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話的有男有女,高建軍嚇了一跳,只見那些男老闆女老闆們個個都笑著,顯然對那個男孩子很感興趣。
這些人都是實幹家,說幹就幹,立刻叫過來一個服務生,對他說:「那個歌手,等他唱完了請他過來,我們想請他喝一杯。」
韓衛國卻掏出200元錢遞給那個服務生:「去,我點一支歌,讓他唱《愛人同志》。」
台上的男孩子似乎已經表演完畢,站起來準備下去,台邊一個女孩子已等在那裡,準備接著演唱。這時,那個服務生走了過去,低聲對他們說了幾句,然後將錢放到他面前。那個女孩子點了點頭,笑著退了下去。
男孩子又坐了下來,抬頭看向他們的方向,微笑著柔聲說:「謝謝38號台的佳賓,下面這首歌是為你們唱的。」
「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
你像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
在這批判鬥爭的世界裡,
每個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
讓我相信你的忠貞,
愛人同志。
也許我不是愛情的好樣板,
怎麼分也分不清左右還向前看。
是個未知力量的牽引,
使你我迷失或者是找到自己。
讓我擁抱你的身軀,
愛人同志。
……」
韓衛國旁邊的一個男人忽然捅了捅他,笑道:「喂,你是故意的吧,點這首歌。我聽說你現在改玩男孩子了,難道是真的?」
韓衛國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麼關係?其實挺有味道的,你也可以試試。現在流行這個。」
另外一個女老闆爽朗地道:「喂,衛國,你也別太霸道了,玩玩女人也就算了,好男孩還是給我們留點。」
韓衛國哈哈大笑:「行,就衝你今天這句話,我讓給你。你要能讓他跟你走,我就什麼都不說。不過,如果他不去,那就不能怪我了吧?」
「行啊。」那個女老闆拿起酒瓶,與他豪爽地一碰,喝了一大口。「我們一言為定。」
高建軍微笑著看著他們,不由得搖了搖頭。
那男孩子唱完,將放在琴上的錢拿起來,便走下了台。
過了一會兒,他出現在高建軍他們面前,客氣地說:「你們好。」
韓衛國立刻向他招手:「來來來,坐,喝一杯。」
大家馬上開始挪椅子,給他騰出個空來,故意讓他坐到那個女老闆旁邊。
他大大方方地坐下,臉上始終掛著一抹禮貌的微笑。雖然燈光很暗,但仍然看得出來他的皮膚細膩光潔,鼻樑挺直,嘴唇輪廓分明,渾身都洋溢著乾淨的青春氣息,非常可愛。
那個女老闆溫和地笑道:「我們都很喜歡你的歌。」
他馬上說:「謝謝各位大哥大姐捧場。」
韓衛國笑著擺了擺手:「別客氣。其實你這聲音和唱功,比那些所謂歌星強多了,我看最近我女兒迷的那些個小帥哥組合,只知道在台上瞎蹦達,唱起歌來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有什麼好。」
其他人也都笑著推波助瀾。
「是啊,我也聽不出那些什麼歌星有什麼好,歌詞都聽不清,嘴裡像含著什麼東西,張都張不開。」
「這孩子資質不錯,要真去錄唱片,肯定會紅的。」
「是啊是啊,不如讓薇薇姐投資吧,也要不了幾個錢,三、兩百萬的事。」
那位女老闆微笑:「那倒是,我們帳上總有些小資金用不出去,做地產的,幾百萬是少數,頂不了什麼事。怎麼樣?小弟弟,有沒有這個打算?」
那個男孩子仍然沉靜地笑著,非常客氣地對她欠了欠身:「謝謝大姐的好意,我還是在這裡唱唱就好了。比我唱得好的人多了,我也算不得什麼。」
他這一拒絕,倒讓眾人刮目相看。那個女老闆拿過一瓶酒遞給他:「來,喝一點,潤潤嗓子。」
他便伸手接過,喝了一口,臉上仍是微笑。
