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官人 第三卷 中舉 第五章 救難(中)
    說話間,林間那老者已替小女孩把完脈,神情越來越沉重,再捏開小女孩的牙關,瞇眼仔細觀察她的舌苔。良久,鬆手頹然道:「彭夫人,琴兒她恐怕、恐怕是得了癆疾。」

    那芸姨如聞晴天霹靂,面色變得慘白,失聲道:「癆疾?」癆疾在這個時代是極為恐怖的絕症,非但無藥可醫,而且傳染,一不小心便會爆發為大面積的瘟疫,世人莫不聞而膽寒,視為死神降臨。

    狄小石絲毫不懂醫術,聞言驚奇道:「夏小妞,他說的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

    夏青顏淡淡地道:「其實這老者也算頗通醫理了,癆疾是急性血癘的前期症狀,在世俗界雖然也屬不治之症,但起病緩漸,患者只要注意保養元氣,便能捱上較長的一段時間。」

    聽得那叫琴兒的小女孩患的是癆疾,眾人駭然色變,紛紛往邊上移去,生恐稍遲便會給病魔附上身來。探視琴兒的陸先生亦不由退後少許,驚道:「遲大夫,你確定是癆疾?」

    那少年對琴兒甚是關切,卻俯下了身,想去摸她的額頭,被陸先生一把扯住,聲色俱厲道:「你要幹什麼?這種惡疾豈能輕易沾染?」

    少年性格相當的懦弱,嘴唇嚅動了幾下,最終也沒敢出聲,無奈而歉疚地望了望芸姨,低頭退開。

    遲大夫微微皺起了眉,道:「陸先生也無須過度擔心,這癆疾雖是險惡,但只要不與病者共食共飲,不沾其唾沫血液,就可保得自身無虞。」他站起身來,又歎道:「彭夫人,我們可能無恙,但你只怕…長地歎息一聲,搖頭不說,言下之意已是再明顯不過。

    陸先生望向面容慘白的芸姨,心中惋惜不已。這彭芸本是琴兒父親的小妾,逃亡途中為躲避追兵,琴兒父母不幸雙雙墜崖罹難,彭芸怕琴兒受不住這個打擊,便騙她說大家只是走散了而已,以女流羸弱之軀,硬是將她從烏方國帶到大楚。這迢迢千里所遇的艱難與苦楚自不必說了,眼見成功在即,偏偏又遭此滅頂之災,際遇之悲慘實在令人扼腕。

    琴兒並非彭芸所生,在大難中人人自顧不暇,她就算棄之而去也無可厚非,這樣的高尚品格讓同行者無不心生敬重,其中陸先生更多出了幾分傾慕。他喪妻已久,而彭芸亦成孀婦,一路逃來時兩人關係逐漸親近,只等脫離險境找到安身之所後,兩個殘破家庭合而為一便屬天經地義。但彭芸既然患上如此惡疾,這個美好願望自是泡了湯。

    天色大亮,一輪紅日躍上東山,將無數條金黃光芒射入林中。

    一道初升朝陽透過樹木枝葉,正打在彭芸的面上,她卻是恍若不見,眼中看不出絲毫暖意生氣,彷彿一具無知無覺的泥偶。許久,許久,她才緩緩抬起頭來,道:「謝謝大家這一路上對琴兒和妾身的照顧,妾身命該如此,不祥之身不敢再牽累大家,大家都請自便吧,我們娘兒倆在此安候天命就是了。」

    見她要在這裡等死,陸先生遲疑不決地瞧向遲大夫,後者卻只是搖頭噓唏。

    邊上的眾人交頭接耳商議了一陣,紛紛收拾行裝。有一人出來道:「彭夫人,實在是抱歉,我們,我們……唉,說再多也是枉然,希望彭夫人與琴兒小姐吉人天相,能夠逢凶化吉得脫苦難。」說完就招呼陸家父子與遲大夫離開,生恐不慎染病,竟是不願再跟她們在這片林子裡多呆片刻時分。

    遲大夫歎息著行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慨然道:「我遲浩身為醫師,救死扶傷乃是本分,若是見死不救,豈非玷污了懸壺濟世這四個字……彭夫人,琴兒雖是病情嚴重極難救治,但你未必有多少病邪入體,只需對症下藥悉心療養,不見得就當真只有束手待斃。我一介老朽,餘日已是不多,還有什麼好顧惜的?就留下來陪你母女走完這一程罷。」

