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在沒有找到最後那個人之前,沒有愛你也可以讓一個女人暫時做你的旅伴,共同一段再分道揚鑣?如果在一起不一定是因為愛,那總有讓你們走到一起的原因吧,各取所需?」
「微微,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實的流言,還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林靜開始面露憂色。
「應該有人跟我說什麼嗎?」鄭微笑得無邪,「沒有人跟我說過什麼,只是我突發奇想。」
林靜說,「一個人走得太久了,難免會孤單。我承認在我還沒有肯定要跟誰度過一生之前,如果有人提出跟我暫時結伴走一段,而這個人各方面條件都合適的話,我可能不會拒絕。至於愛,我的愛份量不多,所以不是我要的那個人,我沒有辦法給。」鄭微給了他一個佩服的表情,「你的愛真是收放自如,不知道誰才能有幸得到你珍貴的感情。」
林靜假裝聽不出她話裡的嘲弄,輕撫她的臉龐,「這個人是誰,其實你心裡知道。」
鄭微的笑容裡帶了幾分悵然,「一輩子那麼長,一天沒走到終點,你就一天沒辦法蓋棺論定哪一個才是陪你走到最後的人。有時你遇到了一個人,以為就是她了,後來回頭看,其實她也不過是這一段路給了你想要的東西。林靜,我說得對嗎?」
林靜避而不答,「為什麼今晚上有這麼多問題?」
「因為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麼?」
「怕人心裡藏著的秘密和慾望。
林靜躺回她身邊,看著天花板,鄭微不再說話,呼吸漸漸清淺。就在林靜以為她快要睡去的時候,她喃喃地問了一句,「周渠會坐牢嗎?」
「這就是你今晚對我熱情的原因?」有那麼幾秒。鄭微彷彿覺得林靜的語氣裡有說不清地失落,但他很快恢復如常。「如果我說,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你,你會不會很失望?」
讓他意外的是,鄭微搖了搖頭,「不會。」
周渠高估了她。但她有自知之明。在男人的世界裡,女人其實只是一片點綴地白雲,他偶爾會讚歎它的無暇和美好,也會對它留戀,但決不會為了它而放棄浩瀚地天空。當然,還有更聰明一些的男人,可以踏著雲彩疊成的階梯一步登天,又或者在風雨來臨之前,希望在雲下得有片刻安身之地。鄭微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企業就像樹,沒事你別老搖晃它。否則它很難長得枝繁葉茂。」
林靜淡淡地說,「但是如果這棵樹爬滿了蟲子。不搖晃它只怕枯死得更快。」
「哪一棵樹上沒有蟲子。你們現在挑中的是難道是蟲患最嚴重的一棵?」
林靜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沉吟片刻。「沒錯,它地確不是最嚴重的一棵,但是誰讓它長到了森林的邊緣?」
鄭微點頭,慢慢說道:「那每次將一棵樹晃倒之前,先摘下它的一片樹葉,就是你一貫的作風?」
林靜陡然變色,從床上坐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眼裡的怒意一閃而過。鄭微倔強地直視著他,他緊緊抿著唇,別開目光,最後俯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一邊往身上穿,一邊漠然說道:「你要這樣想也沒有辦法。」
鄭微也坐了起來,看著他整理好了自己,把鑰匙抓在手中。他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半蹲在床沿,讓視線於鄭微平行,「微微,你可以盡情指責我,但你把我看成過要陪你一輩子的那個人嗎?你何嘗不是把我當作一塊浮木,希望有個人陪你走過最灰暗的一段。我敢說,我至少想過要跟你走到最後,但你沒有。」
他說完就站直了身子,「我有事還要趕回去,你早點休息。」
「林靜。」她叫住他。林靜幾乎是立即停住腳步,卻沒有轉身,只聽到鄭微在他身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愛我嗎?」
這是個全世界最愚蠢地問題,也是全世界女人最喜歡追問的問題。男人總笑女人無聊,女人其實也自知問出來太傻,但她們還是會一次又一次地尋求個答案。為什麼?因為人心隔肚皮,因為女人太在乎,因為她們從另一顆心上找不到帶給她們足夠安全感的證據。即使男人給出地答案大多虛無,但她們需要那一秒的慰藉。
林靜說,他想過跟她走到最後,鄭微是相信地。可她發現自己居然會在意,他許諾地一生是因為他千帆過盡才想要重拾回憶的美好,還是她只不過恰好是正確地時間裡那個正確的人。
林靜回答,「如果你心裡不相信,我給多少次肯定的回答又有什麼用?同樣的問題,你又愛我嗎?」
也許這才是成年人的感情,放在天平上小心計量,你給我幾分,我還你多少,我們可以付出的東西是那麼有限,再也經不起虛擲和揮霍。而年少時不計代價去愛的我們又到哪裡去了?
鄭微失望了,她的失望不僅是源自於林靜,更源自於自己,她把她的最重要的珍寶弄丟了,回過頭想要去找,才發現竟然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離她而去的——這件珍寶的名字就叫「勇氣」。背對著她的林靜同樣沒有等到一個答案,於是他說,「我過幾天過來的時候再打電話給你。」
「過幾天你沒有必要過來。」鄭微感覺到他微微驚訝地側過身。
「理由?」
「因為那幾天正好是我的經期。」
他走了,謙謙君子的林靜、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林副檢察長關門的聲音重得讓窗戶的玻璃嗡嗡作響,受驚的鼠寶尾巴炸開地躲進了床底。鄭微曾以為沒有人可以激怒林靜,原來他也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她開了燈,連這最愛的燈光也暖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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