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大唐 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二二二 睿宗的大手筆
    「入閣!」睿宗非常輕鬆的下令。

    兩個內侍合執一幅與真人高下的畫像過來,正是郭虔瓘的畫像。畫像與真人一般高下,神態衣著栩栩如生,郭虔瓘大喜,問道:「如此神妙之筆,出自誰手?」

    睿宗看著陳晚榮笑道:「這,你就問你的監軍了。」

    心情太好,連皇帝也要賣關子。

    陳晚榮不等郭虔瓘問話,給他解釋道:「是吳道子畫的。」

    「吳道子?」郭虔瓘雖然很久沒有回長安,對長安的事情還是很有瞭解,知道吳道子是當今唐朝第一畫師。自己的畫像居然是出自吳道子之手,心中這份喜悅就非筆墨所能形容了。

    吳道子的名頭非常響亮,尤其是在王侯大臣中的名頭更響亮。因為吳道子的畫作賣得很貴,不是富商就是豪門才買得起。凡是得到吳道子畫作之人,無不是喜悅難禁,視為珍寶。

    「吳道子?」大臣們也是驚呼出聲。

    在議定畫影凌煙這事後,睿宗就想找一個了不得的大畫師來畫,陳晚榮就給睿宗推薦了吳道子。這是榮幸的事兒,吳道子二話沒說,欣然同意,畫了這畫像。

    「太像了!太傳神了!」望著畫中的自己,郭虔瓘高興得一張嘴又張大了。

    這點評實在是太中肯了,群臣無不是艷慕不已,巴不得請吳道子給自己畫一幅。

    兩個內侍走在頭裡。睿宗執著郭虔瓘地手跟上。他們後面是太平公主。再後面才是李隆基。接下來是一眾重臣。陳晚榮六品官實在是太小了。排在老後。

    進入閣內。陳晚榮掃視一眼。與上次看到地完全不同。上次。陳晚榮看到是唐太宗時期地二十四功臣。現在這屋裡畫像不多。更不是那二十四位功臣。不由得很是奇怪。

    就在這時。睿宗笑呵呵地聲音響起:「凌煙閣最上面掛著地是太宗皇上地二十四功臣。這裡是歷代地功臣。郭卿。你地畫像就放在這裡吧。緊挨著蘇定方。」

    唐朝滅國數十。真正有名地滅國統帥只有兩個。一個是李靖。另一個就是蘇定方了。李靖就不說了。蘇定方在唐高宗時期率軍西征。破滅西突厥。當然。李靖夜襲陰山時。蘇定方率領數百前哨。建功極偉。正是在這一仗。蘇定方嶄露頭角。傑出地軍事才幹為人發現。最後成長為滅國名帥。

    把郭虔瓘地畫像放在蘇定方旁邊。睿宗地意思非常明白了。那是在讚揚郭虔瓘與李靖、蘇定方齊名。是唐朝地三大滅國名帥之一!

    這是最高地讚揚。郭虔瓘受寵若驚。眼裡噙著眼淚道:「皇上。臣受之不起!」

    「就這裡!就這裡!」睿宗拍板了,兩個內侍把畫像放了下來。

    「這裡是太宗皇上以後的名帥,你們好好看看吧。」睿宗對李隆基道:「三郎,晚榮沒來過,你給說說。」

    沒來過這裡的人何其多,睿宗為何獨提陳晚榮?那是恩寵唄。真正論功的話,陳晚榮的作用決對不比郭虔瓘小,要是沒有陳晚榮,就沒有火炮,沒有火炮就不可能有吐蕃的大捷,就不可能有睿宗的大功業。

    陳晚榮的作用很大,只是,論功的話他就有所不及了,睿宗深明此點,這才要李隆基給陳晚榮解說,特示恩寵。

    李隆基應一聲,在群臣的艷慕中開始給陳晚榮講解起來:「這是李道宗,這是裴行儉……」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讓陳晚榮驚訝不置。

    他們所在的凌煙閣雖不是唐太宗時的凌煙閣,畢竟還是功臣閣,唐太宗以後的著名統帥都在這裡。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都有著讓人嚮往的功勞。

