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官人 第一卷 春夢也穿越 第十一章 巧遇
    日哦,老子到底轉悠到什麼地方來了?

    鉛雲低垂,朔風呼嘯,漫天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中,狄小石御劍停在半空,瞪大兩眼審視地面景物,但見入目皆是皚皚白雪,無邊無際地向四野鋪了開去,哪能辨下面是何方何處?不由得傻了眼,嘀咕道:「***,會飛也迷了路,真他娘的丟人現眼,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幾顆大牙不可,看來這御劍飛行也要弄個衛星定位系統才好使。」

    狄小石與十三天相輪融煉為一體,修為激增至金丹中期,之後在茫茫大山裡尋覓到一處極為荒僻險峻的所在,幫天工老祖重新布下煉天絕神大陣藏身,前後不知不覺地竟然花去四月有餘,出山時季令已是進入隆冬臘月,接近了年關。

    他當日被素兒帶入大山,一路心驚膽戰亡命飛逃,經過的路途自是一分半點都沒記在心上,這時要回臥牛鎮,勉勉強強才能估計出大概的方位,實在有點兒傷腦筋。

    好在他這四個月來的勤奮修煉不是光用來吃素的,在天工老祖不遺餘力的悉心指導下,已然粗通了佈陣製器之術,這御劍飛行的基礎課更不用說,心想就算飛到天涯海角去也不怕回不來,當下就御起劍來估摸著方向直飛而去。

    誰知正逢天降大雪,視線難以及遠,地上更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楚,狄小石一口氣飛出兩個多時辰,就連臥牛鎮的影子都沒瞧見在哪。他心知壞了,不是飛偏了就是飛過了頭,趕緊往回飛了一程,也不敢再飛得太高太快,四下裡慢慢地仔細搜尋。

    兜了一個大圈子,隱隱約約地望見前方有一座大城邑,一條冰封的長河如玉帶般繞城而過。狄小石琢磨,風雪太大,方位又不明,自己只怕再轉上兩三天也找不到臥牛鎮,看來必須先找人打聽一下了。

    狄小石記著天工老祖不可太過招搖的囑咐,在距那座城池約兩三里遠處就落下地,將飛劍收進如意戒中。他的修為已不畏冷暖,身上只著了一套單衣,怕給人見了大驚小怪,又取出一件毛皮斗篷穿上,這才沿著一條大路徒步往城池行去。

    這件皮斗篷式樣樸實,毛色也是灰不溜秋的,看相極差,卻非常特異,在飄飄灑灑的風雪中走了好一刻,僅只少少地沾著幾片雪花。話說回來,能被天工老祖收入如意戒裡的東西,不是寶貝也是稀罕玩意兒,普通貨色哪能進得了他的法眼?

    快到城門時,狄小石抬頭一看,赫然望見城門上方刻著的時水城三個大字,登時咧嘴一笑:「灞水城,不就是州府麼?哈,老子也沒走錯多遠嘛……呃,老子那個沒過門的老婆不就住在灞水城裡麼?日哦,還真他娘的巧了,要不要到老丈人家去打打秋風,順便瞧瞧那個姓龐的老婆長得漂不漂亮?」

    正要入城,後方忽有一輛馬車逆風冒雪,快馬加鞭疾馳而來,越過狄小石時也不稍稍減速,逕直馳過。要不是他閃得快,幾乎濺了一身的泥水。

    這輛馬車裝飾得相當精緻華麗,不問而知定是富貴人家所有。狄小石這時的聽覺遠超常人,在馬車奔過身邊時依稀聽見車內有男女笑語聲傳出,顯然並非趕著去辦什麼緊急事務,不禁大感惱火:「姐姐的,沒有一點公德心的王八羔子,趕著去投胎麼?」

    入得城來,滿天的風雪卻也小了。這灞水城的氣派可不是臥牛鎮所能比擬的,繁華商舖林立,加上年關已近,雖然天寒地凍,街面上仍是人來車往,到處聽見商販們高聲叫買叫賣年貨,頗有些歡騰喜慶的氣氛。

