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皇上的一臉不解和雪柔的滿眼疑惑,我已經拉著裙擺快步走向攏菊園。
從若大的花園轉過,就看到了攏菊園院門旁的假山,月光似銀白灑了一地,空氣中是越來越重的菊花香,想是走的急了,胸口隱隱呼吸困難,我不由微微停下,扶著一側的假山輕輕喘了兩口氣。
「你來了!」抬頭,在假山的陰影處是依稀的人影。
我看著他,突然沒由來心裡一痛,輕輕抬手扶在心口處,而眼淚卻慢慢地輕輕地從眼角邊劃落,直到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拭去我眼角邊的淚花,看著眼前慢慢清晰的臉龐,我再也忍不住哽咽道,「你來了!」
看著他眼裡那一如昨日的海藍色,回憶如決堤的洪水,再也不是平靜。
「他……還好嗎?」
風起,是濃濃的菊花香,月夜如白,似極了那一夜,隱隱是那一句「你……忘了嗎?」而伸出手去,只是一片傷痛。
於是,我再次恍惚,「我從沒忘過!」
他眼裡的那片海藍不再冰冷,彷彿六月陽光下的大海,溫暖而濕潤,我突然流出了眼淚。
「吳海,終於見到你了!」當一滴眼淚輕輕滴落在他手上時,我卻笑了。
銀白月光輕輕灑滿了他一身,如夜的黑衣上也有了淡淡的光暈,半晌,他才笑道,「我回來了!」
我看了他半晌,才問道,「他……好嗎?」
吳海卻沒開口說話,只是伸過手將我一直握在掌心的白銀簪子拿過去,小心仔細的插在我的發旁,輕輕笑著,「他沒事!」
「我想見他!」我看著吳海的眼睛道。
可是吳海卻搖了搖頭,我心下不由一怔,繼而是心痛,「你不是說他沒事!」
吳海轉身慢慢走到假山之後,在假山上輕輕一拍,於是假山發出了轟響,緩緩向兩旁滑開,在假山之後,是一片開的正好的花——罌粟花。
我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直到聽到吳海打碎酒瓶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你……要幹嗎?」
吳海輕輕燃起火折子,那跳動的火光印著他眼裡的海藍色是妖艷的感覺,火花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然後在我眼裡出現了一場火與花的炫麗之舞,空氣中滿滿是熾熱的罌粟花香。
「別恨身上的毒很深了!」半晌,吳海才輕輕開口。
我的心不由的沉了下去,彷彿重逾千斤,只是一味的盯著他,吳海轉過頭看著我道,「我雖救了他一命,可是他已經什麼也不認識了!」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吳海,卻突然搖了搖頭,「不會的,毒癮是可以戒掉的,別恨是學武之人,他不可能熬不過去的,你騙我,吳海,告訴我,你騙我對嗎?」
吳海仔細看著我,眼裡是淡淡的傷痛,「如果再加上紫花之毒呢?」
「紫花之毒?」我一怔,下一秒卻拉住吳海的手,「帶我去看別恨,我有紫花之毒的解藥!」
可是吳海卻搖了搖頭,「我知道武大夫配出紫花之毒的解藥,可是那只適合你,別恨身上的毒已經深入骨髓了,縱是大羅金仙,恐怕……」
吳海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內心深處是一陣強過一陣的傷痛,「不是的,你騙我!」我忍不住沖吳海大吼。
下一秒卻哽咽道,「他好傻,他明明拿了如王爺的最後一瓶解藥,可是他卻給了我……他終不欠我什麼了!」
吳海輕輕歎了一聲,慢慢走到我身邊,伸出手輕輕將我眼角的眼淚拭去,「他終是記掛著你,這白銀簪子,他從未離身!欣欣,讓你好好活著,我想這是他的心願。」
「我想見他!」抬頭,我看著吳海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是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見到蕭別恨,念頭像放飛的飛箏,期待著,又害怕失望。
我要見他。
吳海盯著我,他眼裡是深深的海藍色,冰泠可是卻依然有著一絲溫暖,而我卻想起另一雙冰冷的黑色眼睛,突然一陣風起,吹起了被大火燒盡的罌粟花殘塵,一粒灰塵落到我眼裡,我不由閉上眼,耳邊是輕輕的呼吸聲。
「二日後,城北貓耳巷!」
待到我睜開眼,眼前只是一地的銀白,隱約聽到遠處有人在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轉回身,卻看到立在身後的羅侍衛,心不由一沉。
羅侍衛看了我半晌,慢慢開口道,「夜風重了,小姐早點回去吧!」
我看了他半晌,慢慢轉身向會場走去,羅侍衛靜靜跟在我身後,月光下是兩道被拉的很長的身影,風起,滿地殘花。
回到拍賣會場,雪柔看了我半晌,輕輕問道,「欣欣,你去那了!」
我搖搖頭,抬頭,卻看到一臉若有所思看著我的皇上。
直到夜深露重,終於賓主盡歡,各自帶著不同的目的散了,回到落葉微塵,坐在妝台前,手裡是那只白銀簪子,仔細撫摸過去,指間彷彿有著另一個人的氣息,閉上眼,眼前晃過的是一雙冰冷的眼睛,努力看去,卻終看不清那面貌。
空氣中隱隱是那一句,「你會丟下我嗎?」
伸出手,別恨,你知道嗎?我們都不曾丟下!
二日後,城北貓耳巷!
長長的巷街陰暗而深,一路沿伸到不知名的地方,破敗的房門幽幽半掩,空氣中浮動的是嗆人的酸臭味,街道兩旁是讓人噁心的積水,一隻老鼠飛快的沿著牆角從我身邊跑過,我不禁被嚇了一跳,隱約聽到有人在罵街,心裡暗歎一聲,拎著食盒慢慢向前走去。
一間,緊接著一間,半晌之後,我站在巷子最深處的一道斑駁了門漆的原木門前,遲疑了一會,輕輕拍拍了門,「有人嗎?」
拍門聲未及傳遠,就輕輕落地,然後隱隱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隔著門聽到裡面的聲音,「是誰?」
我依在門口輕聲應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