高建軍本來對這些在酒吧裡唱歌的歌手是不大瞧得上眼的,總覺得他們的衣著打扮標新立異,生活上一定作風大膽,生張熟李都能笑臉相迎,一點沒有矜持的概念,他完全不喜歡這樣的人。這時見這個男孩子態度不卑不亢,對他們這些人不太尊重的調侃也不惱,卻也並不順口附和,作踐自己,頓時有了一些好感。其實他們自己雖然在外面風光八面,遇到有求於政府部門或者銀行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要陪笑臉,有難聽的話也一樣當沒聽出來,跟這個男孩子現下的處境也沒什麼不同。
那個女老闆顯然也與他的想法相同,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竟是越看越愛,不由得溫和地說:「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宵夜。」
男孩子顯然也明白這種邀請的含義,立刻禮貌地說:「謝謝大姐,不過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唱歌,沒有時間,大姐的好意就心領了。」
那位女老闆的兒子也有這個男孩子這麼大了,這時聽他一口一個「大姐」,心裡挺愉快的,聲音更加柔和:「沒事,你什麼時候結束?我來接你。」
男孩子搖了搖頭:「不用了,不麻煩大姐了,我一般晚上不吃東西,胃不好。」
那個女老闆自然就明白了,也不勉強,便微微笑了笑:「好吧,那以後有機會再約吧。」
男孩子鬆了口氣:「好,那我就先走了,還得趕去別的地方。」
韓衛國立刻叫住他,輕佻地說:「別忙。你不願意跟大姐去,那就跟大哥我走吧。」
男孩子臉色一變,看了他一眼,仍然堅持著微笑:「不了,大哥的好意我也心領了。」
韓衛國酒勁上湧,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頓時變得強硬起來:「我還不相信了,一個小歌手,竟敢這麼不識抬舉,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就是錢嗎?今晚你跟我走,我給你一萬。你這樣子到處賣唱,累一個月,也就這個數吧?了不起兩萬,我也給。」
其他人都是實力強勁,卻一向低調,更不願意仗勢欺人,頗覺得韓衛國這舉動太過分,有人輕聲說:「算了,衛國,別這樣。」
「就是,何必呢?人家也是小孩子,別強迫了。」
韓衛國喝醉了,這時只想挽回顏面,梗著脖子道:「什麼小孩子?在這種地方賣唱的有幾個乾淨的?不就是錢嘛?是不是嫌少?那你說個數。」
那個男孩子垂下眼簾,似乎在衡量輕重利害。
其他人見狀都不吭聲了,如果他真是嫌錢少,那他們還真沒必要替他說話。
一時間,酒吧裡的喧嘩聲和台上的歌聲顯得十分嘈雜,室內溫度越來越熱。
那個男孩子的臉色卻有些蒼白,彷彿終於下了決心,抬起眼睛來看向韓衛國,淡淡地說:「我掙的都是乾乾淨淨的錢,無論多少,我用的安心。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大哥,大姐,我還有事,就告辭了。」說完,他將手中的酒瓶輕輕放到桌上,起身離去。
他走得十分從容,並沒有絲毫倉皇的感覺,反而讓這些身家過億的老闆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韓衛國一拍桌子:「媽的,這麼不給我面子,老子要讓你再也唱不下去。」
高建軍皺起眉頭:「何必呢?衛國,算了,人家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難道你還想逼良為娼?」
「就是啊。」其他人也勸解著。「你要真喜歡,又不是找不到,喜歡你的錢的人到底比不喜歡的多。」
一聽這話,眾人哈哈大笑。韓衛國也轉怒為喜,笑著拿起酒瓶與眾人碰了碰,便把這事扔到了腦後。
不知怎麼的,回家躺到床上的時候,高建軍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個男孩子的臉,漂亮的,柔和的,隱約的帶著驕傲的,洋溢著奪目青春的,在柔和的燈光下閃爍著光彩的,讓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