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大唐 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一四九 張說的遠謀
    程曉天有些不滿的道:「是張大人,他派人給大帥送來一封信,只說了一句話:此次進軍宜緩不宜急!具體的原因他也沒有說,說是要等他趕到細說。」

    哥舒翰很是不贊同這說法:「兵貴神速,當過幾天兵的人都知道,兵臨邏些城下,拿下邏些城,這仗就算打完了。誰都明白這個理,何來宜緩不宜急之說?」

    「哥舒將軍,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大帥說了,這是張說張大人的看法,誰也不能忽視。是以才要你趕回去,到時一起聽聽張大人的高見!」程曉天話裡有些不屑。

    張說是一代人傑,才智極高,精通政務,他的看法不要說郭虔,就是睿宗、李隆基、太平公主也不敢不重視。接到他的書信後,郭虔只能等待了。

    這倒是實情,既然張說另有看法,無論如何也是該聽聽,哥舒翰不再多說,把軍中事務一一交待。其實,他這先鋒沒做多少時間,事務也很明瞭,只一會兒功夫就交待完了,帶著親衛,打馬北返,去見郭虔。

    郭虔的帥帳就在北方兩百里處,一個多時辰就到了。郭虔一見哥舒翰的面,大是高興,迎上來,拉著哥舒翰的手,大笑道:「哥舒將軍,你這個借來的將軍,可是大展身手了,一下子給大軍建起三座浮橋,了不得呀!有了這三座浮橋。大軍要通過犛牛河一點難處也沒有。當初,我向監軍借將,這一步是走對了!」

    三座浮橋對於唐軍有多重要,郭虔是太清楚了,這話說得極是真誠,不住在哥舒翰手背上輕拍。親熱得很。

    末了,郭虔這才道:「哥舒將軍,把你行軍地經過詳細說說。」

    哥舒翰應一聲,把經過說了。聽說哥舒翰剛剛打了個大勝仗,以一萬對兩萬,還把吐蕃的禁軍打得沒了戰力,郭虔更加高興,請哥舒翰坐了下來:「哥舒將軍,你打了勝仗,本該跟著疾進。不過,張大人來信說是此次進軍宜緩不宜急,我和監軍、王忠嗣商量過了,不解他之意。是以把你請回來,說說你的看法。」

    一接到張說這書信,郭虔就犯迷糊,兵貴神速這是兵家的法則,張說卻另有說法不說,還是與之截然相反,實是驚人之語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郭虔把陳晚榮和王忠嗣找來商量。二人也是不解。王忠嗣有著過人的才智,仍是參不透張說地意思。無奈之下。郭虔只好把哥舒翰找來。

    一路趕回來,哥舒翰思來索去,就是想不通張說的用意何在:「大帥,解鈴還需繫鈴人,末將才窮智竭,無法參透張大人的用意,還是等張大人到了。聽聽他的高見。一切自有分曉。」

    郭虔有些煩躁的道:「連哥舒將軍都不解他的意思,誰還能參透呢?若是張大人說的有理。我們等等還不錯。若是不能讓人信服,我們等下去。豈不是貽誤戰機?」

    對這事,哥舒翰很有信心:「大帥請放心,就算緩過三五日進軍,我們也不用怕。三五日,墀德祖贊也集結不了多少軍隊,畢竟吐蕃地勢險惡,道路難以行軍,對我們是困難,對吐蕃人同樣是困難。多出個三五萬,我們一樣能對付。」

    唐軍的戰力強悍,遠非吐蕃軍隊能比,就算吐蕃多出幾萬軍隊,照樣會給打垮,對這點,郭虔很有信心:「那好!我們就等等張大人。但願他真的有高見!」

    這一等不要緊,一連等了兩天,都不見張說的人影。郭虔和眾將,還有陳晚榮都焦躁起來了,更有些將領罵起了張說地祖輩,說他是害人精,這麼多人等他,他卻不見人影。

    正在眾人難以忍耐之時,張說終於來了。現在的張說一臉的疲憊,雙眼通紅,很明顯缺少睡眠。眾將對他很是不爽,不少將領憋了一肚子氣,準備撒到張說頭上,一見他這副模樣,誰也說不出口了。

