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選了這家名叫「夜未央」的酒樓——到這家酒樓來就會得到無窮無盡快樂的夜晚,而夜晚的快樂通常是神秘的。
夜,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衍生地。夜,自從擁有了它,便不再寂寞。
這家酒樓裝潢豪華氣派、高貴典雅,看來顧客群定位是在達官貴人往上的。
九兒現在給自己的定位就在這個檔次,她覺得在這家「夜未央」用餐著實是不會跌她的份兒的——她要用金葉子埋單,在一般二般的小酒樓還怕人家找不開呢!
這家酒樓整體風格極具盛唐韻味,雕欄玉砌,連牆壁邊緣都有耀眼的鎦金浮雕,圖案無非是些麒麟、鳳凰等等祥禽瑞獸。
迴廊和高大的隔牆中放置了許多大型的漆器,這些漆器泛著烏金般的光華,上面大多都繪有以金箔粉為原料的漆畫,圖案也不外山川樹石、花鳥人物。
九兒猜測這類漆器屬於上品,因為它們富貴又莊重的氣質像是皇親貴族才配擁有的。
最令九兒驚愕失色的,是這家酒樓的地面。
酒樓大堂的地面大部分是用大理石鋪制的,但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其中包含了很多用烏紅色和黃金色小碎塊拼成的圖案。
這些小碎塊是呈規則的菱形,看得出來是經過加工不是取自天然的建材,作用有些類似馬賽克。
這種用大量細小的碎塊兒拼成各種圖形的地面裝潢方式已經極像文藝復興時期歐洲的宮廷風格了。
九兒沒想到在這個到處瀰漫著古色古香的酒樓居然能浮現如此超前的裝潢理念。
酒樓的穹頂掛了數盞巨大的宮燈。
這些宮燈的框架是用上好的紅木製成的,裝飾是彩繪在玻璃絲紗絹上的,框架上還盤著鍍金的雲彩形花紋——如果這些花紋換成盤龍的話儼然可以成為宮廷御用的宮燈了。
九兒還想接著細細欣賞這家酒樓的金碧輝煌,就被出來迎客的店小二給打斷了。
這店小二一看就是把死跑堂的當成一份很有追求的職業在做的人,眼睛滴溜溜亂轉的,一看就是深喑人情世故的人精。
能在這麼富麗堂皇的酒樓裡當跑堂的也不是三流的小角色吧?這樣的酒樓幾乎已經像是現代的高端會所了。
那店小二見九兒橫著走道兒,而且裝扮也很上檔次,雖然沒帶著丫鬟,還是走著來的,但看她那頤指氣使的樣子應該是個官家小姐或者富家千金吧。
九兒見那店小二上下大量她的樣子賊眉鼠眼的,肯定不是在欣賞她的秀色,而是在計算她的商業價值——這類精明的店小二很擅長看人下菜碟兒。
這家酒樓到處都是用金色來裝飾的,看來這家店的東主一定是堆金疊玉的金門繡戶。
這種氣吞山河的派頭擺明了就是家裡的金子多得沒地方放了。
九兒現在開始擔心自己懷裡揣著的金葉子不夠重了——這家酒樓的檔次似乎比她預估的要高出很多……
如果在九兒意識到這個嚴峻的問題之後這鬼靈精的店小二還未出現的話,她定會扭頭就走絕不在這兒攀高結貴。
但現在她已經被這死跑堂的看見了,若她此時臨陣脫逃的話肯定會被那死跑堂的譏笑——這類因門檻過分高而退縮的顧客他肯定見得不少了。
「不爭饅頭爭口氣!跟丫死跑堂的拼了!大不了千里傳音讓那姐姐送金子來結帳就完了!至於千里傳音這門功夫我雖然還不會,但那姐姐看我那麼晚沒回去肯定會出來找我的!她是世上最體貼的姐姐了!」
九兒下定決心,就算這「夜未央」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隻身闖一闖了。
她用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眼神傲睨那死跑堂的,盛氣凌人地責備他道:「怎麼這麼久才出來招呼客人啊?」
那店小二見九兒這模樣這氣勢,鐵定是官家小姐或者富家千金了,立刻戴上了諂媚的面具,阿諛奉承道:「小的該死!怪小的沒長眼,沒瞧見小姐光駕!還請小姐寬恕小的不敬之罪!」
九兒見自己佔了上風,心裡美滋滋的,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裝大尾巴狼:「罷了!」
那店小二邊把九兒往樓上引,邊問:「小姐是來用膳的還是來找朋友的?」
九兒又斜睨了他一眼,道:「自然是用膳!」
那店小二又公式化地問她對座位的要求,九兒說要僻靜點兒的——白素貞的囑咐她可沒敢忘。
九兒實在是不得不佩服這家酒樓東主的品位的,因為她在上樓的時候發現,這些象牙白色的階梯是呈螺旋狀上升的,而且每級台階都有些排列不規則的小孔,裡面居然飄散出薰香的氣味!
