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春 網友上傳章節 下部第27 我猜中這開頭,猜不中結局
    鄭微在大院食堂裡解決了自己的晚餐,回去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用筆記本電腦看電影。很奇怪,千看不厭的《大話西遊》這天晚上也沒能讓她笑出聲來,心裡莫名地悶得慌。

    紫霞仙子說,「我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鄭微迷迷糊糊地睡去,夢裡輾轉不安。

    半夜,手機鈴聲將鄭微驚醒,本來就睡得很淺,靜悄悄的夜裡突兀的音樂聲更讓她莫名地心驚。

    鄭微最怕半夜的電話,總覺得那是什麼不好的事發生的前兆。上一次午夜被電話驚醒,是媽媽在家胃出血,被送到醫院急救,現在想起還驚魂未定。但是她更不想關機睡覺,總害怕會錯過什麼。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個陌生的電話,鄭微有些懷疑是六合彩信息,不過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請問是鄭微鄭小姐嗎?」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鄭微的心像被鼠寶的爪子撓了一下,「我是,你哪位。」

    「我是公安局分局的幹警,請問你是不是阮莞的家屬或朋友,她現在人在醫院,傷得很嚴重,你的號碼是她手機裡最後一條通話記錄,能否麻煩你代為通知她的家屬,儘管趕到醫院急診室。」

    鄭微的腦子轟地一聲,後面那個幹警說了什麼完全聽不清了。她所有不安的預感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印證,跌跌撞撞地披上外套,抓起包就往醫院跑。

    上了出租車,司機問,「請問要去哪裡?」

    鄭微機械地回答。「醫院,麻煩快一點。」

    司機在後視鏡看到了她的模樣,問了句。「小姐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鄭微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整張臉都是濕答答的。不會有事的。誰都不會有事!阮阮這樣地一個人,老天也會庇護的。

    她這才想起要給吳江打電話,阮阮所在的醫院並不是吳江工作地地方,他接到電話也嚇了一跳,說立刻就會趕過去。

    鄭微一路飛奔到急症室。手術室裡的燈是亮著地,門口站著好幾個帶著大蓋帽,穿著不同警服的人。

    「阮莞是不是在裡面?」鄭微白著一張臉問。

    幾個大蓋帽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負責人的打量了鄭微一會,「請問你是……」

    「我是鄭微,她的好朋友。她到底怎麼樣,不會很嚴重吧?到底出了什麼事,她上火車之前還是好好的。

    那個負責人神情嚴峻地把事情地原委跟她說了一遍,其實過程很簡單。火車開到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時候,鐵路公安局的警察在車廂裡發現了一名重案通緝犯,在逮捕的過程中。那名歹徒竭力反抗逃脫,並且手中持有凶器。參與圍捕的幹警中有一名年輕的警員。年輕衝動,一時情急之下居然不顧規定在人群密集的車廂裡開了兩槍。一槍正中歹徒後背,另一槍則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在慌亂的人群中閃躲不及的阮阮。

    「這是我們工作地重大失誤,真的很抱歉。開槍的幹警已經被拘留,醫生也在對阮小姐進行全力地搶救。關於這件事,我們一定會給家屬一個交代。」

    鄭微欲哭無淚,警匪追逐,槍戰上演,這是多麼遙遠的事情,好像只應該出現在電視劇裡。而她和阮阮都只是普通人,平凡地生活,掙扎著去討一點小幸福,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邊,發生在她最最要好地朋友身上。槍傷!阮阮那麼柔弱地身體,還懷著剛滿月的孩子……她*在急症室地牆上,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鄭小姐,還好吧。」她在朦朧的視線中看著重疊的焦慮面孔。

    「車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她?」子彈是不長眼睛的,難道老天也看不見嗎,他這樣對待一個懷揣著最後一點甜蜜的女人又是為什麼?

    鄭微手忙腳亂地擦眼淚,心裡默念:定可以度過這一關的,阮阮是這樣,孩子也是!

    她沒有宗教信仰,但是所有的神佛不都應該站在善良的人這邊嗎?

    手術室燈終於滅了,白大褂上血跡斑斑的醫生走了出來。鄭微屏住呼吸,聽到醫生清晰地說:「很抱歉,子彈嵌在心臟三尖瓣膈瓣,我們通過手術切開中切開右房後,發現彈頭殘片沒入心臟表面難以取出,病人送來的時候已有心包填塞心源性休克,由於彈頭引起的室顫,最後還是搶救無效。請問哪位是死者的親友?」

    鄭微的心裡有一面鏡子,被人重重一擊,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是無數細碎的破裂聲,延綿不絕。

    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她只聽懂了一個詞:死者!

