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君玉已經瞭解道,西北軍中的大小三十名主力將領,識字者不過十之一二,因此,也不在此推廣《鳳凰軍略》,而是將其中關鍵的適合北方騎軍戰陣的部分,通俗易懂地加以演化詳解。
白如暉率了鳳凰軍進城時,君玉正在校場上操練新招募的5000農民兵。帶兵的主將則為西寧府的副將劉之遠和玉樹鎮來述職的周以達。
君玉立刻召集大小將領議事,分配了各自的防守操練任務,因為,據各方情報顯示,每年的冬季都是赤金族大肆入侵掠奪的時候,而這個冬季,正是雙方徹底較量的時候。
朝廷得報這兩場大捷,立刻撥來大批軍餉,全部軍餉,君玉親自清點過目安排,或發放餉銀、撫恤亡者,或添置鎧甲、戰馬、利刃,西北軍心大震,軍容煥然一新。
冬月初五,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不凍泉」一部守軍遭到赤金族一股騎兵突襲,激戰兩日,不凍泉10000守軍死傷9000餘人,到得午夜,格爾木的守軍趕到增援,赤金族那股騎兵不戰而退,直下雁石屏匯合了五萬大軍,直奔盤龍山,冬月十五,全軍在山南的河谷紮營。只要越過前面不遠處守備空虛的「玉樹鎮」,就可以直下西寧府。
真穆帖爾連月來已經偵察清楚,新到的西北軍主帥原來竟是自己的老冤家「鳳城飛帥」。這些日子,「鳳城飛帥」正在西寧府召集西北軍大練兵。
真穆帖爾多翻和「鳳城飛帥」交手,知道厲害,要是讓君玉將這幫原本的烏合之眾訓練出來,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他早已做好詳細部署,準備集中優勢兵力拿下玉樹鎮,直奔西寧府,將他的心腹大患「鳳城飛帥」一舉拿下。
盤龍山東西錯落,成猗角之勢,相互配合。山谷下面是一條已經冰封的小河。
冬月十五的午夜,一隊人馬在赤金族大軍背面的山坡上,全部悄悄登山。隔著山體,赤金族大軍毫無警惕。
當黎明的第一屢晨曦降臨的時候,兩萬騎兵全副披掛,居高臨下俯視著山谷中尚在沉睡的赤金族營地。
盤龍山四周白雪皚皚,冬日的太陽升起在東方的地平線上,照亮了沉睡的盤龍山河谷,赤金族的鐵騎們從營帳中出來,看到山坡上隊列嚴整的西北軍鐵騎,不由得驚呼出聲。成千上萬匹鐵甲戰馬帶著騎兵們,從高地上衝了下來,赤金族的鐵騎慘呼連聲,或倒在刀劍下,或戰馬自相踐踏,或跌入踏破冰面的河水,死傷者不計其數。
真穆帖爾帶領一萬多人馬總算度過了小河,當他們堪堪衝到谷口時,才發現前面不遠處,另一支軍隊已經擺好了陣列,鐵馬金戈、劍戟森然,領軍的正是一個滿面微笑的少年。
少年端然坐在馬背上,風采翩然,語聲清朗,用老熟人一般的眼光看著谷口一身血污的真穆帖爾:「老朋友,久違了。」
真穆帖爾吐出一口血來,舉起大刀一刀劈向左邊的一名士兵,大喝一聲,側身往左邊的小道衝去。谷口立刻陷入一陣混亂之中,真穆帖爾乘坐的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著名的汗血寶馬,孫嘉長劍一揮,真穆帖爾亦非庸手,孫嘉竟然攔截不住,一小隊人馬立刻衝出重圍,飛奔而去。
真穆帖爾在盤龍山只佈置了5萬大軍,還有部落聯盟的幾萬騎兵正沿著唐古拉山南下,一旦他匯合部眾,休養生息後必然捲土重來。
君玉立刻下令,全力追趕真穆帖爾。
真穆帖爾和那幾十騎部眾所乘,都是極罕見的大宛名駒,此刻亡命奔去,速度快如旋風。
眾人追了數里,忽見天邊出現一道黑如堤岸的黑氣,很快佔據了半邊天空,剎那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劉之遠忙道:「沙塵暴來了,快退。」
君玉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沙塵暴,卻知道它的厲害,立刻下令眾人撤退。到得沙塵暴退去,萬里雪地下,哪裡還有真穆帖爾等人的身影。
盤龍山一戰,真穆帖爾親自率領的5萬大軍除了真穆帖爾本人和幾十騎護衛隊外,全部被殲滅。此刻,西寧府城內張燈結綵,大慶輝煌。
