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系列·繡花大盜 正文 契而不捨
    陸小鳳不願坐車但現在卻又偏偏坐在車上。人只要活著就難免要做些自己本不願做的事。「你一定要想法子在車上睡一覺找到公孫大娘時才有精伸對付她/

    陸小鳳也知道金幾齡說的有理可是他現在怎麼睡得

    「小平爺很欽佩花滿樓一定要留他在那裡住幾天王府裡有他照顧我也放心得很。」

    陸小風更不會為王府中的事擔心也不必再為蛇王擔心。現在他應該擔心的只是他自己。無論多堅強的人若是到他這種可怕的壓力都時能會發躁的。車馬走得很急車子在路上顛簸。

    他拚命想集中自己的思想他有許多事都要集中精神來思索。可是他連心都似已被人割得四分五裂。

    破曉時車馬在一個小鄉村裡的豆腐店門口停下晨風中充滿了熱豆漿的香氣。

    「你就算吃不下東西也一定要喝點熱豆漿。」陸小風雖然不願耽誤時間卻也不願辜負朋友的好意。何況趕車的人拉馬車的馬也都需要歇歇了。

    豆腐店還點著盞昏燈。一個人正蹲在角落裡捧著碗熱豆漿「呼咯呼嗜」的喝著。燈光照在他的頭卜他的頭也在發光。這人是個和尚。這和尚倒也長得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可是身上穿的卻又髒又破腳上雙草鞋更己幾乎爛通了底。老實和尚

    看見了這個天下最古怪的和尚陸小鳳才露出了笑容「老實和尚你作近有沒有再去做不老實的事?」老實和尚看見他卻好像是吃了一驚連碗裡的豆漿都潑了出來。

    陸小風大笑道「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昨天晚上定又不老實了否則看見我怎麼會心虛?」

    老實和尚苦著臉道「不老實的事老實和尚平生只做了那麼一次我佛慈悲為什麼總是要我遇見你?」

    陸小鳳笑道「遇見我有什麼不好我至少可以替你討這碗豆韁的帳」

    老實和尚道/和尚喝豆漿用不著付帳和尚會化緣。」他將碗裡最後一口豆漿匆匆喝下去好像就準備開溜了。

    陸小風卻攔住了他「就算你用不著我討帳也不妨跟我聊聊歐陽情又不會在等你

    你為什麼急著要走?」

    老實和尚苫笑道「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和尚遇見陸小鳳比秀才遇著兵還糟

    聊來聊去總是和尚倒霉的!

    際小風道「和尚倒什麼霉?」

    老實和尚道「和尚若不倒霉上次怎麼會在地上爬。」

    陸小風又忍不住笑了道「今大我保證不會讓你爬!

    老實和尚歎道:「不爬也許更倒霉和尚這一輩子只怕遇見兩個人為什麼今天偏偏又讓我遇見你/

    陸小風道「還有一個是誰!

    老實和尚道「這個人說出來你也絕個會知道的」

    陸小風道/你說說看!

    老實和尚遲疑著終於道:「這個人是個女人」

    陸小風笑道「和尚認得的女人倒真不少」

    老實和尚道「女人認得和尚的也不少。」

    陸小風道「這個女人是不是歐陽?

    名實和尚道「不是歐陽是公孫!

    「公孫?」陸小鳳幾乎忍不住要叫了起來「是不是公孫大娘?」

    老實和尚也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是她?你也認得她?」

    陸小風已叫了起來「你認得她?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者實和尚道/你為什麼要問?」

    陸小風道/因為我要找她算帳」老實和尚看著他忽然大笑笑得彎下了腰忽然從陸小風身旁溜了出去。這一溜競已溜出四五丈到了四五丈外還在笑。

    可是陸小鳳這次已決心不讓他溜了身子凌空一翻,已又按住了他的去路「你為什麼要笑?」

    老實和尚道「和尚覺得好笑的時候和尚就笑和尚問老實/

    陸小風道/這州事有什麼好笑的?」

    老實和尚道/你為什麼定受打破砂鍋問到底?」陸小風道「就算要打破和尚的腦袋我也要問到底。」

    他說得很認真老實和尚只好歎了口氣/和尚的腦袋不能打破和尚只有一個腦袋。」

    陸小風道:那麼你說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

    老實和尚道「第一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到她第二因為你就算找到她,也打不過她第三因為你就算能打得過她也沒有用的。」