    「讓大帥久等了!」張說沙啞著聲音,大步過來,向郭虔見禮。

    陳晚榮注意張說的舉動,腳步有些虛浮,不似初見時那般沉穩,心生憐惜。

    張說才名遠播,不僅文章寫得好,政務能力極強,是一代人傑,精力充沛,沒想到居然累成這模樣,不用想都知道張說一是處理吐蕃事務,二是給大軍籌備糧草,沒有時間歇息所致。唐軍現在的補給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張說的籌集,他是唐軍的大功臣,乍見他的模樣,郭虔鼻頭發酸,忙拉住張說,埋怨起來:「張大人,你得多歇息!你瞧你,都累成什麼樣了?」

    張說擺擺手,豪爽的道:「大帥勿用多慮,張說還挺得住。我累點不要緊,要緊的是將士們不能空著肚子打仗。」

    「快請,快請!」等張說和陳晚榮見過禮後,郭虔忙把張說請進帥帳,要他坐下來,親手奉上茶水。

    張說也不多說,接過茶水,一口喝乾,把茶杯一放,沒有多餘地話,直接說正事:「我知道,我提出此次進軍宜緩不宜急的看法,讓諸位憋屈著。為了不給你們罵娘,我拼著三天三夜不睡覺,搜集了五十萬斤糧草、肉乾,運到營前。諸位,這可以讓你們不罵娘麼?」

    不少將軍對張說這一看法很是不滿,暗中罵他地祖宗。聽了這話,不由得低下頭,默不作聲。

    郭虔接過話頭:「張大人,你的高見郭某始終參悟不透,還請張大人釋疑解惑。」

    張說也不客氣。點點頭道:「大帥言重了!張說一己之見,不到之處,還請各位海涵!」抱拳團團一揖,接著道:「自古以來,兵家崇尚兵貴神速,這無可厚非。張說雖無軍旅經歷。但對兵事略有涉略,神速與否只是看情況。若是一仗打完了就完了,那麼兵貴神速自然是好。若是仗打完了,禍患卻留下來了,還是慢一點地好。」

    這話更繞了,眾人聽得很是迷糊,眨巴著眼睛,不解的望著張說。

    哥舒翰大聲請教道:「張大人,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是現在就把仗打完了。那是遺害,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陳晚榮附和一句:「張大人,還請你明言。」

    這問題正是眾人所想,緊盯著張說,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張說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到其他方面去了:「諸位,在說出原委之前,我先說個比方。我問你們,要讓狗始終跟著你。怎樣做最好?」

    費俊行張口就答:「用繩子套住就是了。很簡單的辦法!」

    「對呀,這事誰不懂呀?」眾將略帶譏嘲的附和。

    張說搖頭道:「費將軍說地有理。要是這隻狗不讓你靠近,那又怎麼辦?」

    「不讓我靠近,我就用箭射死它!」費俊行回答得很強硬。

    這說法很對將領們地脾性,無不是大聲贊同。

    張說笑道:「其實,辦法很簡單,只需要你手裡有肉有骨頭,不時給它扔上一點。這隻狗就會乖乖的跟著你。你到哪裡。它就到哪裡。」

    這辦法簡單,卻很實用。眾人一愣,繼而就是一片輕笑聲響起。

    陳晚榮問道:「請問張大人。這和吐蕃有何關係?」

    張說輕輕擊掌道:「陳監軍問地,正是張說要說的。吐蕃目下就是這隻狗,若是打得太快,會逃掉。因而,只能緩進。曹操征西涼,大張旗鼓,緩緩進軍,諸將皆不解其意,紛紛請戰,更有人說曹操不是。其實,曹操深知西涼地特點,山高溝險,各部族散居各處,若是快速進軍的話,那麼仗是打勝了,卻不能把西涼的有生力量殲滅掉。

