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凱案第二次開庭時間，定在了下午一點30分。
印雪坐上卓遠的車，從公寓樓下開出。
「這幾天，累壞了吧。」卓遠正開著車，印雪聽了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有，跟著您，學到很多東西。謝謝教授。」
可「呵呵。大家都說法律這個工作很累人，尤其是女孩子。沒想到，你倒是學得不亦樂乎啊！」
「我……比較喜歡規則的東西。從小，我就期盼公平，但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公平。只有法律，賦予了相對的公平。」印雪低頭撥弄著背包的拉鏈扣，說著。
「嗯，你的悟性很高，又非常努力。日後，一定是個優秀的法律工作者。」自從卓遠回到法院後，在超負荷的工作量下，他反而精神百倍。「今天開庭的資料，你都看了吧。有什麼想法？」
是印雪聽著他渾厚的聲音，看了他一眼，一想到她那日去找蕭琴的事。她總是不敢直視卓遠的眼睛，這幾日的工作，都一直迴避著他。她就想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在他面前，不敢多說一句話。她出奇的安靜，卻另卓遠以為她的工作太辛苦了，亦或是對他的敬畏。他就適度將一些資料整理好，減輕她的工作，對待她的態度，真的是溫和的不得了。以至於，印雪心裡對他存在的愧疚感，越來越重。
但一想到，他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印雪就一下釋放了，罪惡感也減輕不少。
到達法院的時間比較早，為了避免和卓遠呆在辦公室太久，印雪找了借口早早地到法庭坐好。
不大的法庭內，已經坐了幾排人，印雪在第二排，找到了一個席位。
終於，該到的人都到了，法庭進入正常的審理時間。
一輪一輪的問話，一個個證人的證供，一個個證據的展示，都一一吸引了旁聽者的注意力。
「尊敬的法官大人，允許控方重要證人，蕭琴出庭作證。」檢控官鄭重的請示到。
旁聽席上，「嘩」地發出一陣私語。大家都已經在第一次庭審時候，瞭解到蕭琴的身份。這，可是整個案子的關鍵所在了。
當身穿淺粉色的衣裙的蕭琴走到證人席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
印雪看著她，她能清楚的看到她一臉的疲憊，臉上淡淡的皺紋，都在訴說著主人的傷痛。她的長髮沒有整齊地挽起，而是有些散亂地披著。她薄薄的嘴唇，沒有血色，顯得有些蒼白。她的右手輕輕地搭在桌子上，上面有著一塊塊的淤青，印雪知道，她天天打著點滴呢。
蕭琴，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她的目光有些散亂，她盯著眼前的桌子。耳邊只聽得一陣「嗡嗡」聲，有些虛晃的步子，將她帶進了這個法庭。她，不願抬起頭，看任何人，在這個悶熱的夏天，她卻出奇地覺著冷。
「……那是個七月，就是和現在一樣的天氣。乾燥，炙熱，但對我來說，卻是刺骨的陰冷。」印雪的話，突然出現在她耳邊，不禁打了個寒戰。一旁的法警感覺到她的異樣，詢問她可以繼續嗎？她微弱地點了點頭。
她的聲音非常細小，整個法庭卻異常安靜，大家努力地聽著她的每個字，每句話。
「蕭琴女士，請你告訴大家，你的身份是？」檢控官走到蕭琴面前，詢問。
「我是顧凱的妻子。」
「請問，七月五日晚上，你是否在麗淨酒店877號房間裡？」
「在。」蕭琴低低地回答。
「那麼，請問除了你本人外，還有誰在那個房間裡？」
「還有……」蕭琴低著頭，打了個寒顫，緩緩地吐出三個字。「李。瑞。傑。」
「嗯，也就是他，對嗎」檢控官出示了李瑞傑的照片。「他就是本案的受害者，李瑞傑。請問，當時在房間裡的除了你們兩個人，還有其他人嗎？」
片刻，她低弱的聲音響起。「顧凱，他……後來，來的。」
「顧凱先生，也就是你的丈夫，對吧？」
「是的。」
「你看下，他在不在今天的法庭上？」
