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和孟元敬飛速對視一眼,兩人暗自會心一笑,心中均鬆了口氣。忽然接觸到朱渝的目光,朱渝悄然轉動了一下眼珠,又恢復成了那種冷淡的神情。
君玉本想朝堂辭官,可是,這種情況下,權衡輕重,自然無法開口,只好權且退下,再做打算。
退朝後。
一出大殿,一些官員過來和君、孟二人打招呼,朱系大員卻少有招呼者,隨了朱丞相而去。朱渝走在最後面,忽回過頭看君玉一眼。君玉衝他點了點頭,朱渝快步離去了。
兩人出得宮門,走出一大段路程,方才停下,相對無言,好一會兒才長吸了一口氣。
君玉歎道:「總算暫且過了一關。」
孟元敬道:「我剛回京時,立刻被召見,雖然有我和汪均力證,但是皇帝依舊十分疑心你的身份,正是如此,他才不在意監軍的三項彈劾,否則,單那項邊疆帥臣和聖宮『結黨營私』的指證就會成為你的一大罪證。皇帝必不肯就此罷休。聽他的語氣,西北軍權又不肯交由其他將領手中,因為他太不放心。君玉,只怕你要辭官,實在不是容易之事。」
君玉想起「暫留京中聽候安排」這樣的旨意,知道皇帝必然還會有諸多借口,只道:「無論如何,我總要盡快離開京城才好。」
和孟元敬告辭後,君玉去朝廷臨時指定的府邸見盧凌等人。眾人各有封賞,正在喜慶,忽見君玉,不禁都為她感到不忿。君玉卻是渾身輕鬆,越多封賞越難脫身,高官厚祿就如緊箍咒一般,越想脫身越是脫不了身。
回到帥府,已經是黃昏十分,只見趙曼青和莫非嫣正指揮僕人在接收一大批東西。
君玉一看,好傢伙,一箱一箱的黃金珠玉、錦緞綾羅擺滿走廊,而趙曼青正端著一大斛珍珠,似乎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在她身後,8名環肥燕瘦的美女裊娜分立兩旁,其中還有兩名深目、高鼻的異族美女。
莫非嫣一見君玉,立刻上前道:「相公,你可回來了,傳旨的公公剛走,說是皇上賞賜這多東西,可怎生安排?」
君玉暗暗叫苦,卻笑道:「先收起來吧。」
趙曼青捧著那斛珍珠,又看看那幾名美女,眼珠子轉動,怒道:「哼,相公,這也收起來麼?」
莫非嫣也是一臉嗔容,冷笑道:「相公好艷福,莫非是嫌棄妾身年老色衰了?」
君玉聽房頂風聲,知道至少有兩名「千機門」的特務在暗中,便攬了二人,十分曖昧地笑道:「皇上賞賜,無可奈何,我今後多多陪你二人便是了。」
再說皇帝退朝回到內殿。
遠遠地,一陣婉轉嫵媚的琴音傳來,卻正是從石嵐妮姐妹居住的「昭陽宮」而來。宮中爭鬥雖然激烈,但是,姐妹倆有方格格這位母親坐鎮幕後指揮,倒也應付自如。加上表哥升任兵部尚書,表哥的好友君玉又是兵馬大元帥,是以在一眾妃嬪之中,姐妹倆的地位無形之間一日日更加穩固。自孟元敬任兵部尚書後,以及西北大捷的消息傳到宮裡,就連向來嫉恨她們姐妹「妖媚惑君」的皇后也很少來找她們的麻煩了。
皇帝走了過去,石嵐妮姐妹趕緊行禮。
石虹妮十分嬌悄活潑,深得皇帝寵愛,見皇帝臉上有不決之色,便嬌聲道:「皇上可有什麼煩心之事?」
皇帝從不將朝堂之事講與後宮,更嚴禁她們私下參與談論,此刻卻道:「有人密奏君元帥是女扮男裝,兩位愛妃如何看法?」
自那密折之事後,皇帝雖然嚴禁朝臣議論,但是,宮廷是非地,哪裡有什麼真正的秘密。石嵐妮姐妹早已得知此事,日前更得表哥密信。此刻,石嵐妮卻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何人如此胡說八道?君元帥和臣妾的表哥是總角之交,君元帥更兩次搭救臣妾,他是錚錚男兒無疑,怎會是女子?」
石虹妮也笑了起來:「君元帥在江南一露面,不知傾倒了多少名門閨秀,怎會有人如此污蔑於他?天下哪個女子會有這般戰功這般武藝?」