    陸小風道/為什麼?」

    老實和尚道「因為你只要看見她根本就不忍打她了那時說不定你只希望她能打你幾下/

    陸小風道「她很美?」

    老實和尚道「武林中有四大美人你好像都認得的?」

    陸小鳳道「我認得/

    老實和尚道:你覺得她們美不美?」

    陸小風道/美人當然美。」

    老實和尚道/可是這個公孫大娘,卻比她們四個加起來還要美十倍!

    陸小風道「你見過她?」

    老實和尚歎了口氣苫笑道「我佛慈悲干萬莫要讓和尚再看見她否則和尚就算有十個腦袋只怕都要被打得精

    陸小風道「你知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蒼實和尚道「不知道。」老實和尚若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實和尚從來不說謊。

    陸小風道/你上次是在什麼地力見到她的?」

    老實和尚道/我不能台訴你。」老實和尚若說不能告訴你就是不能告訴你你就算打破他腦袋也沒有用的。

    陸小風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只有狠狠的瞪著他忽然笑道/其實和尚並不是只有一個腦袋的。」老實和尚聽不懂。

    陸小風道「因為和尚還有個小和尚」他大笑笑得彎卜了腰。蒼實和尚巳氣呆了他明知陸小鳳是在故竟氣他的還是氣呆了幾乎已被氣得暈過去。金九齡在旁邊看著也忍不住嬰笑。

    老實和尚忽然歎道「和尚不說謊還有句老實話要告訴你。」

    陸小風好容易才忍住笑,道「你說。」

    老實和尚道「看你們兩個人都是一臉的霉氣不出三天腦袋都要彼人打破的」

    孟偉雖然也只有一個腦袋卻叫做三頭蛇在九大名捕中他一向是手段最毒辣的,對付犯人最凶的一個。三頭蛇當然也有三種面日看見金九齡他不但態度恭敬笑容也很可親。連陸小風都很難想像到這麼樣個人會時常在暗室中對人灌涼水,上夾棍。

    就因為世上還有他這種人所以大家都應該知道個人活在世上還是不要犯罪的好。替金九齡趕車來的也是魯少華那一班的捕快車馬一入城就有本地的捕快接應將他們帶到這裡來。這裡也是鬧區大多數人在犯罪時果然都有這種很難改變的習慣。

    所以世上也很少有破不了的罪案。孟偉一直在街角上的茶館裡等他們他們的目標就是後面的一條巷於里巷底的一棟小房子。

    「來租房子的也是個很英俊的後生小伙了預付了一年房租/

    「你有沒有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

    「沒有據說那房於也好像一直都沒有人來住過。」

    也許他們來得比公孫大娘快她殺了蛇王后總難免要耽誤些時間何況她還要帶著個巳受了傷的薛冰。

    於是金九齡吩咐「把你手下顯眼的兄弟都撤走莫要被人發覺這裡已有了警戒」

    孟偉道/我們的行動一直很小心,到這裡來的兄弟都已經過改扮/

    金九齡冷笑道「改扮有什麼用?別人難道看不出?」

    陸小風也一眼就看出茶館裡的夥計,巷子對面一個賣水果的小販旁邊的算命先生和七八個茶客都是他們的人改扮成的。在公門中耽得久了一舉一動都好像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尤其是臉上的神色和表情更瞞不過明眼人。

    盂偉道「我這就人叫他們走。」

    巷口的屋簷下有個長著一身疥瘡手裡捧著個破瓦缽的禿子乞丐。孟偉走過去時他居然還伸出瓦缽來討錢,卻被討來了一腳

    片刻巳散盡了盂偉回來報告「我只留下了兩個人有什麼事時也好叫他們去跑腿。」一個就是巷口對面的小販,那生果攤子顯然是一直都擺在那裡的只個過換了個人而己所以就不致引人注意。還、有一個是誰?

