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床上躺了,季廂出來,小聲向綠遍道:「許是睡多了,這頭就有些暈,我出去走一會子,就回來了。」綠遍點頭,道:「娘娘昨兒夜裡睡得遲,想必要睡得長些。你揣度著罷。」季廂點頭,去了。
出來了,到了園子裡頭,季廂在桂花樹邊亭子旁坐了,等了不少時候,卻不見有一個人過來,向侍女道:「你可給她說明白了地方?」
那侍女委屈道:「說的就是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也許叫事絆住了也說不定。」
季廂又待了片刻,估摸著皇后要醒了,便道:「看來她是不過來了,咱們走了。」剛說完了,就看見抹雲和一個小宮女遠遠過來了。
抹雲叫小宮女在疊石那裡住下了,自己走了過來,先給季廂施了禮,道:「竟叫姑娘久候了。」面上倒是淡淡的,不像前頭滿面的笑。
季廂一笑,叫侍女去了別處候著,言道:「抹雲姐姐也坐了,咱們好說話。」
抹雲退了一步,道:「抹雲不過是個奴婢,不敢同姑娘一同坐。」
季廂一怔,想了一會子,遂道:「姐姐同你說什麼了?」
抹雲看著季廂道:「是抹雲錯將姑娘看做了是主子一家子的人。竟不知差乎將主子的性命送了出去。」
季廂旋及明白,道:「姐姐把事都和你說了?「
抹雲倒是老實,道:「只因著上回給姑娘說的那些事,主子責罵了我。姑娘是姑娘,主子是主子,姑娘以後還是好好在皇后娘娘身邊服侍,我伺候著主子在清袖堂清清靜靜地過,就都好了。」
季廂看抹雲轉身欲走,卻想不出要說什麼話,看身邊也沒有別的人,遂撲通跪了。唬了抹雲一驚,忙伸手扶了起來。
季廂泣道:「抹雲姐姐不知道,前頭我做下了大錯的事,不怪姐姐怨我。我若真是跟了皇后那邊,你和我說那些事時,我也就早尋出了事,不等今天了。」
抹雲半疑,沒有說話。
季廂言道:「我猜到了姐姐的意思,如今皇后也冷落了束楚,姐姐可知道了想的事沒有?你和我說了姐姐要怎樣,我也就這條性命,憑姐姐要了去。」
抹雲仍是不語。季廂玉齒一咬,拔下了發上的一支尖頭的的小簪,抹雲來不及攔,那簪子就插進了胳膊,眼見著血就浸紅了衣裳。抹雲也慌了,道:「事關主子、皇子的性命,姑娘還是找了你姐姐去說話,我什麼也不敢做主的。」
季廂知道抹雲謹慎,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有用,拿絹子遮了胳膊,去了。
抹雲看著她逶迤去了,心裡也是不落忍,無奈主子既有了話,自己也不能拿了別的主意出來。
回去了清袖堂,甘棠察覺抹雲神色有異,便扯了她的手到了內室問她話。
抹雲本想瞞了過去就算了,可甘棠問得緊,還是說了出來,道:「看她決絕的樣子,不是做戲出來給我看。」
甘棠看看她,把抹雲頭上的一支雲朵頭的金簪取下來,又從頭上拔下來一支累絲嵌寶石人物紋金簪,給她綰在了發上。
抹雲沒有細看見那支金簪,也知道上頭是一個仕女孤坐在松柏下觀月。那仕女是背著坐,也不知是看著彎月笑了,還是面色如水般靜。
甘棠道:「不必管她了,隨她去。想來倒不會像皇后說了前頭的事。」
抹雲低頭,道:「主子想好了,就說罷了。一日日等了下去,還是快刀斬了亂麻的好。」
甘棠忍住了淚,與她細語幾句。
抹雲臊道:「就怕皇上那心不往我這邊來。」
甘棠道:「那就看天意了。論姿色,咱們是一樣的人。先前的賢妃、德妃都是好的,怎樣了呢?皇上不過也是平常人等罷了,看慣了牡丹、芍葯,偶或看見了一株小蘭草,或者也能住下了腳,嗅一嗅。」
抹雲點頭,扶了一把頭上的簪子,扭身去了。
這以後,抹雲、藏梅幾個就常領著謹謖往園子裡逛去。謹謖自是樂意得很,剛吃了飯,就拉了藏梅出去。抹雲領著兩個宮女,拿著幾樣吃食隨後跟著。
謹謖是喜歡爬高的,總往那疊石上走。藏梅也喜歡,抹雲勸了一次,也就罷了,小心跟著,不叫謹謖倒了就是。
有時若遠遠看見別的妃嬪遊園來了,便早些避了,省得要說一些話。有時,也能看見皇上攜了皇后,或別的人來,抹雲便和藏梅抱了謹謖拐了山石後頭,免生是非。
這日,謹謖看見了一疊石上頭停著一隻小雀,硬往上頭爬去。抹雲攔不住,只好哄說衣裳磨破了,小心母親責罵,自己小心從旁邊繞了上去,雖知道那雀兒看人過去,展翅就飛了,無奈謹謖仰頸看著,抹雲只好為難自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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