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鶯生下孩子後精疲力竭,吃了袁芝蘭為她煮的雞蛋後就睡了。
孩子放在嬰兒床裡,就擱在她的床邊,也睡得很熟。
岑少軒在醫院裡守了一夜,其中有大半夜的時間都在看自己的女兒。護士中途進來,問了一下葉鶯的情況,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孩子,便忍不住笑道:「看不夠吧?以後有你看的時候。孩子不好帶,哭起來簡直會要你的命,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頓。」
岑少軒便笑著說:「不會,我一定會好好帶她的。」
葉鶯也笑:「是啊,他肯定最寵女兒,我怕會寵壞。」
護士看著這一對恩愛夫妻,又與他們閒聊了幾句,這才笑著走了。
岑少軒的父母和葉鶯都已經知道他給女兒起名岑葉雲,都覺得很好聽。他父母想著,自己兒子給孩子起名字都要把岑和葉放在一起,足見小兩口感情深厚,心裡更是高興。葉鶯卻聽出那個雲字自然指陸雲峰,知道他要說明這是他們三個人的孩子,想著自己的女兒將會被這兩個既有能力又有無限愛心的人保護、疼愛,這一生勢必過得很好,她就放了心。
深夜,萬籟俱寂,只偶爾會有新生嬰兒的哭聲在其他病房響起,隱隱地傳過來。孩子剛生下來,啼哭的聲音都很嬌嫩,聽上去真是讓人一顆心化作了水。
岑少軒一邊看著女兒一邊傾聽著別的嬰兒的哭聲,感覺到新生命不斷降生,心裡更是暗下決心,一定要讓這些可愛的孩子生活在遠離罪惡的世界,不要受到傷害。
他正看得出神。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他立刻抬頭看去,眼裡全是警惕。
從門外緩緩走進來地人竟然是孫凱。
岑少軒站起身來,沉靜地看著他。心中已經戒備。
孫凱關上門,輕聲說:「我來看看你的女兒。1^6^K^小^說^」
岑少軒沒有吭聲。也沒動,顯然不打算阻止。
孫凱走到嬰兒床邊,俯身看著初生的女孩。過了一會兒,他輕笑道:「像媽媽,將來一定是個美人。」
岑少軒等他看了孩子。這才說:「孫局,我們出去說話吧,別吵醒了她們。」
孫凱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岑少軒給睡著地母女二人把被子掖好,然後走出去,把病房門帶上。
孫凱和他一直走到過道盡頭,站在窗前。他看著岑少軒,眼神十分複雜,笑容裡有一點發苦的味道:「少軒。我們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是嗎?」
岑少軒迎著他地目光,面無表情地說:「是。」
孫凱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窗外,聲音很輕:「少軒。過完春節。我就要去省城了。」
「我知道。」岑少軒平靜地道。「聽說你要調去監獄局任副局長。」
「是啊。」孫凱歎息。「這對我的政治生涯是個重挫。少軒,你這下算是出了氣了。」
岑少軒對他避重就輕。大事化小的手腕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由得冷冷一笑:「孫局,你的確適合做政客,不適合當警察。監獄局介於公安和司法兩個系統之間,你過渡一下,可以往司法廳走,然後再到別的單位。這算不上重挫,反而幫你地政治生涯提供了新的方向。只是,天恢恢,疏而不漏,你這次洗脫了嫌疑,我佩服你。但是,千萬不要有下一次。」
「你放心。」孫凱笑了。「我們最後在一起的那一夜,你對我說,回頭是岸。少軒,我現在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這應該算回頭了吧,你還願不願意為我提供那個岸呢?」
「真的想立地成佛嗎?」岑少軒的聲音裡有了一絲譏諷。「那我拭目以待。」
公安系統裡的敗類還沒有清除,一過春節,督查大隊就要派人進行調查了。屆時,希望孫凱真的會回頭是岸,立地成佛。孫凱似乎也明白他在想什麼,卻並不害怕什麼調查。他做事一向嚴密,分寸把握得極好,否則那麼多年的刑警隊長也就白幹了。這次調他去監獄局任副局長,表面上是一種變相的處分,明升暗降,實則是他自己運作地。姚志如和他那條線上的人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將去監獄管理局,立刻心就定了。他們這次肯定都會被判有罪,但除了自願頂罪的一、兩個人會被判死刑外,其他人都不會死。如果有孫凱在那裡照應著,不但監獄中地日子不會難過,多半是關在模範監獄,環境很好,而且過上幾年就可以保外就醫,也就恢復自由了。於是,人人咬緊牙關,絕不把他牽扯進來。
這一切岑少軒都明白,可是,當中只要摻雜了政治,他也就無能為力。再說,他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孫凱有罪,孫凱與綁架者通過話,但他命令下屬進行監聽是秘密進行地,事先並未經過合法地批准手續,因此這個證據的取得也是不合法地,法院不會採信。目前來說,他的確拿孫凱毫無辦法。
孫凱微笑著,神情間滿是從容不迫,溫和地說:「少軒,我這次是輸在了你的手上,我服。你是我教出來的,敗在你手上,實際也算是栽在我自己手上,我一點也不覺得冤。不過,少軒,你將來辦案,少不了要來監獄提審犯人,我們還有打交道的時候,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岑少軒平靜地點頭:「你放心,孫局,我會公私分明的。」
孫凱笑著,輕輕地道:「少軒,我現在很羨慕陸雲峰,也很佩服他。那人是條漢子,對你也真好,我沒話說。如果我當初保下你,那我們今天也會像你們如今一樣情深意長,快樂地在一起吧?」
岑少軒想起了過去那些痛苦的日子,想起自己被逼得四面楚歌,被迫辭職,想起自己流落異鄉,生活潦倒,不得不去酒店當門僮。那些屈辱的日子,自尊被踐踏,看盡世態炎涼,使他差點一蹶不振,再也翻不了身。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賜,而這個人曾經讓自己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和忠誠,那種傷害真是刻骨銘心,永誌不忘。
孫凱看著他臉上微變的神情,心裡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於是歎了口氣,認真地說:「少軒,對不起,我鄭重向你道歉。往事已矣,現在你我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做事都必須三思而行。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來強求你的感情,你放心地做你的事,也放心愛你的人吧。」
原來他是特意來遞降表的,岑少軒明白了。他現在也不是以前那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了,一旦清楚了孫凱的用意,便沉穩地道:「孫局,你能這樣想就好,謝謝你。」
孫凱也是聰明人,自然聽出來他已經決定不以個人私怨而出手對付他,便笑著伸出手去:「少軒,恭喜你喜得千金。」
岑少軒也伸出手,與他握了握,禮貌地說:「謝謝孫局。」
兩人這一次握手,是官場上約定俗成的慣例,表示兩人已經達成了某種契約,暫時保持和平,不再相鬥。
孫凱雖然很愛眼前的人,但已經知道他不再是過去那個對自己無比信任,可以任由自己擺佈的人了。現在是非常時期,他能自保已經是幸運的事,更不想多生枝節,於是鬆開手,對他微笑著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岑少軒看著他依然充滿威勢的挺直的背影,眼裡沉沉的,心裡雖有不甘,卻只得暫時接受現狀。
他還會繼續調查,但目前首要的事情是整頓警察系統內部,讓邪惡再無生存的土壤。
不過,最首要的事情,卻是盡可能地照顧葉鶯母子。
目送著孫凱的身影消失,他才轉身回病房,繼續履行身為一位丈夫和一個父親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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