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轉回頭,終於看清,明黃色間白的蟒袍,從左肩斜下挎腰的上好白虎皮,腳上穿著黑青皮革錦鞋,不再是記憶中最深處的光景,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淚水又再次蒙上眼,半晌,我才說道,「你不是他!」
「他是誰?」
閉上眼,彷彿又看到那一片刺眼的血紅,眼淚又輕輕流了下來,終於開口,「你不是他!」
入夜,在一陣緊接著一陣的惡夢中反覆驚醒著,眼淚也沒有任何溫暖,可是心上那道傷痛卻如此清晰。我想忘了一切,卻怎麼也忘不掉,原來,命運是如此殘酷。
是你嗎?忍不住輕聲低語道,達達爾喀,是你吧!
「又做惡夢了?」抬頭看去,吳海不知什麼時候坐在床邊,用乾淨的手帕輕輕將我額上的冷汗拭去。
「他是誰?」我啞著嗓子問道。
吳海幫我擦汗的手輕輕一頓,才慢慢開口,「三皇子!」
我不再開口說話,閉上眼,依舊冷寂的可怕。吳海輕輕把手收回去,半晌才聽到他開口說道,「早點睡吧!」
咬著牙,轉了一個身,不想讓他看到我眼角的那滴淚。
恍惚中,卻聽到帳外輕輕一聲歎息。
當再次睜開眼,卻覺得頭痛的要命,「醒了?」轉回頭,阿令坐在床邊,輕輕在微笑,溫暖而乾淨,像極了柳如風。見我不說話,只是瞪著他看,阿令笑著伸出手,「來,讓我看看脈象!」
我木然的伸出手,只見阿令輕輕皺起眉頭,看了我一眼,眉頭更深了。
我慢慢開口,「怎麼了?很嚴重嗎?」
阿令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一旁用乾淨的水淨了手後,又慢慢走到床邊,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夜裡涼,蓋好被子,不然容易受涼,還有……」阿令將手收回,才慢慢接著說道,「還有,不要想的太多,你現在的情況,不宜過於憂慮。」
見我輕輕點了點頭,阿令又是一笑,「我再開一副安神的藥給你喝!晚上會睡的好一點!」
吳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聽到阿令說的最後一句話,眉頭輕輕一皺,卻沒開口說話。
待阿令施完針,出去幫我煎藥,吳海才輕輕開口說道,「從今天起還是讓小如來侍候你!」
我點了點頭,失去了說話的慾望,閉上眼,不再理會他。
「小姐!」耳邊傳來輕輕的叫喚聲,慢慢睜開眼,是小如,幾天不見,清瘦了好多,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扶上她的臉,「小如,我好累!」
小如眼裡含著淚,輕輕拉起我的手,「小姐,沒事了!」
我突然笑了,「謝謝你,小如!」
「在幹嘛?」轉回頭,看到了三皇子站在帳門外。
「見過三皇子!」小如忙起身行禮。
我冷冷的看著門外的三皇子,只見他輕輕一笑,自個走了進來,「你們在幹嘛?」
小如忙說道,「回皇子,我在陪小姐說話!」
三皇子輕笑一聲,坐在我對面,看了我一會,才開口道,「你就是二哥嘴裡的寶?可是你長的不好看呀!」
「寶?什麼意思?」我忍不住問道。
「二哥昨天告訴我說,他從冰月國弄回一個寶,一個可以幫我們取勝的寶,我想二哥說的就是你!」
心下一怔,就我能幫達度國取勝,我什麼時候這麼有能耐了?我一臉不解的看見三皇子,見我一臉的疑惑,三皇子輕輕一笑,「可是我剛剛才發現,你長的不好看!」說完,自個呵呵笑了起來。
他眼裡的那片海藍彷彿被他的笑所感染,一片溫暖。
可是我的心怎麼會那麼痛,忍不住輕輕扶上心口,彷彿一道傷口,在時光中慢慢潰爛。
「小姐,你怎麼了?那不舒服?」小如在一旁注意到我的不對,忍不住輕輕開口問道。
我搖搖頭,閉上眼,不再看向三皇子。
我不知道三皇子什麼時候離開的,只知道小如一天都憂傷的看著我,我讀懂了她眼裡的關心,可是卻沒法告訴她什麼。我的心在一夜之間千瘡百孔。
我突然之間開始害怕黑夜的來臨,小如點起火燈,輕輕的開口,「小姐,你累了嗎?」
我搖搖頭,不想說話,小如又開口說道,「小姐,我知道你心裡苦!」見我看向她,小如向我露出一個微笑,「小姐,人要活著才有希望!」
心下一怔,半晌,我才開口道,「小如,我沒事!」
黑暗中,我看到達達爾喀,他站在落葉微塵的屋簷下。
天彷彿又開始下雨了,冰涼的雨水打到他身上,他說,「欣欣,我要走了!」
轉過身,雨下的更大了,他的頭髮是潮濕的。
等著我,達達爾喀!
好,他輕輕說道。那一分鐘,我不再害怕。
「小姐!小姐!」睜開眼,小如一臉擔心的看著我,「小姐,你哭了!」
「小如,抱抱我!」小如輕輕一怔,可是還是依言將我抱起,「沒事了,小姐!」
「小如,我冷!」我輕輕哭道。
那些舊日時光中最深處的傷痛已經潰爛成灰,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想起他,心中的溫暖和慰藉一如他輕輕揚起的臉。
知道他會在那裡,不會再離開。
這是我們最後的約期。我突然感覺不再恐懼。
睜開眼,小如溫柔的看著我,我輕輕開口,「今天什麼日子?」
小姐將我眼角的眼淚輕輕拭去,「小姐,今天是二月初六!」
昨天是我認識達達爾喀的第一百天。
他原來是來和我告別和相約的。
我染上了嚴重的風寒,終日睡在床上,彷彿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能力,虛弱的如同寒風中的白盞花,只要風再大一點,我就能化成那一片片飄零花,隨風而去。
阿令一臉擔憂的坐在床邊看著我,半晌,才輕輕開口道,「很難過嗎?」
我看著阿令,搖搖頭,不曾開口。
「她這樣幾天了?」阿令轉回頭問著小如。
小如輕輕在一旁哽咽道,「三天了,小姐都不曾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