    李道宗參加過滅東突厥之戰,利可汗敗走靈州西北的沙缽羅部,想投靠吐谷渾,李道宗率軍追趕,逼迫蘇尼失交出利可汗,才有利可汗被俘一事。後來,李道宗又隨李靖大破吐谷渾,戰功赫赫。

    裴行儉打得後突厥束手,戰功顯赫。

    聽著李隆基講敘他們的英雄事跡,陳晚榮心裡感慨萬端:「能建立不世功勳,畫影凌煙,方不愧男兒漢!」

    李隆基來到一位目若銅睛,身材高大的畫像前,停了下來,沖程曉天一招手道:「程曉天,你過來。這是你爺爺,你給陳晚榮說說。」

    程曉天應一聲,向他的爺爺程務挺的畫像鞠個躬,這才給陳晚榮講說起名將程務挺的事跡。

    程務挺本是唐太宗時期的將領程名振的兒子,勇武善戰,跟隨裴行儉北征後突厥,立下大功。後來奉邊守北地,他在北方的幾年間,後突厥不敢犯邊。

    武則天為了掃除異己,派人殺了程務挺。程務挺被殺的消息傳到後突厥,後突厥宰牛殺羊,大相慶賀,比過大年還要高興。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後突厥人居然敬佩程務挺,給他立了廟宇,四時供俸不絕。每當後突厥要打仗了,出征之前都要去祭告他,求得他的保佑。

    聽完程曉天講說,陳晚榮大是感慨,擊掌讚道:「能得到敵人的欽佩,四時供俸不絕,程將軍雖死猶生!這才是一個男子漢應該做的事!」

    中國歷史上的名將很多,得到敵人欽佩,並修廟宇祭祀的卻少得可憐,程務挺就是其中之一,堪稱一奇。

    讚他的爺爺,就是在讚他自己,程曉天高興得臉上泛紅光,一個勁的道:「監軍過獎了!監軍過獎了!」

    李隆基輕歎一聲,再無其他言語。

    陳晚榮明白他為何歎息,那是說「要是武則天不殺程務挺,後突厥安得如此猖獗?」

    凌煙閣難得開放一次,絕大多數大臣是第一次來凌煙閣,無不是倍感榮幸,很是珍惜這機會,看得特別仔細。

    時間差不多了,睿宗這才下旨,要所有人趕去含元殿。

    含元殿比宣政殿大,今天的人多,不在那裡升朝也不行了。

    今天的喜事太多,群臣知道睿宗肯定還有事情宣佈,風風火火的趕到含元殿。果然,今天的含元殿與以往大不相同,佈置得喜氣洋洋不說,還放了不少錦墩,看來睿宗今天不打算讓他們受苦挨站,是要他們坐著說話。

    睿宗走到寶座前,掃視一眼群臣道:「今天,大家都高興,就不要站著了,坐吧!」坐在寶座上。

    「謝皇上!」謝過恩,群臣這才坐下來。

    「今天,將士們歸來,朕心裡高興,你們高不高興?」睿宗明知故問。

    「高興!」

    「高興好!晚上,朕再賜宴於你們,與你們同樂!」睿宗的話鋒一轉:「現在,就來議議其他的事情。吐蕃大捷很是振奮人心,朕是數度高興,今兒都不知道是第幾回樂呵了!」

    「哈哈!」群臣大笑聲響起。

    睿宗不動聲色,問道:「你們都說說,為何朝廷這一次沒有把吐蕃給滅了?經過這一仗,吐蕃沒有滅,離滅亡不遠了。不過,畢竟沒有滅,只是要死不活。這原因何在?敝開了說,不要藏著掖著。」

    像這種大喜事,除了特別緊急的事情不會處理,睿宗居然突如其來的叩問吐蕃不滅的原委,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就連太子李隆基的臉上都閃過一絲訝異。