    金九齡看著那禿子道「宋洪近來的確已很不錯了你多教教他將來也是把好手。」

    陸小鳳忽然明白這滿身痊瘡的乞丐也是他們的人。現在還不到戌時七月裡白天總是比較長屋子裡還用不著燃燈斜陽從窗子照進來照著一屋子灰塵。這地方果然巳很久沒有人來住過屋子裡的陳設也跟平城那邊差不多

    櫃子裡有八九套特式特樣不同的衣服桌上有面鏡子旁邊有張小床看不出一點特別的地方也找不出一點特別的線索。他們競似白來了一趟。金九齡背著雙手四下走來走去忽然一縱身竄上了屋樑又搖搖頭跳下米。

    孟偉卻忽然在廚房裡歡呼「在這裡了」他奔出來時手裡拿著木頭匣子。

    金九齡大喜道「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灶裡。」那的確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東西藏在那裡固然有秘密。

    金九齡巳準備打開來看看陸小風卻攔住了他「小心匣子裡說不定有機關?」

    金九齡用手拈著匣子,笑道這匣子輕得很若是裝上了機簧暗器,定會比較重。」

    他當然也是個極認真的人否則十年前就已該死了幾十次。陸小風不再說什麼機簧暗器定是金屬的拿在手裡的份量當然不同。匣子沒有鎖金九齡打牙了雕花的木蓋突然間股淡紅色的輕姻急射而出。金九齡想閉住呼吸已來不及了他的人倒竄了出去「砰」的聲撞在櫃子上,倒下

    匣子裡的確沒有機簧暗器卻有個用魚泡做的氣囊匣蓋一開,蓋上的尖針刺破氣囊囊中緊縮的毒煙立刻射出。金九齡干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這著。

    他的人倒在地上看來也正像是個突然被抽空了的氣囊整個人都是軟的臉色更蒼白得可怕頭上還在流著血。他剛才情急之下頭撞在櫃子上腦袋竟被撞破了個洞。

    你們兩個看來都是一臉的霉氣不出三天腦袋都要被人打破的。老實和尚說的果然是老實話。陸小風已閉住呼吸一股掌力揮出驅散了毒煙想起老實和尚說的話他心裡也覺得有點發冷。孟偉早就竄了出去只等毒煙散盡才捏著鼻子走進來。

    這時陸小風己扶起金九齡以真力護住了他的心脈只希望能救回他一條命。

    孟偉卻拿起了那匣子他對這匣子竟遠比對金九齡關心但匣子卻是空的什麼也沒有他看了很久忽又歡呼「在這裡了!