皇帝但見君玉所有故識之人,無論男女,均力證他是男子,又加上朱渝、朱蘇傑二人彈劾他「貪花好色,由來已久」,儘管心裡越來越好奇,但也不能繼續追問下去。
皇帝遠去,石嵐妮摒退左右,親自關上了房門。
石虹妮輕聲道:「姐,你說君公子會不會真的是女孩子?」
石嵐妮低聲叱道:「你可別胡說,表哥和他認識那麼多年,怎會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表哥的密信裡說,有人嫉恨他戰功赫赫,想打擊於他,才有此謠言。」
石虹妮輕聲道:「這皇宮的三千美人,我們也見識了,何曾有一人及得上母親一半的容貌?我原以為,母親的相貌絕對是天下第一了,可是,這君公子,雖然是男人,但相貌卻比我們的母親更勝一籌,人家懷疑他是女子,也並不完全是空穴來風吧?」
「虹妮,別人可以懷疑,我們卻絕不能懷疑。」石嵐妮歎息一聲:「這後宮如戰場,母親再厲害也已經年老,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如今,表哥和君公子都是我們最大的*山。」
「可是,看樣子,皇上十分懷疑啊。」
石嵐妮冷笑一聲:「男人都是這樣,拚命追逐色相,有了三宮六院仍不饜足。君公子那般品貌,他自然巴不得人家是女子。只可惜,表哥都信誓旦旦地保證君公子是男子,又怎會假得了?」
她看看妹妹,冷然道:「君公子深得皇上器重,又有那麼大戰功,人人都知道我們和他的關係,只要他站在那裡,別人總要忌憚幾分。那些妃嬪,巴不得他倒下去,好看我們姐妹無依無*呢。」
石虹妮點了點頭,姐妹倆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嬌嗔活潑如石虹妮,也覺這鮮花若錦、烈火烹油的極度尊貴地,有了一絲微微的寒意。
第二天上午,君玉正在書房靜坐,忽聽得趙曼青低聲道:「相公,有客來訪。」
君玉出得門來,趙曼青已不見了人影。
君玉來到客廳,很快,老管家已經帶著二人走了進來:「元帥,汪大人來訪。」
君玉一看,卻正是皇帝和汪均二人微服而來。
她立刻摒退所有人等。
皇帝看了看這佈置得煥然一新的帥府客廳,笑道:「可比朕上次來像樣多了。」
「都是臣兩位未婚妻的功勞。」
「哈哈,卿家好艷福,未婚妻都還有兩位。」
皇帝細看對面的少年。此刻,這百戰百勝的元帥已非慣常所見的一身戎裝,著一件非常簡單的藍色長袍,峨冠博帶,舉手投足如魏晉名士。這一身便裝完全抵消了她的英武之氣,看上去,只覺夢中也不敢想像天下竟然會有這般的溫文清雅、林下風致。
正失神之際,卻聽得外面一陣尖利的吵嚷之聲。
「相公……」
「相公……你倒要說個清楚,到底誰大誰小……」
吵嚷之間,兩個滿頭珠翠、姿容艷麗的女子一前一後地衝了進來。前面的女子頭髮稍微有點兒散亂,哭哭啼啼,後面的女子也一臉酸妒之相,冷笑著道:「正好,妾身今天也得要相公一個交代,這樣沒名沒份的日子我也受夠了……」
管家縮在門口,囁嚅道:「小人阻止不住二位夫人……」
披頭散髮的女子正是趙曼青,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先父臨終前把妾身托付給你,你倒好,富貴了也推三推四久久不肯成親,今天莫姐姐,明天舒姐姐,這個姐姐那個姐姐還嫌不夠,又弄來一大堆閒花野草甚至異族女子,你個沒良心的……」
莫非嫣也委屈啼哭,正要開口,君玉站起身來,怒道:「吵嚷什麼?快出去,也不怕客人笑話。」
兩人不敢再開口,恨恨地,哭哭啼啼地拉扯而去。
皇帝看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才歎道:「『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就是說的君卿家這二位姐姐妹妹吧?」