    群臣驚訝不置,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來話。

    陳晚榮心念一動「睿宗有所圖謀?」

    「小妹,你說說看!」在群臣的驚訝中,睿宗居然直接點名要太平公主說話,這可是極少有的事情,群臣訝異一下子變成了詫異。

    太平公主很是意見,不由得一愕,愣了一下這才道:「皇兄,小妹以為主要是時令不對,大軍通過石堡城的時間晚了些。要是早上三兩個月,就有足夠的時間滅掉吐蕃。」

    吐蕃地勢險要,氣候與內地不同,一到了大雪封山的日子,糧草運不上去,這是大軍不得不撤退的原因,她說的就是這事。

    睿宗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李隆基身上,群臣不由得一振,心想睿宗是要李隆基發言了。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睿宗的目光移開了,落在姚崇身上,問道:「姚卿,你說說看。」

    姚崇在朝中的名望很高,政才卓越,聽聽他的說話比起聽太子的發言差不多,群臣凝神靜聽,生怕錯過一個字。

    姚崇應一聲道:「皇上,臣以為這次大唐不能滅吐蕃,原委不是在於時令節氣,而是在於大唐內部。積弊甚重,斜封官當道,政令不暢,豪強橫行,法令不行,若是無此種種弊端,大唐這次完全可以滅掉吐蕃。」

    這是喜慶的時候,他居然說出這麼多的問題,這是不識時務,群臣暗中為姚崇捏把汗,萬一睿宗發怒,那後果不堪設想。

    睿宗還是不置可否,問道:「小妹,你以為姚卿的話有沒有道理?」

    太平公主也摸不透睿宗的心思了,只得小心的道:「皇兄,小妹以為姚崇的話有些有道理,有些沒道理。」

    這快刀切豆腐,兩面光,無論睿宗作何評判,她都處於有利位子。可是,睿宗依然不放過她,點頭道:「小妹,說詳細點。」

    「斜封官當道,這是實情。豪強橫行,法令不行,太過危言聳聽了!」太平公主不得不應對。

    睿宗不再問她,而是問道:「三郎,你以為呢?」

    李隆基應聲而言:「父皇,兒臣以為姚崇所言極是。兒臣以為,朝中積弊遠非如此,還有很多,只是眼下來不及做。」

    蕭至忠知道這是打壓李隆基的好機會,馬上接過話頭道:「太子,今天是喜慶的時候,還是不要說這些的好。」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是在勸告,實際上是在提醒睿宗,李隆基太不識時務了,在喜慶時候說這些讓人掃興的話。

    太平公主的人明白他的用意,齊聲附和。

    睿宗站起身,掃視群臣。群臣知道他有話要說,這次不說則已,一說就是定乾坤的事情。若是他贊成李隆基的話,那麼李隆基的地位就更形穩固。若是他不贊成,那麼李隆基今天不識時務,麻煩會很大。是以,群臣無不是繃著一顆心。

    「今天把你們召到這裡來,而不是接著慶賀,就是要你們說說這些事情,找找毛病,這叫安不忘危!」睿宗一錘定音。

    太平公主的臉色一變,旋即恢復正常。擁護太子的臣子大是振奮。

    睿宗接著道:「朕看三郎,姚崇說的很有道理!依朕看,大唐的積弊遠遠不止這點,還有很多。大唐為何有如此之多的積弊呢?這責任誰來負?」

    前面一個問題,群

    道說法,後面一個問題誰也不敢接口。

    唐太宗留下的江山寧靜,邊境也沒有什麼戰事,可以說歌舞昇平,到了現在,內有積弊,外多強敵,這和武則天有很大的關係。

    武則天是一個不錯的君主,她也推動了歷史的發展,在開疆拓土方面也有建樹。不過,女人當皇帝面臨的阻力大得讓人難以想像,為了達到目的,武則天是無所不用其極,殺戮、嚴刑峻法是她最有力的兩把利器。

    她所做的事情,有很多不能曝光,只能暗中進行,這就不能守法,先例一開,律法就壞了。最嚴重的影響是武則天樹立了一個榜樣,不少人想追隨她的足跡,做女皇,安樂公主、韋後,還有眼前的太平公主都是這類人。

    這些女人為了做女皇,撒嬌、構織冤獄、暗殺,無所不用其極。安樂公主自恃中宗寵愛,勾著中宗的脖子撒嬌,要中宗立她為皇太女。中宗被逼不過,就說你要想當女皇,等你母后當上女皇再說。