    秘密並不在匣子裡卻在匣蓋上。若是仔細去看,就可以發現雕花的蓋子上雕的竟是鐘鼎文一段有八個字「留交阿土,彼已將歸。」

    越明顯的事別人反而越不會注意公孫大娘的確很懂得人「I的心裡用這種法子來傳送消息又有誰能想得到?她這是在通知個人將樣東西交給阿土因為阿土已經快回去了。

    消息是留給誰的?要留交給阿土的又是什麼?阿土是誰?這些問題,還是無法解答。

    孟偉皺著眉沉思著喃喃道「阿上?難道就是那個阿土

    陸小風忍不住問/你知道有個阿土?」

    孟偉道:以前巷口要飯的那癩子別人就都叫他阿土。

    陸小鳳道「現在他的人呢?」

    孟偉道「我為了要叫宋洪扮成他在外面守望巳把他趕走了。」

    陸小風道:快去找他。孟偉立刻就走。

    陸小風又道「等等。孟偉在等。

    陸小風道「他知不知道你是為什麼趕他走的?」

    孟偉搖搖頭:「我只說不准他在這裡要飯了。」捕頭要趕走一個乞丐根本用不著什麼很好的理由。

    陸小風道「你找到他後就趕快通知我干萬不要讓他知道。」

    孟偉道/是我找到他就立刻回來」

    陸小風道不要回到這裡來我現在就要帶金九齡去找施經墨你有了消息,就到他那裡去/施經墨是這裡最有名的大夫孟偉當然也知道。

    陸小風道還有你趕快叫人去找些灰塵來撤在我們剛才碰過的地方要撤得均勻。」

    孟偉道「是/

    陸小鳳道/將這匣子也擺到原來的地方去。」

    孟偉道「是。」

    陸小鳳道「宋洪也得趕快離開這裡叫別的人在巷口守候最好在隔壁院子裡也留一個人發現有可疑的動靜也立刻去告訴我/

    孟偉道站在那裡看著陸小風彷彿還有什麼話要說卻又忍住。

    可是他走到門門時終於又忍不住回過頭微笑道:陸大俠若是也入了六扇門我們這些人就只有回去抱孩子了。

    陸小鳳對自己也很滿意他對這件事的處理確實很恰當,就算金九齡還清醒著也絕不會比他處理得更好。可惜他並不是神仙他也有算不到的事。施經墨居然不在。

    這位名醫的架子一向很大一向很少出診去替人看病的。但華玉軒的主人卻是例外。

    葉一帆眼睛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而且還得了種怔仲病嘴裡總是喃喃的在念著他那些失竊的名畫。為什麼越有錢的人越放不開這些身外之物呢?難道就因為他們放不開所以才有錢?

    現在也沒法子再聯絡孟偉了陸小鳳只有在施家外面的客廳裡等。奇怪的是現在他腦筋反而變得特別清醒。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本來從沒有去想過的事。

    就在這時孟偉已傳來的消息「阿土在家裡。」

    「要飯的也有家?」

    「要飯的也是人連狗都有個窩,何況人?」

    可是阿土這個家卻實也只能算是個窩是個人家已廢棄了的磚窯在四邊打了幾個澗就算做窗戶。現在天氣還很熱窗戶上的破木板當然不會釘起來裡面居然還有燈光。

    「阿土的人還在?」

    「在,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壺酒正在裡面自斟自飲。」

    「有沒有人來找過他?」

    「還沒有可是那邊卻已行人去過?」

    「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青年小伙子居然戴著紅櫻帽打扮成官差的樣

    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已有個戴著紅櫻帽的官差手裡提著個黃布包袱大搖大擺的從土坡下走了上來,四下張望了幾眼就鑽進了阿土的窯洞。他當然沒有看見陸小鳳和孟偉,他們都隱身在一棵大樹上。

    孟偉悄聲問/要不要現在就進去抓人?」

    陸小鳳立刻搖頭「我們要抓的不是他。」

    孟偉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從他身上找出那個繡花大盜

    陸小風道「嗯。」

    孟偉道「匣子上留下的話是說他要問去,你認為他就是回到公孫大娘那邊去?」

    陸小風點點頭「那包袱想必就是有人要交給她的現在她想必已回到自己窯裡?

    連阿土都有個窩何況公孫大娘。孟偉只好沉住氣等,等了沒有多久那戴著紅櫻帽的官差又大揮大擺的走了出來嘴裡哼著小調走下了山坡。他己交過了差顯得輕鬆極了。

    又過了半晌屋裡的燈光忽然熄滅阿土走出來還關上了那扇用破木板釘的門。他背上背著兩個破麻袋那黃布包袱顯然就在麻袋裡。

    陸小風道/我盯住他你回去照頤你們的金老總。」

    孟偉道/你一個人去恐怕……」

    陸小鳳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月還處很圓,月光照滿大地晚風中巳帶著點點秋意。這正是行路的好天氣。阿土既沒有乘車也沒有騎馬優哉游哉的在前面走著好像一點也不著急。陸小風也只好沉住氣在後面慢慢的跟著。幸好這時夜已深大路上已沒有別的行人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在路上走著阿土有時哼哼小調有時唱唱大戲走得好像越來越慢了。

    陸小風簡直恨不得找條鞭子在後面抽他幾鞭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星巳漸稀月巳將沉阿土非但沒有加快腳步反而找了株樹在樹下坐著打開個麻袋拿出了半隻燒鵝一壺酒居然就在路邊吃喝了起來。

    陸小鳳歎了口氣,也只好遠遠的找了棵樹竄上去等著、看著。他忽然發覺自已肚子也餓得要命,這兩天他根本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本來他是個想吃吃不下現在他卻是根本沒得吃了。