    「曹操大舉進攻的消息一放出,西涼人調兵遣將,準備與曹操大戰一場。曹操要的就是西涼人把軍隊集中,便於他一戰而殲之。戰爭的結果正如曹操所料,一仗打下來,西涼再也沒有了起事地本錢,西涼有了數十年的穩定。」曹操征西涼一戰,不再遵循「兵貴神速」的兵家要旨,而是緩緩進軍,最終把西涼的有生力量給全殲了,使得西涼平靜了幾十年,是歷史上的經典一戰。

    眾將中知道此戰者不在少數,乍聽此言,不由得大是疑惑,費俊行問道:「張大人,難道說吐蕃就是當年的西涼?」

    「沒錯!」張說擊掌而答:「目下的吐蕃和西涼至少有兩點相似:一是山高水遠,地勢險要,道路難行,吐蕃的軍隊集結不便,我們的進軍同樣不便。二是力量分散各處,西涼的部族都有自己地軍隊,而吐蕃除了贊普有軍隊外,就是那些千戶、統兵一方的將領、朝中大臣,他們不僅有自己地軍隊,還有封地。

    「若是我們快速進軍,一戰就把邏些城打下來了,請問各位:吐蕃那些分散在各處的軍隊他們會怎麼做?是不是要與大唐為敵?那是一定的!

    「這就是後患,無窮的後患!他們一旦與朝廷為敵,大唐廢除奴隸的措置就不可能給推行,大唐要想在吐蕃立足就很困難。到那時,大唐若是不派軍進剿,那就是縱容。若是派軍進剿,山高水遠的,力量分散,困難驟增,他們利用險惡地形設伏,這仗什麼時間打完,誰也說不清。」

    郭虔、陳晚榮、哥舒翰和王忠嗣率先反應過來。四人先是張大了嘴巴,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一陣,四人這才擊掌讚道:「深謀遠慮!深謀遠慮!」

    過了老一陣,眾將也反應過來,彼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經過一陣激烈的議論之後。眾將認同了張說地看法,齊道:「張大人高明!」

    他們都是從北地調過來地,深知突厥人的危害。突厥人打是打不過唐朝,不過,突厥人打不過,還可以逃跑。利用廣闊地大草原藏身。瞅準冷子,再給唐軍來下狠的,這讓他們很是頭疼。

    吐蕃與突厥不同,要是邏些城丟了地話,他們不會逃,而是會和唐軍打仗,不過,他們會佔領險要地地形,讓唐軍付出高昂的代價。

    唐軍雖有火炮,只是火炮太少。只有三十五門,在廣袤的吐蕃三十五門火炮哪裡夠用。再說,火炮笨重,運動不便,要想抬到山高水遠的地方去打小股吐蕃殘軍,那根本就不可能。

    眾將已經認可了他的看法,張說心下寬慰,不住點頭。

    郭虔請教道:「敢請張大人出一善策,破此難局。」

    「就四個字!」張說也沒有謙遜:「緩進,猛攻!緩進的意思就是。我們緩緩開進,不要太急。要給墀德祖贊足夠的時間調集軍隊。尤其是,不能一鼓作氣把邏些城拿下來,得用邏些城來引誘墀德祖讚這條野狗。」

    話很損,不過,卻很有道理。

    費俊行很是興奮的搓著雙手:「要是照張大人說的打下去,吐蕃人會給我們打得沒有下崽的種子!」

    一句說笑,逗得眾將大笑。

    邏些城是吐蕃地都城。在吐蕃人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為了保衛邏些城,墀德祖贊會打光最後一兵一卒。用邏些城作餌。的確是很高明的辦法,擊中吐蕃人的要害。

