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去了幾天,皇后、皇上那邊,也沒有叫人過來看看。
甘棠看謹謖和藏梅打外頭進來。藏梅嘴裡還咕囔著什麼話。謹謖走到甘棠身邊,伸過兩個小拳頭去。
甘棠笑道:「又揀了什麼好的來了?不會又是小石頭子兒罷?」
謹謖笑著搖搖頭,張開了小手:竟是幾塊斷了的鐲子。
藏梅道:「讓六皇子牽我的手,硬是要抓著我的鐲子。我這才戴上了這個玉的,就兩天的工夫,就完了事了。叫我看看還能鑲起來不?」作勢要拿了起來看看。
謹謖卻沒有稀罕夠的,緊攥了手,藏在抹雲身後,還咯咯地笑著。
抹雲一邊道:「都是你前頭給六皇子養出來的習慣,你忘了還叫我們看,說皇子拉著鐲子走路,比攙著走得好呢。這又來說這個了。」
藏梅小聲道:「你也叫他那樣走來著。」
抹雲笑了,道:「你看我如今是戴著什麼?」擼起了袖子來叫她們看,是兩個黃澄澄的金鐲子。
甘棠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戴這個,叫人說我這個做主子的連副鐲子也沒有的。」
抹雲笑道:「主子不要聽她在那裡發脾氣兒,是想要新鐲子了,才想出這一招來了。」
藏梅惱羞成怒,道:「你竟說這樣的話。那日你看見我那支簪子了,說上頭的簪頭最襯你的衣裳了,巴巴地求了去了。現在又來說這個話了。快把簪子還了過來。」說著,就過來要拔了抹雲頭上戴著的一支菊花頭的簪子去。抹雲忙撩簾躲了出去,藏梅哪肯罷休。追了出去,在外頭兩人鬧成一團。謹謖看她們鬧了,更是樂了。也跑著出去了。
甘棠在屋裡頭笑道:「你們要怎樣,也別跑出了這個屋子。叫外頭走著地人聽見了,不知道要編排些什麼呢。」
那兩個是平素鬧慣了的,聽見甘棠的話,聲音兒低了些,卻還是扭在一起。甘棠卻順手拿起謹謖丟下了地碎鐲子。看還能不能接得上。可惜了上頭的一塊翠,正好裂開了。她皺皺眉頭,道:「鑲得再好,這塊翠也要蓋住了去.1-6-K,電腦站單剩下外頭地白,少了靈活氣兒了。還是就破開,做了戒面子,倒能有兩個好的了。」旁邊的宮女也附和著說好。
甘棠正想著,是做了方形的戒面子,還是做了蛋形的戒面子好。外頭就有宮女進來道:「季老爺府中來了人。」
甘棠詫異,這不年不節地有什麼事,就快了端午了。母親就能過來,什麼事情竟要過來。忙叫快進來。
兩個嬤嬤跪了。鬢角處戴著一朵白絨花。
甘棠一眼就瞧見了。心裡咯登一下,就慌了。
兩嬤嬤緩緩說了。原來甘棠的母親——鄭姨娘昨兒夜裡去了。
甘棠就覺一盆涼水自頭上灌下來,渾身涼了。身子搖晃幾下,就要往地上倒了。幾個宮女忙扶住了,攙到床上躺下了。
等甘棠醒了過來,又大哭了一場。抹雲一邊陪著哭了,一邊問那兩個嬤嬤:「是哪個更次上去了?那嬤嬤道:「就是不知道呢。這幾天都有些懨懨的,老爺也叫了大夫來瞧了,說沒有什麼,不過是有些勞碌著了,多歇歇,就是。誰想到就這麼去了。」
抹雲道:「也沒有再叫了大夫來看麼?」
那嬤嬤道:「來了。說是暴病,外頭瞧不出什麼來。家裡都猜著和夫人那病是一樣的呢。」抹雲道:「你們可去了鳳坤宮那邊,告訴了皇后娘娘?」
兩嬤嬤說去過了。
抹雲點頭,道:「可擇定了日子出殯了?」
兩嬤嬤道:「沒有呢。老爺正找了人來商議。」
抹雲扭頭看看甘棠也沒有什麼話要問了,便道:「你們回去罷。有了什麼事了,就進來。」
兩嬤嬤給甘棠叩了頭,去了。
甘棠猶自哭著,抹雲、藏梅上前好言勸著。
少時,鳳坤宮遣了人過來,托盤中有幾朵白剪絨花兒,一身素服。
來人道:「皇后娘娘說了,這素服穿三日就成了,也不要穿了外面走去,叫旁人見了不吉。叫兩個人堂外頭站著,不要叫別的嬪妃過來。」說罷,放下了托盤去了。