    狄小石初次見識古代大城市的風貌,兼又不是怎麼迫切回那個狄家,非但沒急著找人打聽去臥牛鎮的路徑,反而悠閒地遊逛起來,四處走走停停看看,倒也自得其樂。

    不知不覺臨近響午,寒風飛雪更加小了。狄小石逛到一座門庭莊重肅穆的道觀旁,突然望見入城時碰到的那輛馬車就停在道觀側門前,心中驀地一動,隨意走過去。

    側門原有一個雜役道人守著,因為天寒,與車伕躲在車裡避風閒聊,一時沒注意,讓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這座道觀面積頗大,遍植著高大挺拔的蒼松翠柏,四下積雪掩覆,園林猶如粉妝素裹,其間有九曲長廊連著多處亭台樓閣,偶露飛簷掛角,顯得極為幽出塵。

    狄小石生性喜好熱鬧,卻覺得這裡冷冷地不合意,正待退出去,轉念想反正進來了,學學高人雅士踏雪賞景,附庸一下風雅也好。

    當下沿著曲曲折折的迴廊往裡面行去,一路不見人影,拐了好幾個彎後,眼前驀然一亮,出現一片疏疏落落的梅林。此際正是臘梅開得最濃時,卓立枝頭迎風怒放,傲霜斗雪凌寒飄香,分外雅高潔。

    狄小石心中又是一動,察覺這兒的靈氣比其它地方要濃厚幾近兩倍。再仔細一看,這林中樹木的位置錯落有致隱含規律,分明是特意栽種成林,用來吸引天地靈氣進行修煉的一座聚靈陣,只不過有兩三株梅樹植得略偏,聚靈的效果大打了折扣。心想,這佈陣的傢伙水平不怎麼樣,比自己這個入門沒多久的菜鳥還差,屬於典型的三腳貓貨色,可惜了一塊好地皮。

    他卻不想想,自己修行的時間雖短,但太沌神洲上精通陣術的修行者原本就不多見,傾力教導他的天工老祖卻是製器佈陣造詣獨步天下的大宗師,他如今連煉天絕神陣都能粗略擺得出,如果還「自謙」是一個陣法菜鳥,恐怕其他的修行者都要羞慚得集體去抹脖子了。

    聚靈陣的陣眼,即梅林中央有一座小巧的八角亭,裡面護欄桌椅俱無,只擺著一塊大青石。此時正有一個束冠道士盤膝坐在青石上閉目入定,兩個小道僮捧著經書拂塵侍立在亭側。林外的雪地裡,則站著七八個身著錦衣皮裘的年青人,有男有女,神態恭謹地遠遠靜候,不畏風寒,似乎都有些修行基礎。

    見一個衣衫寒陋的少年走近來,那些年青人盡皆面露訝色,相互交換著眼神,都表示自己不認識。一個方臉青年快步迎上狄小石,小聲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來幹什麼?」

    狄小石聳了聳肩,笑道:「當然是走進來的。也沒幹什麼,只是隨便走一走看一看,欣賞一下風景。」

    方臉青年面色一沉,低聲斥道:「這是崇玄館孟仙師的修靜地,你怎敢擅自闖入?還不快些離開?」

    日哦,這傢伙怎麼飛快就變了臉?狄小石不樂意了,道:「誒,夥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道觀總該不會是你家開的罷?憑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方臉青年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更厲害,怒道:「你叫我什麼?」

    狄小石反應過來,這時代的夥計一般都是用來稱呼店舖中打雜的小二堂倌之類的人物,帶有貶意,可不能隨便亂叫,忙道:「哥們,呃,不對……老兄?兄弟?也不對……啊哈,對了,是兄台。」

    總算想起得體的稱呼,狄小石很有些高興,笑嘻嘻地拱手道:「嗯,這位兄台,不好意思啊,叫錯了,兄台不要見怪。」

    方臉青年見這廝明明是個言語舉止粗俗的貧家小子,卻偏偏還要愣充斯文,倒沒了怒氣,也不欲跟他囉嗦,揮手道:「你快走吧,別驚擾了仙師的午課修行,否則罪責難免。」心想外面守門的火工道人做事太疏忽,竟讓這樣一個傢伙溜了進來。

    狄小石要找煉丹的天材地寶,自然要在修行界裡打混,不想出山就遇上了修行中人,哪肯就走?眼珠子一轉,又嘻嘻笑道:「那位道長不就是在修煉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一向我可是天天在陪著仙人修煉,也沒見到有哪點兒稀奇。」心道老子會飛了,怎麼著也能算是半個活生生的狄大仙人了罷?