    郭虔右手在帥案上重重一拍。讚道:「張大人,你這一招夠狠的!不過,挺實用。請問張大人,猛攻為何意?」

    「大帥,這還用問麼,自然是調集大軍殺他個落花流水了!」費俊行代張說回答,眾將一片附和聲響起。

    張說一抱拳,解釋起道:「張某所說的猛攻與諸位所說的略有差異。張某的意思是要盡可能的打殲滅戰,而不是擊潰。殲滅得越多,吐蕃越是穩定!」

    「打殲滅戰,我們也想,可是,哪有那麼容易?」眾將不住搖頭,不太贊同張說的說法。

    擊潰一支軍隊容易,殲滅一支軍隊很難,眾將深知此事地不易,才如此說話。

    陳晚榮發話了:「這事是很困難,不過,要是不難的話,要我輩何用?大帥,依我地看法,從現在開始,當以打殲滅戰計功,擊潰不算功勞!」

    「監軍,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費俊行首先忍不住了。

    郭虔猛的站起來,掃視眾將一眼:「你們摸摸你們褲襠裡,有沒有那玩意!若是有,就給我打殲滅戰!若是沒有,馬上滾蛋,郭某的大營不歡迎這種沒用的東西!」

    神態威猛,語氣嚴厲,眾將見他居然發火了,不由得大是害怕,不敢再說,只得領命:「遵令!」

    郭虔坐了上來,語氣依然冰冷:「你們都給我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只認殲滅戰,擊潰敵人者,不僅沒功,還有罪,打十軍棍!」

    「這也太狠了吧?」眾將心裡叫屈,也是不敢多說,只能悶在心裡。

    郭虔看著張說道:「張大人,郭某有兩個擔心。一是吐蕃人會和我們血戰到底麼?」

    張說於此點早就想透了,點頭道:「這點大帥勿用懷疑。以我對墀德祖讚的瞭解,此人少有猛志,雄毅過人,從不屈服,我們大兵壓境,吐蕃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他是不打也得不打。是以,大帥不用擔心他會逃走。」

    對墀德祖讚的為人,郭虔也有瞭解,知道他是那種寧折不彎的性格,他寧願戰死,也不會逃跑。如此性格固然可嘉,但是在力量懸殊時節,往往會鑄成大錯。

    若是墀德祖贊審時度勢,採取避開唐軍鋒銳地辦法,必要時放棄邏些城,把吐蕃軍隊撤往其他地方,比如西域,等待有利時機,再捲土重來,唐軍還真拿他沒辦法。

    他要死戰,正中郭虔下懷,欣慰地道:「既然張大人如此說,郭某還有何擔心呢?」

    張說問道:「不知大帥擔心的第二件事為何事?」

    「糧草,糧草!郭某最擔心地就是糧草了!」郭虔臉帶憂色的道:「吐蕃地域廣闊,再加上山高林密,地勢險惡,道路難以通行,墀德祖贊若要調集軍隊,必要大費時日。這仗打起來,就要耗時費年,若是我們地糧草不濟的話,後果難以預料!」

    一說起糧草,不僅郭虔發愁,眾將哪一個不發愁?不是唐軍沒糧草,是運不上來,幾個月,半年,一年下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維持得了十萬大軍。

    張說笑道:「大帥儘管放心好了,這事張說擔了。就算張說累死,也要保證大軍的補給,要讓十萬大軍吃飽飯!」

    語調平靜,卻自有一股不可置疑的力量!他是一代人傑,唐朝有名的重臣,才華橫溢,他如此保證,眾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謝張大人!」眾將齊聲道謝。

    張說一抱拳道:「這是張說的職責所在,不敢當諸位的謝意!大帥,還有一件事,也要早做準備了。」

    「哦!」郭虔大感興趣:「請問張大人,是何事?」

    張說緩緩說出兩個字:「議和!」

    還沒打完,就談議和,這也太早了點吧?眾將無不是驚訝不置。只聽張說接著道:「議和這事是早晚的事情。這一仗,即使我們拿下邏些城,依然無法滅了吐蕃,因而還是得議和。不過,這議和一事,不僅我們想這麼做,墀德祖贊也會這麼做。他調兵需要時間,他不以此為爭取時間還能做什麼呢?」

    眾將恍然大悟,齊聲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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