雖然大捷,君玉心裡卻並不如將士們那般歡喜,她空置西寧府、屯兵玉樹鎮造成迷惑真穆帖爾的假相,才一舉大捷,可是此次在絕好的時機下,居然因為一場沙塵暴讓真穆帖爾逃走,實在是一大憾事。她深知真穆帖爾在草原部落有強大的號召力,加上他的一些舊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休整之後,只怕捲土重來,又起戰端。
第二天,君玉剛安排好各鎮守軍的分配事宜,忽報有使節前來。
君玉請進,卻是比鄰的西域駐地大臣派來的一名禮官,那禮官先去西寧府,不見主帥又立刻快馬趕到玉樹鎮。原來,禮官是來有請西北主帥前去聖宮參觀即將於月底舉行的「換袍節。」
每次「換袍節」,駐地大臣都會率領大小官員親自去向「博克多」致賀,還會邀請不少人士前去觀禮。由於前任調離,新來的駐地大臣更是要借此機會和各方打好關係,可是特意派人到比鄰的「玉樹鎮」來請西北軍主帥還是十分令人意外。
「換袍節」是聖宮的一大節日,換過衣服,就是「博克多」每年長達一個月的閉關靜修期間,此間不見任何人也不處理任何公文。
君玉知道「千機門」的人前去調查「情詩」之事,一直隱隱擔憂著拓桑的處境,就立刻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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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桑把手伸到窗外,良久,黎明的微光越來越強,已經能夠看清楚掌紋了,他知道,自己一天的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
從他剛學會驅趕烏鴉的年齡,就開始了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生活。他在黎明的微光裡盤膝而坐,專心學經,稍有左顧右盼,業師就會嚴厲地加以糾正;他用竹皮削好的筆在擦上桐油的油漆黑板上學寫文字,寫好擦掉,擦掉再寫。
他雖然貴為「博克多」,但是也不能袈裟稍皺、進食不能飽腹,走路不仰頭,睡覺只能曲腿蜷伏在一米見方的墊子上……
慢慢地,他逐漸忘記了童年時候是何等羨慕封閉之外的那些小僧眾一起玩石子、踢毽子、下棋的童心未泯歲月;
慢慢地,他逐漸變得心如止水,氣如瀚海,天崩地裂也不會眉頭稍皺。
可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外出,卻不經意地將這種平衡打破,不知幾何時起,心不再如止水,靈魂有時也會戰慄。
他一次一次把自己關在靜修室裡,默想佛祖的臉,可是一遍遍浮現在眼前的卻是那個黃桷樹下粲然微笑、月下吹笛的翩翩少年。隨後,這翩翩少年又幻化成「寒景園」密室裡那身穿月白衫子的重傷身影——只是,這月白衫子的身影卻不敢讓人細細回味,每每想像中途,便模模糊糊、煙消雲散,如黎明時將醒未醒的夢,倏忽來去,連不成片。
他的書桌上空空如也,久無紙筆,自從有兩頁紙張被灑掃的沙彌無意間拾得後,他就再也不動筆了。
年初,鐵棒戒律僧和「千機門」的高手在聖宮外面的大街小巷終日逡巡,民間田園、歌樓酒肆,幾乎翻底朝天也沒有能夠找出任何一個可疑的女子。如此折騰大半年,早已不堪其勞,最後得出結論上報朝廷:現任「博克多」愛好詩文,隨意塗寫而已。
可是,他卻明白,天南海北,今生只怕再難見到那翩翩少年一眼了。
他靜靜地站在窗邊,黎明下的掌紋已經完全清楚,朝露凝寒,掌心和心靈一樣,一片冰涼。
「米米澤哇德清堅色斯(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值班僧人厚實的胸音隨著三聲擊掌一起響徹整個宮殿,全體僧人在呼喊中起床,像潮水一般從各處僧捨湧進大經堂做早禱。
「博克多,新的冬裝準備好了,請換上。」貼身僧人必恭必敬地奉上「換袍節」的冬衣。
外面,致賀的大小官員和觀光的客人,已經靜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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