    方臉青年自然當他是信口開河,不耐煩地說:「你這傢伙怎地不識好歹?還不走我可要動手趕了。」

    狄小石大聲嚷道:「誒,你不信我的話麼?」

    見他肆無忌憚地高聲喧嘩,梅林外的一眾年青人都不由變了臉色,又有一個面帶傲色,外形頗為俊的青年迅速過來,沉著臉不悅地質問道:「鄧培傑,這小子是什麼人?你怎麼還讓他在這裡逗留吵鬧?驚擾了仙師誰來擔待?」

    方臉青年鄧培傑心下叫苦,抱屈道:「軒瑞兄,這傢伙纏七夾八糾纏不,我哪知道他會突然叫嚷起來?」又悻然對狄小石道:「這次被你這傢伙害慘了,再不走,我可當真不客氣了。」

    狄小石卻自顧道:「這位兄台,你怎麼就不信我的話呢?我是真陪仙人修煉過,就在深山的一片桃樹林裡。哦,對了,那片桃樹林跟這片梅林差不多,在裡面風吹不進,雨打不著,睡起覺來特別舒服。」

    他一邊說著,一邊旁若無人地往梅林裡走去:「逛得也辛苦了,看在這裡睡上一覺的感覺怎麼樣。」

    「小子站住。」「快站住。」

    那俊青年與鄧培傑連忙喝止,同時上前來攔阻,不想被狄小石隨手一推,兩人只覺一道莫可沛御的大力湧來,立即一齊踉蹌著左右跌開數步,雖然沒摔著,樣子卻也頗為狼狽。

    這兩人的修行基礎大約在引氣後期階段,身手對於世俗界的普通人而言算是高山仰止了。餘下的那些年青人見狀,都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其中兩個約十七八歲,秀髮盤成雙環雲髻,容貌均極姣美的女子更是掩唇輕呼出聲。

    鄧培傑倒還罷了,那俊青年在眾人丟了醜,又是驚怒又是羞忿,只感顏面盡失,厲聲喝道:「你這卑賤刁民,竟敢偷襲本公子?」跟著急躍而上,撮手成刀擊向狄小石的後頸,勢道迅猛隱帶風聲,竟是傾盡全力要致他於死地。

    老子是卑賤刁民?還誣蔑老子偷襲?狄小石大怒,心道臉皮厚沒關係,厚得這般齷齪的就是噁心人了,他娘的不是個東西,簡直是在敗壞咱厚臉皮一族的名聲。

    小石中了這一記手刀,應聲往前衝出幾步。

    叫聲響起,卻非狄小石,而是那含忿出手的俊青年,一隻手掌就像全力劈在了堅硬的岩石上,肉眼可見地迅速紅腫起來。

    狄小石受了這一重擊,卻是若無其事,扭過腦袋,搖搖脖子怒叫道:「你***小王八蛋,想要老子的命麼?」

    眾人驚愕得目瞪口呆。兩個並肩而立姿色容貌各擅勝場的少女當中,左首體態窈窕婀娜,眉若遠黛楚楚動人的少女視線在狄小石身上掃過,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色。右首身穿時花繡襖,明眸皓齒嬌俏明艷的少女上來關切地問道:「徐公子,你不要緊吧?」

    那俊青年又痛又驚又駭,哪敢再上去攻擊狄小石?他對這嬌艷少女素有貪慕之心,不願在佳人面前示弱露怯,咬牙道:「多謝龐小姐關心,一點小傷痛我徐軒瑞還耐得住,只是這小子邪門得緊,哎喲……」忽覺手上奇痛攻心,忍不住又疼得悶叫一聲,後面的話再說不下去。

    他們的動靜鬧得不少,盤坐在亭中青石上的束冠道士早被驚動,睜開眼道:「爾等何事在此喧嘩?」聲音並不大,卻如金石交迸,在眾人耳內錚錚作響。

    狄小石望過去,只見束冠道士眼中瑩光凜然,神采奕奕不怒自威,心下琢磨,這牛鼻子有些真本事,修為比老子可就強出不只一分半點,起碼達到了化丹後期。

    束冠道士的眼神亦投到狄小石這個陌生人身上,一望之下,登時心生訝異,暗道這少年精氣神比普通人固凝旺盛許多,明顯進入了先天之境,卻又不像個修真煉道有成的修行者,有點古怪。

