張開雙臂擋到趙貞面前,身體表面瞬間覆滿一層瑩白透明的角質鱗狀物,張嘴吐出一團黑沉沉的物體,倏然散開四飛,只聞「嗡嗡」聲大作,似是成千上萬隻蚊蟻在急速飛旋。倏又合成一條黑帶,也不去抵禦飛劍防護自身,直望田處夷疾衝而去。

    「蓬。」

    「當。」

    兩聲異響同時響起。

    那條飛蟻組成的黑帶如撞在一層無形的堅固屏障上,紛紛揚揚迸出,滿天散飛。而田處夷的飛劍則被狄小石御出的奔雷刀擋下。

    田處夷驚愕道:「狄公子,你這是何故?」

    狄小石眨眨眼道:「當然是救人了,還能有什麼?這女人不是妖精,又是我許兄弟他爹的小老婆,你要是就這麼殺了她,我怎麼跟許兄弟交待?」

    田處夷醒覺,忙收回飛劍道:「是貧道一時欠缺思量,狄公子勿怪。」心中震駭不已,暗忖狄小石修為雖與自己相差無幾,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方的攻擊攔下,這份本事可比自己強出太多,無怪能以一已之力將二皇子府中的修行好手連矩和海如天驚走,當真不愧為地行仙的嫡傳弟子。

    童磯比田處夷更為驚駭,情知狄小石真要出手對付自己,自己恐怕更還手之力都欠奉,留下來也只是送死,叫道:「不用你們趕,我離開許家好了,要是你們敢傷害我貞姨,我絕對不會放過許家的人。」又匆匆對趙貞道:「貞姨你別怕,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來接你走。」說完晃身遁離。

    狄小石嚷道:「小鬼頭你跑什麼?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快回來。」

    童磯卻是早去得遠了,不復再現身。

    「這小鬼頭不是兔子精,跑得倒比兔子還快。」

    狄小石嘀咕一聲,走到趙貞面前,撓頭道:「這位大姐,你先起來罷,許承翰是我的老弟,我到這來並不是要把那小鬼頭抓走,你放心好了。呃,你也是許家的人,到底為了什麼鬧意見,你說給我聽,大家一起來想個辦法解決就行了,何苦弄得家裡雞犬不寧呢。」又回頭裝模作樣徵詢道:「田住持,這樣處理你看行不行?」

    田處夷的態度更恭謹了許多,很識時務地道:「狄公子可以說是貧道的長輩,既然出面,貧道自然唯狄公子馬首是瞻。」開始放下身段著意攀起交情來,只可惜這個時候狄小石對他的觀感已是非常之惡劣,亡羊補牢未免太晚了一些。

    趙貞見狄小石出手制止雙方的爭鬥救下自己,心中先存下了幾分感激和信任,又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道:「賤妾謝過公子救命之恩,還請公子為賤妾主持公道,洗刷賤妾和磯兒的不白之冤。」

    其後狄小石瞭解到,原來趙貞嫁入許家好些年沒有生養,前段日子遇見一個流浪兒,見他可憐,便將他收在膝下撫育,也求老來有個依*。而許母原本就嫉妒許父偏愛小妾,於是藉機生非,道趙貞是處心積慮謀奪許家家產,整日尋隙對趙貞非打即罵。趙貞只求能讓自己容留義子,忍氣吞聲逆來順受,不妨那流浪兒童磯是個妖族,見義母被折磨得太甚,一氣之下便對許氏夫婦下了恙蟲,導致發生這場事端。

    回到客廳,許母一見到趙貞就雙眼冒火,恨聲唾罵道:「你這個騷狐媚,竟然喪盡天良把妖魔帶回家中,意欲害我母子性命獨佔家產,這等狠毒心腸天理難容。翰兒,還不快請你學長滅了這個禍害。」

    趙貞駭得又趕緊跪倒,磕首泣道:「神靈在上,賤妾若有半分不良之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許父雖受應聲蟲之苦,卻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小老婆,見狀大是心疼,忙上前扶起,輕撫肩背以示安慰。

    許承翰左右為難,躊躇道:「娘,姨娘向來心地善良寬厚待人,以孩兒所見,斷不會行此歹毒之事,一切都是那妖孩童磯引起,娘大可不必對姨娘如此偏激。」

    許母氣道:「我一心為你著想,你反倒偏幫起騷狐媚來了,真是豈有此理,我看你也中了邪,是被那妖怪下了糊塗蟲在身上。」

    許承翰大不以為然,但也不便頂撞母親,只有唯唯諾諾稱是。許母數落他幾句,又自開始痛罵趙貞。

    狄小石心下不耐,板起臉喝道:「行了,你們的家事回頭自己解決,關起門怎麼吵都成,再在這兒鬧我可走人了。」

    許母嚇得連忙收聲噤口。

    楚了箇中情由,狄小石尋思那妖孩童磯並沒有下毒手要許氏夫婦的命,行為更形同惡作劇一般無傷大雅,用不著為此大動干戈,便道:「我來想辦法解除你們中的恙,那個小鬼頭就不追究他什麼了,以後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日子,成不成?」