    這是一句玩笑話,根本當不得真。讓人想不到的是,安樂公主把這話向韋後說了,母女二人從此生出當女皇之心,母女勾結,這才有毒殺中宗一事。

    中宗在說出這話時,絕對想不到讓他寵愛的女兒和讓他感動無已的「患難妻子」會同流合污,要了他的性命。

    這個女人鬧騰一陣,那個女人興風作雨一番,時間長了,唐太宗留下的清平世界就不再清平了,變成了積弊甚重的爛攤子。原本十幾二十年沒有戰爭的邊境上戰亂頻繁,原本暢行無阻的政令因為斜封官的出現而行不通了,原本安靜的長安居然有豪強當街搶劫民女之事。

    一切都變了,一切都亂了套!

    這責任誰負得起?誰敢負這責任?

    沒有!

    就是起勇於認錯的唐太宗於地下,他也不見得敢承擔這責任。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睿宗卻道:「這責任,朕來負!」

    語驚四座!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吃驚的打量著睿宗,發現他臉色嚴肅,絕對不是說笑。更讓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頭,睿宗從懷裡取出一道聖旨,遞給內侍道:「念!」

    「遵旨!」內侍接在手裡,扯起尖細的嗓子念道:「罪……罪……罪……」額頭上的冷汗像水一樣滲出來,落在衣襟上,瞬間就沾濕了一大片。

    內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不可呀!」

    「罪什麼罪?」所有人心裡都有這個疑惑,想早點解開這個迷團,偏偏內侍跪在地上,顫顫兢兢,嚇得臉色都變了。

    「不就念一道詔書麼,你念過的詔書難道還少了?」群臣心裡不滿的嘀咕起來。

    「有何不可?做得就說得!」睿宗臉色平靜,語氣也不嚴厲,卻說出一個讓人不敢有絲毫置疑的字:「念!」

    內侍應一聲,顫顫兢兢的爬起來,雙手發抖,艱難的捧起聖旨,念道:「罪己詔!」

    驚恐還沒有過去,聲音兀自發顫。

    「罪己詔?」所有人齊聲驚呼出來,刷的一下驚得站了起來,眼珠都快掉在地上,直愣愣的看著睿宗,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就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也是驚得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皇帝高高在上,威行天下,要的就是威,若是罪己,還能有威麼?為了維護皇權,有些皇帝不惜拿臣子做替罪羊,死不認錯。

    要皇帝是說一聲「我錯了」,都是千難萬難,難於登天!

    災異之後的罪己詔,不過是一種姿態,根本就不作數。

    這種政令上的失誤,白紙黑字寫下來,說自己錯了,這樣的事情,在漫漫數千年中國歷史上有沒有帝王做過?

    有!

    那是漢武帝!普遍認為漢武帝的《輪台詔》就是一道罪己詔。

    漢武帝擊破匈奴,解除北方威脅,這是中國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後人受益無窮。不過,西漢的代價也很大,國庫消耗一空,天下戶口減半,已經到了國窮民弊的時候。由於無法忍受,有些地方已經爆發了農民暴動。

    在這種艱難的國情之下,再加上當時匈奴已經快完蛋了,漢武帝決定改弦易轍,暫息刀兵,還天下安定,與民休息。這一策略最終在《輪台詔》中得到體現,也是從這一道詔書開始,漢武帝時期的大規模征戰也就停止了。

    漢昭帝、漢宣帝時,仍然是漢武帝這一策略的延續。經過數十年的還民休息,到了漢宣帝時,國力恢復,漢宣帝決定重修武帝故事,征伐四夷,才有趙充國擊西羌,對青藏高原用兵一事。

    漢武帝的《輪台詔》非常有名,也是用「棄輪台」的方式說出來的,並沒有直言「罪己」二字。睿宗卻是直言「罪己」,這在皇權至上的年代,是一件驚天之事!

    所有人的臉上寫著驚訝、詫異、不信的神色,還有不知所措!

    陳晚榮對皇權至上沒有什麼概念,震驚程度比起別人小得多,率先反應過來:「睿宗這不過是個鋪墊,他的大圖謀馬上就要揭曉了!會是什麼圖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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