    通常說來,修道者或修佛者除非刻意遮掩收斂精氣神,否則一般都瞞不過其他修行者的眼目,修魔者更是如此。偏生狄小石卻是個異類,他被包藏禍胎的天工老祖引入修行歧途,初步以佛門修煉心法融煉佛門不傳密寶十三天相輪入體,已然不再是純粹的修道者,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修佛者的境界分為十三個階段,由淺入深次第分別是伏體、出塵、執染、驚妄、生孽、入欲、淨障、無苦、無相、普渡、垢滅、極樂、涅盤。

    修佛與修道相較,兩者功法境界各有千秋,分不出孰優孰劣,但修煉方式卻是截然不同有如水火,絕對不能夠同時修習,若是強行同修,免不了會落個爆體身亡魂飛魄散的悲慘下場。

    這是修行常識,無論修道者還是修佛者,都不敢稍越雷池半步。不過,天工老祖可沒有這個顧忌,他需要的只是一具肉體融合自己的元神,根本不用理會載體魂魄的死活,更異想天開地將狄小石的本體當成法寶來煉製,這才製造出了一個普天之下前所未有的四不像。

    因此,別說這束冠道士看不透狄小石的深淺,就算修為境界達到大乘期的修道者,抑或涅盤期的修佛者來了也是白搭,恐怕只有天界中的仙佛親臨才能看穿狄小石的底細。

    一眾年青人見仙師語氣不豫,均心中惶恐。那徐軒瑞似是眾人之首,忍著疼痛上前一步,剛想開口投訴,束冠道士卻又揮手止住他,站起身來,遙遙向狄小石稽了一首,道:「貧道孟光衍,忝為灞水城崇玄館住持,足下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失禮了,請問足下尊姓大名?」

    見仙師對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貧寒小子如此謙和禮遇,大家都不禁面面相覷,更為驚愕。

    這牛鼻子時水城崇玄館的住持?狄小石也不勝錯愕,暗自嘀咕:「日哦,老子沒事亂逛蕩都能撞上一個牛逼人物,難不成踩了狗屎?」

    太沌神洲上的東方諸國聯盟以道教為尊,基本上在政府中設立了不受其它部門管轄的獨立機構。崇玄館就是受州府供奉的官方道觀的統稱,在縣級城鎮中則稱為崇玄觀,其住持均是所在地區最大的道官,身份地位超然,雖然不直接參政議政,能量與影響力卻絕對不下於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楚國疆域遼闊,按行政區劃為一都、八道、一百多個州(府)、近千個縣,州(府)與縣均有上中下的大小等級之分。灞水城屬於上州之府,一把手刺史為從三品官員,這束冠道士孟光衍的官階自然也是從三品,來頭可著實不算小了。

    別人以禮相待客氣有加,狄小石當然也要還以禮貌,要不然就是掉自己的價了,拱拱手笑嘻嘻道:「孟道長你好,我尊姓談不上,姓狄,大名更不見得,裡面小字倒有一個,名叫小石,合起來就叫狄小石。嘿嘿,這名字有點兒土氣,道長不要見笑就好。」

    這番話說得極是彆扭不提,而且殊無幾分敬意,眾人都不由面帶怒意,暗想這小子實在是不知進退好歹,在仙師面前竟也這般頑劣憊賴。

    其實狄小石並不是心存怠慢,他受的是現代教育,人人平等的觀念深植於心,與這時代尊卑有序等級森嚴的人際關係自是格格不入,就他本性而言,這樣的態度還算比較客氣了。

    那個對徐軒瑞頗是關心的龐小姐聽到狄小石的名字,神情卻梳然一變,驚詫錯愕至極,她身旁的少女有所覺察,輕聲問道:「龐小姐,你怎麼了?」

    龐小姐側過頭去,撩起一綹垂在額角的髮絲,不自然地掩飾道:「沒什麼。」心中暗忖,應該不會是那個人罷,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這少女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問,剪剪水眸盈盈一轉,心中若有所思。

    「貧道怎敢取笑?」

    孟光衍帶著兩名道僮走近來,仍是極為謙遜,又問道:「狄公子年方弱冠就已然固元結丹,實在令貧道汗顏,敢問足下在何處修行?」

    這下大家聽明白了,都是啊地一聲,臉上的神色立即又變了,原本滿面怒容的徐軒瑞眼中更帶上幾分驚意。太沌神洲的修真煉道之士雖然多如牛毛,但修成金丹正式步上修行大道的人卻是萬中無一,數量稀缺等閒難覓,向來是塵世中各方勢力渴欲拉攏而不得的對象,徐軒瑞儘管身份不凡自視甚高,也不敢輕易得罪。