這絕對是極現代的煙熏法——將香薰油及水在香薰油爐中加熱,讓香薰分子散佈在空氣中——因為只聞到了熏香的清新氣味,其中並沒有夾雜著燃香的嗆鼻刺激。
這幽幽的香氣像是百合精油的熏香,流露出含蓄迷人且隱藏著浪漫奔放的氣息。
熏香滲入皮膚,直要呼喚出九兒久違的柔情。
這絕對不是夢境!九兒深信她的腦細胞是創造不出這種誘惑的天上人間的。
如若不是在夢境中,那她又是在哪兒呢?
強烈的浪漫氣息襲得她已經不會思考了,她此刻只想品嚐眼前的奢華。
奢華的享受,是一種欲。
那店小二引著九兒在一張空桌前坐下,又公式化地詢問她要喝什麼茶。
「茶?」九兒微微蹙了下娥眉——她之前可是喝了一整壺極品綠茶,現在茶湯還在肚子裡頭逛蕩呢!
如果跟這死跑堂的說「要涼白開就行」的話肯定會遭他白眼,那就來點特別的吧——「要紅茶加時鮮水果切片,用你們這裡最大的茶壺盛!」
她之所以要說紅茶是因為她知道中國歷史上關於「紅茶」的記載最早是在明朝中期,她所在的這個時代應該是南宋,「紅茶」不知出現了沒有,就算真有的話那也是稀罕物事。
那店小二果然如九兒所願露出了驚怔的表情,九兒心裡得意的笑道:「死跑堂的,被嚇倒了吧?!」
不過那店小二沒讓九兒得意太久,這店小二看來也是有些見識的人,一眨眼功夫神色便恢復到正常的諂媚狀態,道:「小姐真是別具慧眼啊!識貨!馬上就來!煩請小姐稍候片刻。」
啥?還真有?九兒已經感覺到她自己似乎已經氣到七竅生煙了。
等那店小二轉身走後,她便立刻猛力捶了一下桌子。
這時九兒才注意到這酒樓連吃飯擺的桌子椅子也是那麼與眾不同——全是黃花梨木質地的,而且大都造型莊重大方,紋飾簡練,色調自然。
她剛剛捶的桌子是一張黃花梨木製雲頭紋方桌——桌面下帶束腰,直牙條上浮雕雲頭紋,以回紋間隔。四腿間安羅鍋棖,上端與牙條相抵,兩側緊貼上拱處雕出回捲的雲頭。牙條與桌腿內側起混面單邊線。方腿直足,內翻馬蹄。
而她坐著的凳子也是黃花梨木製方凳——方形硬席座面,有槽的羅鍋棖高出四足表面,矮老為雙套環卡子花,為了和棖子呼應,凳面邊框也同樣纏裹四足,但立面的兩個混面,並非為一木製成,而是用兩層木材重疊而成。
九兒暗自嘀咕:「這時代的治安狀況有這麼好嗎?電影電視裡的酒樓可是動不動就有江湖俠士切磋武功、市井潑皮聚眾鬥毆的呀,這酒樓的東主難道就不怕把這些值老錢的桌椅板凳摔壞了嗎?」
最後,九兒得出個結論,這家夜未央酒樓的東主就算不是富有四海那也是富甲一方的主兒。造這個酒樓根本就是為了方便他自己接待貴客和朋友,不對外公開營業,來這消費的人肯定得有張類似VIP鑽石卡的玩意兒,她自己也不知怎麼七混八混地就混進來了,這家酒樓的性質絕對是高端私人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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