蕭琴慢慢地轉過頭，她感覺有無窮的壓力頂壓著她，令她喘不過氣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終於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顧凱。他已被關押幾日，沒了早前的那份傲氣，原本硬挺的短髮，此刻也萎靡了不少，但那一雙小眼睛，仍舊是那樣的精明。當蕭琴與他對視時，她只一秒鐘，就閃回了目光，雙手冰冷，她不住地捏緊了手。
「他，在今天的法庭上嗎？」
「在，他……站在被告席上。」
「請問，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檢控官的一一詢問下，蕭琴將那晚發生的血案，坦白於眾人面前。她的情緒異常激動，好幾次，印雪都擔心她會倒下去。但是，沒有，她那羸弱的身體，依舊堅強地坐在那裡。
此刻輪到顧凱的辯護律師趙進詢問控方證人了。
他慢慢地走到蕭琴跟前，非常有紳士風度地朝她鞠了一躬。
「蕭琴女士，請問那晚，你和李瑞傑到麗淨酒店去做什麼？」
「我……我……」蕭琴無助地望著他，久久回答不出來。
「非常抱歉，但我不得不問您，你們究竟是去做什麼？談工作？」
蕭琴搖頭。
「他和你丈夫有業務往來，你們談生意？」
蕭琴再度搖頭。
「你們是不是去約會？」
趙進剛說完，檢控官就大聲地說。「反對。」不等卓遠開口。
蕭琴咬著唇，吐出幾個字。「是的。」
趙進露出微微一笑。
「那麼顧凱是後來進來的，請問當他進來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
「我……」蕭琴緊緊互絞著雙手，她一度告誡自己不能倒下去。「我們……」
「根據現場勘查，你們正在擁吻還是……」
「我們……我們在床上……」
「嘩」整個法庭沸騰了。大家都互相看了看。
「所以，你的丈夫顧凱非常生氣，於是和李瑞傑發生了口角，進而互相打鬥是嗎？」
「是的。他非常生氣，但是。」蕭琴用眼角看了一眼顧凱，她覺著對不起他，令他丟了面子。「但是，他沒有罵我，打我，只是和李瑞傑吵了起來。」
「嗯。謝謝你，我的問話完了。」趙進滿意地回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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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控官整了整衣衫，走回到蕭琴面前。他用透明塑膠袋出示了一個帶著血跡的水晶煙灰缸。
「請問，你認識這個煙灰缸嗎？」
蕭琴點點頭。「認識。」
「當時，顧凱和李瑞傑發生打鬥後，是不是用這個煙灰缸猛砸李瑞傑的頭部，導致他失血過多而當場死亡？」
「反對，檢控官故意引導證人。」趙進大聲地抗議。
卓遠點了下頭，「檢控官，請注意你的用詞。證人，可以不必回答這個問題。」
「不是，不是這樣的。」蕭琴猛然地站了起來。
法庭內上的人，都激動地盯著她，眾人議論省省，記者們更是「卡嚓」、「卡嚓」對著蕭琴拍照。
卓遠敲了一下法槌，「請安靜，證人，你有話要說嗎？」
蕭琴哆嗦著靠著桌子邊，她的雙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以至於自己不會立即倒下。
「顧凱，顧凱不是故意要殺他的……是，是李瑞傑……掐住了我的脖子，差點掐死我，顧凱為了救我，才用煙灰缸砸他的……」她的聲音雖然微小，卻是震撼了整個法庭。
印雪直直地望著她，她的證詞，出人意料。
「他，是為了救我……李瑞傑不肯放手，我都喘不過氣來了，所以，所以他才拿煙灰缸砸他的……」
檢控官站也站不住了，控方重要第一證人在法庭上當庭改了口供，讓他措手不及。連卓遠在法官席上，都十分驚訝。
「這……法官大人，因證人的情緒不穩定，我請求休庭半小時。」
「好。」卓遠敲下法槌。「半小時後，繼續開庭，請控辯雙方律師到我辦公室來。」
整個法庭頓時嘩然一片。
「哇，整個一個辯方大反轉啊？」
「是啊！蕭琴一改口供，不就意味著顧凱故意殺人罪不成立了嗎？」
眾人議論紛紛，印雪有些呆滯地坐著，沒動。她看著蕭琴被法警帶出法庭，她看見蕭琴的手在不住地顫抖。她看到顧凱一直僵硬的臉，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