    阿土正撕了條鵝腿啃一口喝了一口酒忽然又歎了口氣,喃喃道一個人喝酒真沒意思現在假如有個人能來陪陪我那有多好。」

    陸小鳳也實在想過去吃他一頓卻只有在旁邊看著乾瞪眼。好容易等到阿土吃完了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再往前走。陸小風忽然發現那般只鵝除了一條腿外幾乎連動都沒動,就被他拋在地上。這要飯的居然一點也不知道節約他當然並不是個真的要飯的陸小鳳卻是真餓了幾乎忍不住要從地上撿起這般只鵝來充充飢可是他只有忍住。想起阿土那一身疥瘡他就算真的巳快餓死也只好餓死算了。

    走著走著天居然已快亮了七月裡晚上總是比較短的。忽然間太陽已升起路上已漸漸有了去趕早市的行人。阿土竟忽然在路上狂奔起來。一個臭要飯的無論他要在路上發瘋也好打滾也好都不會有人注意他的。

    但陸小風又怎麼能跟他一樣在路上野狗般亂跑?怎奈他偏偏只有跟著地就算被人當做瘋子陸小鳳也只有認了。阿土跑得還真不慢。

    路上沒人的時候他走得比烏龜還慢路上有人的時候他反而跑得像只中了箭的兔子。陸小鳳忽然發現這個人並不是好對付的,要盯住這麼樣一個人並不是件容易事幸好阿土並沒有回頭而且顯然已經有點累了。忽然跳上輛運豬糠的騾車靠在上面好像準備在上面睡一覺。

    趕車的回頭瞪了他一眼居然並沒有將他趕下車陸小風歎了口氣忽又發現個要飯的在路上行走竟有很多別人意想不到的方便。

    難怪有人說要了三年飯,就連皇帝都不想做了。太陽漸漸升起阿土閉著眼睛競似真的已睡著。陸小風身上卻已在冒汗只覺得又熱、又累、又餓又渴卻又偏偏不能停

    要想找到公孫大娘就非緊緊的盯住這個人不可。若是運氣好常常會在路上遇見

    些賣冷酒牛肉的小販。可惜陸小風的運氣並不好這條路卜競連個賣大餅的都沒有。

    原來嶺南人講究吃喝耍吃就得舒舒服服的找個地方坐下來吃就算有這種小販也很少會有人去光顧的。所以這種路上常見的小販在這裡根在就無法生存。所以陸小風只有餓著。

    道路兩旁本來是一片沃野到了這裡才從一座青山旁繞過去。阿土忽然跳下車

    奔上了山坡。山上林木青蔥總算涼快了些阿土在車上小睡了一陣子精神更足

    隊小風也只好打起精神來。他忽然又發現這臭要飯的不但腰腿極健而且身上似帶著輕功。幸好山並不太高阿土既然往山上走也許地頭已經快到了。公孫大娘的秘穴本就很可能是在一座山上的。誰知這竟是座荒山,路上都看不見有房子山路也很崎嶇。

    到了山顛忽然有一股香氣隨風飄了下來好像是燉羊肉的香氣。上面當然一定有人家當然就是公孫大娘的家。誰知陸小風這次又猜錯了。上面還是沒有屋子卻有一群乞丐在吃肉喝酒看見阿土走上來就有人笑道「算你運氣好我們剛從山下偷了條肥羊在這裡打牙祭你既然遇上了也來吃一頓吧」

    阿土大笑著走過去道「看來我這幾天口福真不錯,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有好吃的/

    陸小風卻又只有看著乾瞪眼。他當然中能混到這群乞丐中去吃人家偷來的肥羊他當然也不能讓阿土看見他。所以他只有躲在一塊山石後餓得連胃都已發疼。

    他其至開始有點後悔昨天晚上本該將那半隻鵝撿起來吃的。阿士居然一下子就跟這些乞丐混熟了大家有說有笑又吃又喝快活得像神仙一樣。陸小鳳卻簡直好像在十八層地獄裡他平生也沒有受過這種罪。

    但這些乞丐裡說個定也有公孫大娘手下的他們說不定就是等在這裡接應阿土的。所以陸小風根本連片刻都不能放鬆非但緊緊的盯住他們不可。若是阿土偷偷的將黃布包袱交給了別人再由那個人送去給公孫大娘他這些罪就完中是白受的了。

    好容易等到這些人吃喝完了阿土向他們唱了個肥諾居然又揚長下山。他到這山上究竟是幹什麼的?

