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紀事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楚宮
    玄木顯然是對貝衣的身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你的武器還真是特別呀!」他眼讒地盯著貝衣的『不殺』。

    貝衣上身筆直地端坐馬上,『不殺』此時不過如普通的綢帶,隨風在她臂間輕柔飄舞,倒是給一身煞氣的貝衣多少添了幾分女子的柔媚。

    貝衣對玄木的笑臉視若未見,一張面孔佈滿寒冰。

    昭慶騎著白馬行在兩人之間,眉頭緊鎖,見貝衣如此,不由苦笑,「刺客來歷不明,你何苦動氣。」

    貝衣恨聲道:「我明明留下活口,卻又是自盡而亡!」

    昭慶歎息,「均是死士!」

    玄木插話,「這幾人明擺著是故意隱藏了身份,便是暗器都用得很雜,不想人看出他們的來歷。」

    貝衣這時才狠盯他一眼,彷彿在說,費話!

    玄木大樂,以為貝衣終肯搭理他,忙問,「你的功夫跟誰學的?有沒有我能學的招式?」

    貝衣不答,『不殺』已開始散出寒氣……

    昭慶卻在這時,淡淡地冒出一句,「不知是誰想取我性命,攸王?還是……」

    貝衣疑惑,「主人,難道是白越有人探知了主人行蹤?」

    昭慶搖頭,半晌,歎道:「那麼多人想殺我,一時間還真是無從分辯。」

    玄木忍不住抱怨,「自從我遇到了你,原本縱情江湖、逍遙無憂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昭慶不語,突感迷惑,自己怎麼就惹上了這許多的殺機?楚宮裡,是否就能安全?

    ……

    人常說,近鄉情切,愈近楚宮,昭慶的神色反而愈發平靜,彷彿離開不過是昨日,這中間三年多的時光根本不曾存在……

    宮門下,昭慶一眼看到當值的老校尉,心中多少安定了幾分,忠心耿耿的舊臣仍在,宮中的變化應該不大。

    老校尉以為自己眼花,那端坐白馬上的美麗女子難道是……

    「公主!」宮門一開,老校尉激動地衝出,頜下的白鬚在風中飛揚,曾是昭慶少時最渴望的玩物之一。

    昭慶目光含笑,尚未應答,貝衣已是橫馬上前,冷眼睨視,一身凜然殺氣,空氣也彷彿凝結。

    經過那驚魂之役,她已下定決心,絕不許任何生人*近昭慶半步!

    老校尉生生停下腳步,倒也絲毫不介意,只是雙目發紅,哽咽叫道:「公主,您可回來了,快去見大王,大王他……,時時念著您呢!」

    昭慶心頭一緊,咬咬牙,也不多言,點頭策馬,一陣風般急馳入宮……

    楚王寢宮,靜寂無聲,昭慶遠遠下馬,惟恐驚擾了父王。

    一步步,卻是沉重異常!

    彼時的任性離別,可令父王傷心?

    如今的自己,有何臉面……

    昭慶遲疑著停下腳步,竟有些許的膽怯。

    玄木與貝衣從身後趕來,玄木詫異,「怎麼了?還不快去,你父王病重,說不定就是為了等你,才懸著最後一口氣……」

    他一語未盡,貝衣的『不殺』利落揚起,直奔他喉間而去!

    玄木慌忙逃開,遠遠落地,連聲埋怨,「這麼凶的女人,出手都不先打個招呼!」

    昭慶滿眼淚水,心絞不已,突然拔足狂奔,衝入楚王寢宮……

    「父王!父王!」昭慶又似回到幼時,每每委屈受傷便哭叫著找尋楚王。

    寢宮內,跑出幾名驚惶的宮女,有年長者認出昭慶,急忙制止,「公主,不可喧嘩!」

    昭慶哪裡肯理會,也不知何處來的力氣,推開眾人,直闖楚王寢室。

    沖天的藥氣,熏得昭慶一個踉蹌,心頭更慌,幾乎跌倒,衝至塌前,頓時愣住。

    塌上這面色蠟黃、枯瘦無形的老人,真是自己的父王嗎?真是自己那面慈和善的父王嗎?

    怎麼,短短三年,三年不見,父王竟成了這般模樣?