    那少女眸底又閃過異色,重新仔細注視著狄小石。龐小姐神情陰晴不定,目光更是牢牢地投在他身上。

    鄧培傑暗自慶幸,還好剛才自己的態度不算惡劣,要不然就可能糊里糊塗冤裡冤枉地惹出一場麻煩來了。

    眾人心思不一,狄小石卻在裝傻,嘿嘿笑道:「固元結丹?結什麼丹?哦,孟道長是說修煉的術語吧?看來道長是誤會了,我剛剛還在跟這位兄台說……」

    鄧培傑方面大耳,相貌頗為忠厚樸實,見機卻快,忙道:「狄兄,在下小姓鄧,名培傑,兄台之稱在狄兄面前是萬萬當不得的。」

    這傢伙挺會來事兒啊,狄小石向他笑著點點頭,又續道:「我剛剛跟鄧老兄說起,只是在深山裡陪伴過仙人修煉,自己可沒這個福氣修煉。」

    孟光衍城府很深,見狄小石矢口否認,以為他不願在他人面前提及這些,含笑轉過話題道:「狄公子既然惠臨敝處,貧道自當要盡地主之誼,就請移步……」

    裝蒜自然要裝到底,狄小石搔頭道:「孟道長,你怎麼也不信我的話?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他打我反而自己吃了虧。」

    他指指手掌淤腫得像只鹵豬蹄的徐軒瑞,笑嘻嘻道:「不瞞道長說,我在山裡其實是陪仙人煉製仙器神兵,仙人看我辛苦,山裡的野獸又多,很危險,他就拿了一顆仙丹給我吃。我吃了之後呢,就變得渾身是勁,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那些野豬狗熊之類的畜生就算怎麼抓怎麼咬也不會掉一塊皮,別說他這麼輕輕一下了,跟撓癢癢沒兩樣……誒,這位老兄,我看你好像還是不大相信,那你再來抓上幾把咬上幾口試試。」

    看見狄小石挽起袖子把胳膊送到跟前,徐軒瑞的面孔霎時紅得比傷腫的手掌還要深上幾分,幾乎成了豬肝色,心中怒不可遏,這不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譏諷自己是畜生麼?

    孟光衍咳嗽一聲,道:「還發生了這種事麼?徐公子,你也未免太莽撞了些。」

    狄小石的話不盡不實半真半假,只是叫人摸不他的底細,又有孟光衍的暗示,徐軒瑞不敢當即發作,生生忍住怒氣,抱拳為禮道:「在下徐軒瑞,剛才誤會閣下,若有冒犯之處,請多多見諒。」

    孟光衍微笑道:「徐公子是本州刺史大人的公子,適才心憂貧道,這才衝撞了狄公子,還請狄公子海涵。」不管怎麼說,徐軒瑞與狄小石衝突的起因都是因為他,他自然得出面調和。

    見徐軒瑞賠禮道歉,狄小石做人做事向來光棍,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倒不是看在這傢伙是什麼刺史兒子的面子上,收回胳膊大大咧咧道:「既然是誤會,我挨了你一下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老兄也不用放在心上。」

    是自己動的手沒錯,可人家不但沒見哪兒掉根汗毛,反倒是自己受傷不輕,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吃下這個啞吧虧。徐軒瑞窩囊無比,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閣下寬宏大量,徐軒瑞在此謝過。」

    孟光衍對狄小石的話不置可否,依然微笑道:「原來狄公子有這番奇遇,當真是福澤深厚。」

    徐軒瑞外型雖是俊不俗,心胸卻極狹隘,對狄小石遇仙得丹的際遇又羨又妒,更心存懷疑忿恨,自恃家世用不著太過畏怯普通金丹期的修行者,只想打探出他的來歷,看日後能不能找回這個面子,問道:「在下雖然見識淺薄,但與家父交往的不乏神通廣大的高人賢士,卻也知天界與人界素來隔絕,從未聽聞過真有哪位仙人蒞臨人界。閣下是在何處,又是遇見了哪位上仙,可否見告?」