    美麗通透的阮阮,陪著鄭微走過青春歲月的阮阮成了醫生口中的「死者」,鄭微第一次發現,白色原來是世界上最絕望的顏色。

    身邊的大蓋帽臉色也變了,有的相互交頭接耳,有的在跟醫生交涉,還有的似乎在安慰她。鄭微渾然未覺,指甲牽進了掌心的肉裡,痛也是鈍鈍的。她在短暫的靜默後爆發出一聲磣人的嚎哭,她的阮阮,她對幸福的那點期待再也回不來了。

    鄭微不顧一切地痛哭,迸發的眼淚能否把心中的苦痛沖刷至稀薄?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願望無疾而終,但是不應該是阮阮,她本應該過著最平靜的生活,現在卻為了一個完全沒有理由的意外死在了手術台。

    熟悉的電話鈴聲在鄭微對面的那個警察手裡響起,「……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相信著愛能永久啊……」這首《我們都是好孩子》是阮阮最喜歡的一首歌,還是鄭微替她下載地手機鈴聲。

    那個警察打開手機。「是一個叫趙世永打開的,你要不要接一下?」

    鄭微這才想起了也許還在市苦苦等待的趙世永。「我接。」她拿過電話,「喂」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痛哭讓她地聲音改變。趙世永居然分辨不出電話那頭並非阮阮,他吞吞吐吐地說:「阮阮。對不起,我未婚妻和我媽今天忽然到我這裡開,我現在暫時去不了市,你能不能等我一天,我明天馬上飛過去。一定要等我……」

    如果趙世永此刻站在鄭微的面前,她毫不懷疑自己克制不了撕碎他地慾望。

    「你沒來!」

    是他給了阮阮一個不得不赴的約定,而他居然沒有來。鄭微流著淚長長地歎息。

    趙世永終於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你不是阮阮?鄭微?是鄭微嗎?阮阮在哪裡?她是不是不想再聽我的電話,你告訴她,我真的不是故意地,讓她等我。」

    「她等不了你了。」鄭微咬著自己食指的關節,才能讓聲音連貫。

    「你是在哭?出了什麼事?」趙世永也開始害怕。

    「阮阮她死了。」

    電話那段安靜得詭異。

    鄭微忽然哭不出來了,這就是阮阮愛著的男人。她飛蛾撲火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男人?他甚至不配做火焰,只不是一捆半幹不濕的廢柴!然而如果阮阮還在身邊,她會不會也只是苦笑著說。「是我決定要去見他的,沒有人逼過我。他有什麼錯?」

    鄭微對趙世永說:「你害怕了嗎?不要怕。她是死在火車上的一場意外,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在法律上你沒有罪,就連在道德上,誰也譴責不了你,你只不過是有事不能來,即使你來了,她也永遠到不了你們約定的地方,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結婚,好好過日子……」

    鄭微聽到了細碎的哭泣,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說下去,「趙世永,我只是想知道,你餘下來的後半輩子,如果夢到了阮阮,會是什麼感覺?如果我是你,我一生都不得安寧;往後地日子,我不管過得多幸福都會覺得自己可恥……趙世永,死的那個人為什麼不是你!」

    電話是被身邊的人從近似崩潰地鄭微手中奪走的。她*著牆緩緩蹲坐在地板上,法律地存在有什麼意義?它居然不能把這種男人判為死刑。我們希望負心地人不得好死,可是他偏偏活得好好的,短暫地傷痛過後,他還是會結婚,生子,順利老去。

    鄭微為阮阮不值,也為她慶幸,如果這場劫難注定避無可避,阮阮死在了到達市前的火車上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因為這樣,她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男人的失約,永遠不會失望。

    在阮阮臨終的最後一刻,想著趙世永在等著她,心裡想必是幸福的。

    吳江匆匆出現在手術室的走廊上,他看到鄭微的眼淚,心裡已經涼了半截。

    「醫生,你要找的死者家屬在這裡。」鄭微指著吳江漠然地對醫生說道,她看到了吳江瞬間的驚痛。

    她差點以為吳醫生是只為普濟眾生而存在的聖人,想不到聖人也會心痛。

    「鄭微,究竟是怎麼回事?」

    鄭微看著門半開著的手術室,「你終於做完手術了?那就再去看一眼你的妻子和孩子吧……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孩子的事吧?都怪阮阮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何況你那麼忙,又怎麼有空注意到這個。接下來都是你的事了,我要回去了。她抓緊外套的前襟,想要給自己一點溫度——如果那裡還有溫度。

    告別吳江的時候,她沒有說再見。

    老張的車停在醫院門口,他的人呆呆地站在長廊的盡頭。

    今天晚上真熱鬧,他們一個個出現了。如果阮阮的靈魂就在上空俯視這一切,她會不會不習慣?她在那些一個人等待天亮的日子裡早已對孤單習以為常。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是我親自把她送上了火車,我親自把她送上死路?」老張像在問鄭微,又像是在問自己。

    鄭微沒有回答他,就這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原諒她不能給他安慰,每個人最終都自能自己舔著自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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