    陸小鳳實在弄不懂「難道他真的巳將黃布包袱偷偷交給了別人?我為什麼沒有看見?」既然沒有看見就只有再盯著阿土。

    到了山腰間阿卜忽然停下米從後面的麻袋裡拿出了個黃布包袱看了看又放回去喃喃的笑著道「幸好東西還沒有被那些偷羊賊摸去否則我腦袋只怕就得搬家了!

    這黃布包袱以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如此重要?陸小風當然看不見也猜不出。

    不管怎麼樣東西總算還在阿土手裡而且這東西既然如此重要他說不定會當面交給公孫大娘的。陸小風受的這些罪看來總算還不冤。

    最冤的是,阿土競又從原路下山了。他當然不會是特地上山去吃頓羊肉的。難道他已發覺後面有人跟蹤故意要讓[跟蹤他的人受點罪?也不會。他並沒有很緊張的樣子假如他發現有人跟蹤也絕個會再從原路下來。

    陸小風更相信自己絕不會被人發現的就算他再餓兩天行動時也絕不會發中任何聲音米。

    近來已有很多人都認為他的輕功已可列入天下前五人之內。

    一個人若是負有秘密的重要任務無論後面有沒有人跟蹤行功時都會故意弄些玄虛的。」一定是這原因陸小風對自己這解釋,也覺得很滿意。下山後阿土的行動果然就正常得多又走了半個時辰左右他就進了城在城裡也兜了兩個圈子走進個菜館又從後門走出忽然轉入條巷子巷子裡只有一個門。是一家大戶後花園的角門。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不敲門就揚長而入而且對園子裡的路徑也很熟三轉兩轉穿過片花林走過條小橋來到面臨荷塘的一座小樓。樓上亮著燈光。陸小鳳這才發現,現在競已又是黃昏後。

    黃昏後夕陽已薄。小樓上燈光輝煌卻聽不見人聲連個應門的童子也沒有。阿土也沒有敲門,就登樓而上樓上間雅室中不見人影,卻擺著一桌很精緻的酒菜。

    「看來他口福真不錯果然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好東西吃。」

    雖然沒有人桌上卻又擺著八副杯筷阿土坐卜來拿起筷子夾了塊醉雞自己又搖搖頭放下來從後面的麻袋裡取出那黃布包袱放在桌子上喃喃道「想不到這次又是我到得最早,」他顯然是在等人等的是什麼人?其中是不是有公孫大娘?

    小樓對面有棵濃蔭如蓋的大銀杏樹正對著樓上的窗

    陸小風從樹後壁虎般滑了上去找了個校葉最濃密之處躲了起來。天色更暗就算有人到窗口來張望也絕不會發現他現在阿土總算已到了地頭,總不會再玩什麼花樣了。

    陸小鳳剛剛想喘口氣養養神突聽衣挾帶風之聲響起…條人影飛燕般從樹梢掠過「細胸巧翻雲」已掠入了小樓。

    「好漂亮的身法好俊的輕功。」陸小鳳立刻又瞪大了眼睛但卻已知道這人並個是公孫大娘、這人的輕功雖高比起公孫大娘來卻還差些比起他來當然也還差些。

    只不過這人也是個女人年紀巳近四十,可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梢眼角的風情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著件深紫色的緊身衣手裡也提著個黃布包袱。

    剛才她凌空翻身時陸小風巳發現她腳上穿著的也正是雙紅鞋子。

    現在她已坐下來向阿土嫣然一笑道「又是你來得最早

    阿土歎了口氣道:男人總是吃虧些總是要等女人的。」

    這句話陸小鳳倒也深有同感。他發現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這阿土果然是個很不好對付的人而且身份也絕不低。這紫衣女客輕功極高風度極好。可是長著一身疥瘡在巷口要飯的阿土卻居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難道他也是位武林高手?