    聽他一開口就抬出了老子的名頭,狄小石對這小子的感官更加惡劣,兩個字就推得乾乾淨淨:「不能。」

    徐軒瑞被噎得差點氣炸了肺,臉上陣紅陣白,咬牙冷笑道:「閣下自謙非是修行中人,仙人煉製仙器神兵是何等緊要之事,又怎會捨難就易選中閣下相助?實在叫在下難以信服。」

    狄小石法螺張口就來:「本事再大的修行者也不頂屁用,仙人說我不但根骨稟賦之佳舉世無雙,堪稱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而且體質特性也正好符合要求,他可是辛辛苦苦找了二三十年才找到我這麼一個。信不信服是你的事,反正就這麼回事。」卻把那日賀一承的譽美之詞搬了過來,不要本錢地往自己臉上大肆貼金。

    他說得起勁,又大言不慚道:「這『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一句話可是大有講究的,我也不怕丟醜,索性跟大家說個明白。當年我可是家鄉出了名的神童,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嘿嘿,厲害吧?只是後來撞邪瘋傻了好幾年,前幾個月病剛好,就被仙人找著了,他見了我就說我那些年瘋得好瘋得妙,所有的精氣神蘊而不洩,對他有如天助,別人再聰明百倍也是白搭,這才把我帶到山裡幫他煉了幾個月的仙器。」

    眾人好似在聽天方夜譚,相顧無語。那龐小姐神色大變,突然問道:「你,你是不是住在臥牛鎮?」

    狄小石大奇,道:「你怎麼知道?」心想那傻子的名氣大得竟然傳到灞水城裡來了麼?

    龐小姐自知失態,勉強笑笑道:「小女子祖籍便是臥牛鎮,狄公子鼎鼎大名在臥牛鎮可謂無人不曉,小女子自然也曾聽聞過。」

    經過素兒一事,狄小石身上背負著無可推卸的重任,凡事都提醒自己多長一個心眼,可不是那個初來乍到的馬大哈二百五了,見她神情有異,頓時心生狐疑,笑嘻嘻道:「想不到這位美……」

    一個女字在舌尖上打了一個滾,狄小石又趕緊嚥了回去,轉口道:「呃,連這位美麗的小姐都聽過我的名字,三生有幸啊有幸三生,請問小姐芳名?」

    他這樣的語氣神態可算相當輕佻,近似調戲了,徐軒瑞忍不住醋意大發,沉聲道:「閣下請自重,龐小姐乃大家閨秀,灞水城有名的巾幗才女,閣下豈可如此輕浮?」

    姓龐?灞水城有名的才女?日哦……狄小石登時心中雪亮,怪叫道:「你是……龐慧珠?是我沒過門的老婆?」心想姐姐的,老子當真艷福不淺,即使跟狐狸精老婆比,這個龐慧珠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

    大家聞言頓時無比愕然。徐軒瑞一張俊臉漲得發紫,額頭上青筋高高迸起,喝道:「胡說八道,龐小姐怎麼會是你的……你的未婚妻?你這樣敗壞龐小姐的譽,實在是欺人太甚,徐某要跟你,跟你……」

    他攥緊拳頭一連憤然說了四五聲「跟你」,至於究竟要「跟你」怎樣,卻是始終不見下文。他能怎樣?跟狄小石動手已經吃了苦頭,再來一次也免不了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自取其辱。

    後面有一個面孔奇瘦的錦袍青年見徐軒瑞情急難堪,出來幫腔道:「閣下,灞水城誰不知龐小姐並未對過夫家,閣下這般污人白,也未免太過分了,還不快……」

    龐慧珠忽然打斷他道:「候公子,這位狄小石狄公子所言非虛,我跟他的確是有婚約。」

    那候公子立時一窒,為之啞然。

    見龐慧珠竟然親口承認,徐軒瑞不禁吃驚得呆住,妒火中燒急怒交迸,吃吃叫道:「龐小姐,你……」

    龐慧珠上前對孟光衍施了一禮,道:「仙師,慧珠著了風寒,身子有些不舒服,向仙師先行告退。」

    獲准後,她又對徐軒瑞道:「徐公子,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家去?」說完就轉身而去,竟然不再向狄小石望上一眼。

    徐軒瑞又是一呆,突然明白過來,心中大喜,也顧不得向孟光衍告罪,連忙追了上去。

    他媽的這算什麼破事?狄小石張口結舌只感莫名其妙,看著兩人偕肩並行消失在轉角處,突然亦反應過來,不由大怒:「操你***小娘皮,這不是擺明了要讓老子當王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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