    許父自表贊同,許母儘管心有不甘,也不敢提出異議。

    趙貞怯生生道:「賤妾之言磯兒向來聽從,等他回來,賤妾叫他為老爺夫人化解可好?」

    許父點頭應允,許母卻等不及,只道趙貞假惺惺示好,央求狄小石先替她驅恙。

    狄小石試探著往許母體內輸入一絲混元力後,發覺腹腔中有一細小異物。那異物極之敏感,覺察到有外力侵入載體接近,便即一邊逃竄,一邊分泌出未知毒素。許母只覺腹中有如千百把小刀子在用力攢戳,當即痛得慘叫起來,額上汗珠滾滾而下,狄小石急忙撤回混元力,許母所受的劇烈苦楚這才逐漸緩解,白白自討了一番苦頭吃。

    狄小石抓耳撓腮束手無策,心道只有看毒妞兒有沒有法子了,道:「你們先忍耐一天,等明天我再找人來。」

    許父許母拜謝,讓老蒼頭奉上金銀酬謝狄田二人。狄小石自是拒絕,田處夷當然更無顏笑納,堅決推拒。許父許母心中大是忐忑,暗想他人都道這位仙師極重身價,定是嫌酬金太少,趕緊惶恐致歉,又叫老蒼頭再多取一倍金銀出來。

    有狄小石在這裡,就算再多上十倍,田處夷亦不便收取,堅辭而去,連茶水都未在許家喝上一口,讓許父許母感激不盡,又暗想流言蜚語竟將仙師這位品德高尚的君子說成是貪利逐利之徒,實在誤人非淺。

    這日晚間,狄小石在鎮外小樹林中見到夏青顏,向她說了許家之事,夏青顏頗感驚異,道:「那妖孩會使恙又天生擅長土類術法,而且尾螫之毒如此厲害,連你也禁受不住,定是妖族中的金甲犴無疑。」

    狄小石疑惑道:「金甲犴?不對罷,我明明見到他本體鱗甲是白色的,叫銀甲犴還差不多。」

    夏青顏解釋道:「這個妖族尚是幼年期,要等他凝結出內丹後,身上鱗甲才會慢慢變為金色,妖力越高,顏色也就越濃。」

    狄小石咂舌道:「那小鬼頭還沒結成內丹,竟然就這般難纏了,以後還了得,老子豈不是見了他就得跑路?」

    夏青顏道:「金甲犴極為罕見,可以說是陸上妖族中天生的霸主,氣候大成後,論綜合實力,比水妖之王龍更要強上一籌。金甲犴的本體異常強橫,只要結出了內丹,便是金剛之體,不畏尋常水火金刃,今天你可沒這麼輕鬆把他趕跑了。」

    狄小石又長了一番見識,嘖嘖稱奇不已。

    夏青顏續道:「普通人體質太弱,中恙後用外力極難驅除不說,一不小心便會傷其身體,只有服藥才穩妥。」

    恙也屬於毒物,夏青顏是使毒下藥的大行家,而跟屁蟲與應聲蟲並非厲害恙蟲,雖然尋常修行者遇上了難以對付,於她而言卻是不在話下。拿出一個小玉瓶傾了兩顆丹丸出來,道:「其實用雷丸就能驅出那兩隻恙蟲,不過雷丸這種低劣藥丸我身上沒有,臨時配製又比較麻煩,你就將這兩顆百消丹拿去給他們服用吧,今後也可保百毒不侵。」

    狄小石接過,又嘻嘻笑道:「百毒不侵麼?聽起來還不錯,再給我一粒罷,我拿回家給老媽吃,有備無患也好。」

    夏青顏依言多給了他一顆,想了想,又取出一個玉瓶道:「修行者等閒難以中毒,中毒後百消丹並無大用,這裡面有一顆梵極丹,若非世上罕有的少數幾種奇毒,服後通通可以化解,你也拿去放在身邊有備無患罷。」

    「有這麼厲害?你沒吹牛吧?」

    狄小石也不客氣,收下後眨眨眼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有什麼『空餘恨』和『夢縈魂牽』之類的絕世劇毒,我要是萬一不小心中了,這梵極丹能不能解?」

    夏青顏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要不要試試?」

    狄小石馬上打哈哈:「說說而已,何必當真呢?我們之間情比金堅,我還能不信你的話麼?呃,君子和淑女都只動口,不動手,更不能放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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