    「父王……」昭慶哽咽輕喚,忍不住去抓老人如柴的手臂,這手臂,曾強壯得可將幼小的昭慶高高舉起,這手臂,曾溫暖得給予少年的昭慶深深慰寄……

    老人的手指動了動,緊閉的雙眸無力張開……

    「父王,是我,」昭慶急忙湊至近前,悲聲叫道,「是不孝的女兒!」

    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又轉瞬消逝。

    有宮女在昭慶身後落淚,「公主,大王定以為又是幻覺……」

    昭慶聞聽,更加心碎,狠抹一把淚,輕輕抓起老人的枯手,「父王,是我,昭慶,我回來了!我手指上的那個疤痕還在,您摸,還在呢!」

    那中指內側的小小凸起,是昭慶小時誤抓利刃所至,流了許多的血,下壞了楚王,驚了整個楚宮,若不是昭慶母妃制止,照料昭慶的宮人們都險些被暴怒的楚王盡數斬殺……

    老人的手指在那疤痕上停滯,半晌,突然開始顫抖,老人眼中亮光再現,虛弱地低喚,「昭慶……」,

    「是,是我!」昭慶再也忍耐不住,淚如雨下。

    「你,終於回來……」老人艱難地喘息說道。

    「我……,回來了……,女兒,對不起您……」昭慶泣不成聲。

    「沒想到,父王還能再見,你,一面……」楚王的眼角滑出濁淚。

    「父王……,您這是怎麼了?我離開時,您,不是還好好的……」昭慶悲聲問道。

    楚王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父王……,老了……」

    「不!不!」昭慶死命搖頭,將臉埋入楚王枯掌,卻是再說不出話來。

    ……

    「大王!」有宮女驚叫。

    昭慶猛然抬頭,楚王已痛苦地閉上雙眼,喉間傳來沉重喘息之聲。

    昭慶的心驟然下墜,「父王,您怎麼了?」

    宮女齊喚,「太醫!」「太醫!」

    昭慶醒覺,聽得身後傳來凌亂腳步,忙回首叫道:「太醫快來!」

    進來的是二老一少三名太醫,最為年長那人,昭慶熟悉,自小,昭慶闖禍不斷,大病小傷,均為這位林老太醫所治。

    老太醫見了昭慶,微怔,急得昭慶大叫,「快救我父王!」

    兩名年長太醫這才手忙腳亂地撲到塌前,為楚王順息平喘。

    昭慶一急,反而冷靜下來,一瞬不瞬地緊盯楚王反應。

    良久,楚王的喘息復常,只是並不睜眼。

    老太醫抹去滿額冷汗,回身稟告昭慶,「公主,大王暫安!」

    昭慶沉聲問道:「父王為何不睜眼?」

    老太醫輕歎,「大王情緒激動,暫時昏厥。」

    ……

    昭慶輕輕別過臉去,半晌,又問,「父王,患得何病?」

    老太醫遲疑,「這個……」

    昭慶緩緩抬起眼來,凝視他。

    老太醫神色間竟似閃過一絲惶恐之色,「公主,白越大軍退後,大王就患了急症,重病不起……」

    「急症?」昭慶的聲音猛地拔高了幾分,眼眸中射出一道厲光,「什麼急症?」

    「這個……」老太醫不敢迎視,急忙垂下頭去。

    昭慶纂緊雙拳,「我父王向來少病,身體不弱,倒底是什麼急症,害他至此?」

    另一名年長太醫此時接話,「公主,大王長年心緒鬱結,早已埋下隱症。」

    昭慶眼一瞪,認得此人是王后的專屬太醫李目,「你為何在此?」

    那名太醫急忙恭敬答話,「回公主,大王病重,所有太醫皆被王后譴來給大王醫治。」

    昭慶冷哼一聲,那個女人!

    「你,你又是何人?」昭慶轉頭質問那年輕太醫,此人面生,不由引起昭慶疑慮。

    「小民郭不為,由丞相舉見入宮。」那一臉平靜之色的細目男子,不卑不亢地答道。

    「丞相?」昭慶一愣,若說這楚國的臣子中,有誰是令昭慶敬服的,非丞相施正山莫屬!

    昭慶沉吟,「你說,我父王患得何病?」既是丞相舉鑒之人,本事定不容小瞧。

    郭不為垂目答道:「小民入宮不久,尚不敢輕下判斷,請公主恕罪!」

    昭慶眼角瞟見太醫李目似乎輕舒了一口氣。

    ……

    步出楚王寢宮,昭慶心中翻騰,林老太醫的閃避其辭,李目的神色異常,還有那郭不為的緘言沉默,這一切的不尋常意味著什麼?

    寢宮外,玄木與貝衣正與人對峙。

    玄木抱臂,貝衣冷顏,擋下一名神色高傲的婦人。

    「公主!」那婦人瞧見昭慶,高聲喚道。

    昭慶一見,不由皺眉,「什麼事?」,對王后身邊之人,昭慶向來厭惡。

    婦人冷笑,「王后得報公主歸來,特命奴婢宣公主入紫宮,進見!」

    昭慶怔然,半晌,微笑,這是在向她宣告,如今的楚宮,已是那女人的天下嗎?

    貝衣見不得有人對昭慶不恭,目中露出凶光。

    昭慶不以為然地開口道:「本宮疲乏,稍後再說吧!」說完,舉步便向自己的昭慶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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