    這遲浩是烏方國一個頗有名氣的草藥郎中,常年在野外採藥,熟知各地山川地勢,這些人就是在他的帶領下方能避開兵荒馬亂的戰場,越過封鎖線及重重關卡逃入大楚境內。

    彭芸呆滯的眼神略泛出些光彩,但轉又黯淡下去,搖首淒然道:「遲大夫,您的大仁大義妾身銘刻在心,但人力又豈能回天?您還是請去吧,不要為我這個薄命女子費心了。」

    遲浩卻不再說,自顧將自己的行李拿了過來。彭芸抱緊懷中的琴兒,哽咽無語,眸裡一串串晶瑩的淚珠簌簌滾落在地。

    陸先生望一眼慌慌張張啟程的眾人,又望一眼遲浩與彭芸琴兒,大感躊躇,拿不定主意是走還是留。他兒子陸靖夫鼓起勇氣道:「爹,大家一路同甘共苦才能逃到這裡,彭夫人不幸連遭厄難,我們如果棄之不顧,日後便不惹人恥笑,問心也是有愧。」他愈說愈是激動,朗朗道:「聖賢有雲,危難之時見真情,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陸先生掛不住面子,一迭聲喝斥道:「你一個黃毛小子,也妄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別以為自己考中個秀才就有多了不起,在你老子面前講什麼大道理擺什麼臭譜?要知道你老子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長,講過的書比你念過的書還多,胸中才華足可治國安邦經天緯地,只是生不逢時才明珠蒙塵而已……哼,留下便留下好了,不要再廢話。」

    話一說出,他忍不住便感一陣懊悔,心道糟糕,自己怎地一時衝動自尋麻煩?但再想反口,卻又無論如何也拉不下這張老臉,暗惱兒子不知凶險不曉厲害,狠狠在肚裡將之罵了個狗血淋頭。

    陸靖夫見父親應允,登時喜色滿面,唯唯諾諾道:「是,爹爹的學問之淵博自是非孩兒可比,爹爹教訓的是。」

    陸先生哼了一聲,悻悻然扭過頭去,正巧碰上彭芸投來的感激與欣慰的眼神,其中頗含脈脈情意,似是在傾訴心意:「你很好,我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一個俠肝義膽、有情有義能擔當的好男人。」立時飄飄然地豪氣頓生,哪還顧得上去計算什麼凶險厲害?拍著胸脯衝口便道:「彭夫人你放寬心,只要我陸有德還有半口氣在,就決計不會扔下你們母女,以後任何艱難困苦,都由我陸有德一肩力扛,大家從此同甘共苦生死不棄。」

    這番擲地有聲的鏗鏘話語說將出來,彭芸的戀慕、陸靖夫的仰崇、遲浩的敬重自不待言,旁邊亦有人大聲嚷道:「好,老兄有男人氣魄,是個好漢子。」

    陸有德胸膛挺得老高,頗為矜持地擺擺手道:「這算得了什麼?吾輩男兒本色罷了……」忽地發覺只聞說話者人聲,卻不見人影,而且聲音從未聽過,不禁嚇得當即縮口,駭然四顧道:「誰?」

    狄小石與夏青顏閃現出身形,悄無聲息有若鬼魅,陸有德出其不意,不由嚇得大叫了一聲,驚恐道:「你們、你們是鬼是妖?」

    狄小石童心忽起,板著臉道:「非鬼非妖,半鬼半妖,你猜猜是什麼?」

    陸有德定睛瞧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名蒙著面的女子,懼意立去,抱怨道:「人嚇人也會嚇死人的,你們開玩笑也要分個場合好不好……」正要數落一頓,驀然又想起自己等人眼下的處境,忙又道:「兩位,我們是行路之人,因為錯過了宿頭,才不得已在這裡歇息一晚,現在天亮了,我們還要趕路,少陪少陪。」趕緊叫大家起身,便待就此溜之乎也。

    狄小石也不阻止,只嘻嘻笑道:「好漢子老兄,前面每條路都通往鬼門關,你就算一心想送死,也得走慢點才好啊。」

    陸有德又嚇了一跳,驚怒道:「你、你胡說什麼?年青人說話真是不修口德……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瞪了狄小石兩眼,幫彭芸背起琴兒匆忙就走。

    他們進林只用了約一刻的工夫,但這時行出兩三刻時間,卻仍是在雜樹亂草中打轉,連林沿都沒能望見在哪。遲浩行遍千山萬水,野外經驗豐富至極,大覺不妥,停下來沉聲道:「大家且慢,這地方不對勁。」

    陸有德東張西望道:「我看這兒也有點詭異。遲大夫,我們是不是迷了路?」

    遲浩搖頭不答,取出一把小刀,在身邊的一棵樹上刻了一道深痕,囑咐道:「大家跟著我慢慢走。」

    之後每走數米,遲浩就在沿途樹桿留下標記,行得小半個時辰,他突然又停了下來,臉色難看,道:「我們出不去了,只有往回走看怎麼樣。」

    他面前一株樹上刻痕赫然,很顯然,他們剛才兜了一個大圈子。陸有德驚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遇上了鬼打牆?哎喲,不妙,剛才那兩個人莫非當真是妖……」

    --未完待續,預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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