君玉苦著臉:「臣治家不嚴,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大笑起來:「最難消受美人恩啊,不過,君卿家似乎對『姐姐』情有獨鍾啊。」
君玉也笑了,眨眨眼睛:「姐姐有姐姐的好處啊,更溫柔體貼。」
自收到那封密奏君玉女子身份的折子後,皇帝口中雖不疑心,卻暗地派出了「千機門」的人四處查探君玉的身份。那個疑似蘭茜思生前隱居的小鎮,朱府的人都沒查到任何消息,千機門自然更是毫無所獲。不過在鳳凰寨,卻查到君玉不僅有一位未婚妻,正是以前老寨主的女兒趙曼青;而且還有一位跟隨君玉多年的患難女子莫非嫣。
莫非嫣年長君玉幾歲,加上,此次監軍的奏折中又將舒真真形容成了「三十幾歲的妖嬈婦人」,是以,皇帝才有「對姐姐情有獨鍾一說。」
「以前,朕有心將九公主許配於你,還以為是你故意推脫,現在,才知道是家有『河東獅』啊!哈哈。」
君玉正色道:「臣的二位糟糠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是,一位受她父親臨終所托,一位又是臣落魄時的患難與共,臣本就為她們誰大誰小大傷腦筋,是以遲遲不敢成親,怎敢再高攀公主?」
汪均笑道:「沒想到公子在戰場上百戰百勝,治理起妻妾來卻如此束手無策。」
「是啊,改天倒要向汪兄討教討教。」
原本滿腹疑心的皇帝,再看那哭笑不得完全是一幅「懼內」模樣的少年,雖然依舊清雅絕倫,可是那樣名士風範的舉止言行又怎會是女子行為?他心裡雖然有點失望卻也釋然不少:「人不風流枉少年,只要拿出你戰場上的氣魄,再多幾房妻妾也不怕她們不乖乖和睦相處。」
「臣十分汗顏,讓皇上見笑了。」
君玉看皇帝再無疑色,便道:「皇上,臣有一事奏請。」
「儘管開口就是。」
「如今,西北平定,暫無戰事,又蒙皇上金幣厚賜,臣常年在外,無暇顧及妻妾,想趁此機會,解甲歸田,歌舞生平,享幾年清福,還望皇上恩准。」
「君卿家如此年少有為,又何必妄生激流勇退之念?本次西北大捷,卿家勞苦功高,封王拜相原也不足,卻只得金帛賞賜,卿家可是責怪朕刻薄寡恩、猜忌功臣?」
「萬萬不敢。」君玉微笑道:「實不相瞞,臣也有私心,臣有好幾個心儀的『姐姐』、『妹妹』,但是常年征戰從未好好享受過溫柔鄉,現在,北方邊境總算暫安,臣想尋個清閒美景之地,好好享受皇上的賞賜,無憂無慮作個土財東,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看她好幾眼,似乎在斟酌她這話的真偽,過了一會兒才笑道:「如此也好,朕就准你一年假期,要娶多少妻妾也足夠時間了吧?。」
君玉心中一喜,有這一年時間,很多事情都足可以改變了,便道:「多謝皇上。」
汪均大喜:「公子成親,汪某定要來叨擾幾杯喜酒。」
「一定,一定。」
君玉親將皇帝和汪均二人送出大門外,回到內屋,趙曼青、莫非嫣早已等在裡面。
趙曼青道:「相公,情況如何?那二人又是什麼官兒?」
「是皇帝和汪均。」
莫非嫣嚇了一跳:「皇帝來探真假虛實的?」
君玉點了點頭。
二人十分慌亂:「如今,如何是好?」
君玉笑了起來,低聲道:「幸得二位夫人先前那翻爭風吃醋。不久後,我們就可以啟程回鳳凰寨了。」
趙曼青喜道:「你辭官成功了?。」
君玉想了想,才道:「也算是吧。」
P:今天老規矩,還會更新幾章:)歡迎閱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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