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夜羽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什麼沒有的地方,周圍有的只是一片黑暗…眼所觸及的地方都是一片黑,黑暗沒有止境,一直向外不停延伸…
我記得…嗚…頭痛…
「你還好吧?」一隻手從背後扶住了夜羽搖搖欲墜的身子。
「謝…」反射性的,夜羽回過頭想要道謝,挪亞?!
那始終被灰塵蒙著看不清長相的臉蛋,那瘦弱的彷彿可以一折就斷的身子,那溢滿關心的眼神…
「你…你…是誰?」
「你在說什麼啊?發燒發糊塗了嗎?」挪亞擔心的用額頭搭上夜羽的額頭。
夜羽發現,不知什麼周圍的景色變成了奴隸市場的地下室,在一雙雙冷漠的眼神的夾雜中,只有挪亞的眼神是溫暖的。
「恩…似乎還有點熱度…」
挪亞那淡淡的帶著樹木清香的味道傳了過來,那暖暖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彷彿就和真人一樣,彷彿挪亞還活著一樣。心臟揪著發疼。他知道,他知道的,這一切都只可能是個夢境,是個幻境,挪亞不可能還活著。他是在他懷裡斷的氣,他是他親眼看著死亡的。他…不可能還活著。
前身的種種他都可以當自己是旁觀者,只聽,只看,卻不參與其中。一直以來他也都是這麼做的。為自己的前身報仇,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因為他不是那個埃利,不是那個沒有一點力量,被人愚弄,被人背叛,害死朋友和家人的普通人類!對,他是那麼快樂,那麼無憂無慮,有著周遊世界的夢想,有著為自己著想的家人,他和那個埃利不同!不同,不同!!
夜羽一直很討厭前身的自己,那個沒有一點力量,沒有保護住重要之人的自己。他討厭那個自己,所以他不願意承認那是他自己本身,一切都可以歸咎於他沒有恢復記憶,所以那不是他,那個害死了挪亞,安琪拉姐姐,那個被人強暴,被人背叛,無法反抗,沒有一點抗掙能力的傢伙不是他!
夜羽把埃利和自己硬生生分開來,稱他為自己的「前身」,把自己的感情,精神通通都從埃利那裡抽離出來,告訴自己,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把前身的種種埋藏在心底深處,不去觸摸,劃出一條分隔線,畫出一個隔離帶,牢牢的鎖住它。他要證明給自己的「前身」看,他和「前身」是完全不一樣。他不會像「前身」一樣,簡簡單單就相信別人,他不會像「前身」一樣,無法保護周圍人周全,他也不會像「前身」一樣,被人欺凌,無法自保。他冷漠,他不輕易相信別人,他自信,他得到周圍人的愛戴,他強大,他有能力保護他人…夜羽想要做一個和「前身」完全不同的自己,他冷靜而聰穎,不僅僅是現在家人教導帶來的影響,同時也是他執意要塑造的自己。他不要象「前身」一樣被怒火,被深深的仇恨所籠罩,他不要背負那刻骨銘心的傷痛,「前身」臨死前那悲痛欲絕的撕吼,那滿腔憤怒和仇恨,至今都讓他焦躁,心痛,無可抑制的想要殺了無能的自己!如果把那些發生的事情都當作他人的經歷,那那些仇恨和怒火也都是他人的,與旁觀者的他無關,那他是不是就會好受些?他不要做無能的埃利,他要給「前身」看,他能夠把他人玩弄在掌心,他不會因為仇恨,憤怒而焦躁,他能夠在冷靜中運籌帷幄!夜羽沒有立刻為自己「前身」報仇,也沒有完全投入尋找自己的仇人,他不想被憤怒沖昏頭腦,他要輕輕鬆鬆,在玩樂中完成復仇大業。這樣才能顯示出他和自己「前身」的不同…
是的,他和「他」是不一樣的…
夜羽一直在做之前自己做不到的,用與之前自己完全不同的行徑來證明他們的不同。但是,他和他確確實實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靈魂。作為埃利的短短十二年,是從一片空白開始記載的全新人生,和那個一直待在白羽身體裡看世界的自己不同,作為埃利的他,完完全全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靈魂來接觸,來瞭解的這個世界。他是以埃利的身份成長了12年,經歷了真正的成長,從一個小嬰孩成長到了一個小少年。一個人的少兒時期對他的一生影響重大,在白羽體內的夜羽充其量只是一個能感知快樂,幸福,危險的單純的胚胎,但埃利卻是一個完全能以自己的思想獨立思考的個體。