甘棠抬眼看了那幾朵花兒,幽咽道:「把那個花匣子拿過來。」
藏梅到另間屋裡找了出來,捧了過來,打開蓋子。
甘棠看了看,伸手從裡頭拿了一朵白菊花出來,泣道:「可憐我的母親,就這麼記掛著我去了。肯定心裡頭難過,都是我這個做閨女的不孝,讓母親受苦了。知道了我這個結果,就有了心病了。都是我的錯啊。」
抹雲接過菊花,給甘棠插在鬢邊。甘棠又掙扎著下床,穿上了素服,卸下了頭上的一應花飾,獨留下那朵白花兒。看著鏡中自己這樣一身裝扮,甘棠把持不住,又哭了,眾人忙勸著躺下了。
其母出殯之日,甘棠只得在堂後小園中設了香案,拜祭母親。又過了一月,甘棠就給家中捎信,說叫季廂進宮來。甘棠是想著,季廂在母親去了時候是正在家中地,有心問一些母親去世的情景。
拖了半月工夫,季廂才過來了。
姐妹見面,先哭了一場。甘棠是哭自己和妹妹一樣,都是沒有了母親的人了。季廂泣地是自己終了了自己的心願了。
抹雲幾個勸開了,兩人才坐下來說話。
甘棠問道:「可知道了我母親是患了何病才去了地?」
季廂道:「事後父親也找大夫來瞧了,說是或者吃錯了東西,或者是犯了什麼急症。」
甘棠聞言,又落下淚來,道:「妹妹不必來寬慰我。必是因我地事令母親勞心了,憂慮成疾,這才早早撂下了我去了。」季廂道:「姐姐不要傷心了,姨娘在天上看著,心裡還不更是難受麼?姐姐如今又有了喜了,更要當
甘棠苦笑搖搖頭,道:「這個孩兒命苦了,連姥姥都見不到一面了。」
季廂岔開話道:「我今兒是過去杏陽館那邊,還是在這裡住呢?」
甘棠道:「就留在這裡住上幾天罷了。也沒有外人來的。你就是住上半月一月地,也沒有人來攆了你的。」
季廂看看甘棠,沒有說話,看藏梅抱著謹謖打外頭進來了,忙過去接了過來,道:「可想我這個姨媽了?」
謹謖心裡還記著她的,先還閉了眼睛,不看季廂,一會子就和季廂玩開了。
到了夜間,甘棠就叫季廂和自己一床睡了。半夜,季廂就驚醒了過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見季廂坐了起來,甘棠也醒了,問道:「怎麼了?」
季廂道:「夢魘了。唬了一跳,出了一身的汗呢。」
甘棠道:「你是在家裡累到了,快些睡吧,天就要亮了。」
季廂道:「覺著有些悶了,把帳子收起來罷?」
甘棠道:「隨你舒坦就是了。外頭值夜的宮女便過來,將帳子攏了,問道:「可要喝口茶?」
季廂問甘棠道:「姐姐要喝麼?」
甘棠搖搖頭,道:「本來就難睡著了,喝了更不知道哪刻才閉上眼,你喝罷了。」
季廂道:「那我也不喝了。」便躺下來。
看著窗隙外的新月,季廂道:「姐姐就要這樣過下去了麼甘棠幽幽道:「還要怎樣呢?能保全了謹謖,就是姐姐的心願了。」
季廂道:「為了謹謖,姐姐還要再與皇上周全才是。」
甘棠長歎一聲,道:「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兒,妹妹還不知道麼?實在是倦了。若不是因著謹謖,姐姐我也就早有了決斷了。」
季廂忽問道:「姐姐相信因果報應麼?」
甘棠道:「怎麼說這個話?」
季廂道:「沒有什麼。想姐姐這樣一個散淡的人兒,不知道以後到底是個怎樣結果。」
甘棠道:「姐姐也不知道妹妹這樣聰慧的人兒,最後花落何處呢。」
季廂冷笑道:「妹妹早晚是要飄零四方的命呢。」
甘棠笑了,道:「你是個做什麼的,到處去販賣針線女紅麼?」
說了一陣,兩人見天就要亮了,才又閡眼睡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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