小動物有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當成母親的習慣,同樣的,夜羽把自己當成了人類12年,和人類一起生活了12年,在一張白紙上寫的最多,最深的就是人類兩個字…那12年的生活對他的影響已經不是簡單的重大可以來形容的了…可是夜羽他畢竟不是人類,他是魔神的孩子,他的血液,他的尊嚴不允許他被幾個小小的人類影響思緒和情感…他不應該把幾個人類看的如此重要…正因為那12年的生活是如此讓他記憶銘心,所以夜羽更不得不忘記它!但是下不了手捨去那人類時簡單快樂生活的記憶,也不想忘卻那另他記掛的笑顏,更不想放開滿腔的仇恨,所以…他選擇埋藏…只要把那些記憶埋藏在心的深出,那麼既不需要捨棄,也不需要去在意了,不是麼?
夜羽自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可是…
「埃利?!你是不是哪兒疼?」挪亞的小手撫上了夜羽的臉頰,溫潤的液體滑過他的手心。
怎麼…我…竟然流淚了…
什麼被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什麼魔神人身份的區別,一切的一切都在再次見到挪亞的時候崩潰了…
「挪…挪亞…」夜羽重重的抱住挪亞,彷彿要把那瘦小的身子揉進自己身體內部一樣,深深的,用力的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夜羽哭著喊著對挪亞說著對不起。
是夢境也好,是幻境也好,不管面前這個挪亞是夢是幻,是真是假,只要此刻他真實存
在…即使…他只是此刻存在…
「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曾經試圖去忘記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個時候放開了你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實踐和帶你一起回去的諾言…」
「對不起…明明是我害死了你…」
「我卻試圖忘記這一切…」
「對不起…我竟然試圖否認那不是我…」
「我沒有保護的了你…沒有守護得了姐姐…沒有守得住村子…」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放開你的手…」
「如果我沒有勸你和我一起逃的話…」
「對不起!」
夜羽一直,一直想要和挪亞所說,卻不可能傳達得到的語言,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他不停重複著道歉,不停哭泣著。
本來埋藏在心底深處那深深的罪惡感,自我嫌惡感都翻湧上來…這些年他一直笑著,為了不讓家人擔心,為了不再讓自己後悔,他一直笑容滿面,沒有人知道,他心裡依然充滿了痛苦,哀傷,憤怒和仇恨…他把眼淚,把自己真正的情感隱藏起來,塑造了一個假面,保護自己,也拒絕了別人。現在埋藏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化為眼淚流淌出來。他自從3年前的那天就已經不知道哭泣是什麼了…他還以為自己的眼淚早以流乾,可是在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始終溫柔對待他,照顧他,為他犧牲,最後因他而死的挪亞面前,他卻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那麼多感情可以發洩,還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
不管眼前這個挪亞是怎麼出現,怎麼被創造出來的,他都衷心感謝那個讓他再次和他見面的人…
挪亞一如既往溫柔的撫摩夜羽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他。
「挪亞…對不起…對不起…」多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哭泣了?夜羽發洩著自己的情感,
哭泣得聲音都已經沙啞,卻還在重複道歉。
也許是夜羽哭累了,他漸漸覺得自己使不上力氣,眼皮也沉重的往下掉。朦朧中他感覺到挪亞離他遠去…
不,不要走!
不要走!
挪亞!!
一個驚醒,夜羽猛的從床上直起身來。
夢?!怎麼會?
摸摸眼角的淚痕,嘗試一下發出聲音,沙啞的不像他…難道…不是夢?
呆呆的坐了一會,夜羽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回到了精靈族,周圍滿是植物纏繞的幽雅裝飾
正說明了這一點。
「真的…只是…個…夢?」夜羽懷抱住自己,心裡悵然若失,「只…是個…夢…」
自己不是早知道的麼…可是夢裡的挪亞是那麼真實,那體溫,那味道彷彿還遺留在身上…
可是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我竟然會哭…還哭的那麼厲害…為什麼…為什麼…只是一
個夢呢…為什麼不再…不再…持續下去…
夜羽依然沉浸在那夢境中…挪亞…你的出現是在譴責我把你忘記麼?是在責問我為什麼不實踐諾言,替你報仇麼?還是在譴責我的逃避呢?挪亞…
「你醒了!」柔和的嗓音夾雜著欣喜。
夜羽只覺得淺金色的髮絲在眼前一晃,就被對方結結實實給抱住了。
彷彿和自己在夢中擁抱挪亞一樣,對方也用力的把他緊緊抱住。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淺金色的頭髮,柔和的嗓音,夜羽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那個美麗的精靈王!
「我睡了多久?」在對方語氣裡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的樣子,夜羽不留痕跡的推開精靈王,皺著眉頭問道。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你都在昏睡…」
什麼?!夜羽驚訝極了。
「整整三個月,我天天來看你,你卻一直沒有醒來。怎麼叫,怎麼喊,你都沒有反應,我好擔心,好害怕,怕你就這樣一睡不醒,就這樣離我而去…」
相信不是傻子都聽的出精靈王那充滿擔憂,害怕以及…愛意的語氣。
夜羽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精靈王,突然發現對方憔悴了很多,和第一次見面那充滿自信,意氣風發的模樣不同,不但衣衫不整,頭髮散落,雙頰更是凹陷了不少。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如此擔心,如此害怕…」精靈王再次緊緊抱住了夜羽。
兩具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夜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那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身子。
「為什麼?」夜羽怔怔的問出了這麼一句。他才剛從和挪亞分別的夢裡醒來,沒想到現實世界裡竟然有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在等著他。
「不要問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在意著你,記掛著你…」
「當看到倒下的你的時候,我覺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我的心…它在意著你…」
「我知道我是精靈王,我不應該,也不能愛上別人,不可以愛上一個人類,可是…」
「我無法控制我自己不去想你…」精靈王那急切的語氣讓人感覺他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般。
「我…」
「別說了…我都知道。」精靈王的話讓夜羽想起了他父親們的結合,不被允許,不被接受的戀愛…
夜羽回抱住精靈王,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裡。現在的他似乎也相當脆弱,想要去依*一個人,而精靈王又正好出現了。暫時就這樣*一下吧。
深深吸了一口精靈王身上淡淡的森林草木的味道,夜羽突的想起了同樣擁有森林味道的挪亞,想到在夢中的再次別離,他喃喃的呼喊了他的名字,「挪亞…」
「恩…什麼…事?」奇怪的是,微微哽咽的精靈王竟然應了一聲。
「我在叫別人…你應什麼…」*在精靈王肩頭,夜羽的聲音都是悶悶的。
「咦…你不是在叫我麼?」
「啊?我在叫挪亞拉。」
「可是…可是…我的名字就是叫挪亞啊…」
(哦呵呵~~終於終於讓挪亞復活拉~~~其實也不叫復活,本來其實就沒有死咩~~歐歐歐~~~~慶祝~~~鞭炮~~煙花~~之前猜測精靈王真實身份的人有沒有猜對呢~~~厚厚~~不過猜對了也沒有獎勵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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