    陸小鳳本來認為自己對江湖中的人事已很熟現在才發覺武林高手中他不認得的還是很多,至少這兩人他就連見都沒見過。風中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笑聲人還未到笑聲已到。

    紫衣女客道/老七來了。」

    句話沒說完,屋子裡已多了一個人當然也是個女人。是個梳衣少女,手裡也提著個黃布包袱。

    她先向阿土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著說「二娘你們來得早」

    紫衣女客歎了口氣道/年紀大的人總是難免要吃虧些總是要等小姑娘的。」

    紅衣少女銀鈴般笑道/你幾時吃別人的虧7你不佔別人的便宜別人已經謝天謝地了。」

    紫衣女客看著她又歎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好笑的為什麼總是一天到晚笑個不停?」

    阿土悠然道/因為她自己覺得自己笑起來很好看還有兩個很好看的酒渦若是不笑別人豈非看不見了。」

    紅衣少女瞪了他眼卻又笑了而且笑就笑個不停。陸小風現在才知道這紫衣女客叫二娘。二娘?莫非是公孫二娘?公孫二娘既然已來了公孫大娘想必遲早也總會來的。陸小風總算覺得開心了些無論受了什麼罪總算已有了代價。何況這紅衣少女的笑聲也實在能令人聽了覺得愉快。只可些陸小風也不認得她。

    她還在吃吃的笑著又道「我跟你們打賭你猜這次又是誰來得最晚?」

    二娘道/當然是老三她洗個臉都要洗半個時辰就算火燒到她眉毛她也本會著急的/

    紅衣少女拍手笑道「對了這次定又是她。」

    突聽樓梯下有個人道/錯了這次一定不是她。」

    說話的聲畜很溫柔,很緩慢一個人慢慢的從樓下走了上來。她現在走得雖慢,但陸小風卻居然沒有看見她是怎麼走進小樓的。

    紅衣少女看見她彷彿很驚但立刻就又笑道/想不到這次居然出了奇跡三娘居然沒有遲到」

    :三娘不但說話聲音溫柔態度也很溫柔笑得更溫柔慢慢的走上來,慢慢的坐下慢慢的將手裡個黃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輕輕的歎了口氣,道「這次我不但沒有遲到而且比你們來得都早。」

    紅衣少女道「真的?」

    三娘道/我昨天晚上就來了就睡在樓下本想第一個上來等你們的讓你們大吃一驚/

    紅衣少女笑道「那你為什麼還是直等到現在才上來?」

    三娘歎道「因為我有很多事要做!

    紅衣少女道「什麼事?」

    三娘道/我又要梳頭又要洗臉又要穿衣服又要穿鞋子。」聽到這裡連樹上的陸小鳳也忍不住要笑。

    紅衣少女更已笑得彎了腰喘著氣道這些倒真是了個不起的大事/

    二娘也忍不住笑道「我說過她洗個臉都得洗上半個時辰的。」

    阿土忽然道「我只奇怪點」

    紅衣少女搶著問道「哪點?」

    阿士道:「她每天除了梳頭洗臉、穿衣穿鞋外哪裡還有空去做別的事?」

    紅衣少女拚命忍住笑正色道「這問題倒實在嚴重得很將來她若嫁了人也許連生孩子的空都沒有豈非誤了大事?」一句話沒說完她的人幾乎已笑得滾到地上去了。

    三娘也不生氣還是慢慢的說道「我知道你定會有很多空生孩子的將來你至少會生七八十個孩子。」

    紅衣少女笑道「我就算一年生一個,也生不了這麼多

    三娘道「若是一窩一窩的生豈非就可以生得出了?」

    紅衣少女道「只有豬才會一窩一窩的生小豬我又不是豬…。』這句話沒說完她已發覺這簡直等於自己在罵自己。

    二娘又忍不住「噗磁」一笑道「原來你不是豬呀這倒

    真的要趕快聲明才行免得別人弄錯了」

    紅衣少女撅起了嘴道「好呀,現在四姐和六姐都還沒有來所以你們就乘機欺負我」

    三娘道「她們來了又怎麼樣?」

    紅衣少女道/她們至少總會幫著我說話的你們兩個加起來也說不過她們半個。」

    陣風收過窗外已又有三個人燕子般飛了過來一個人微笑著道/至少有一點我是絕不會弄錯的,我知道她絕不是小豬」

    紅衣少女又拍手笑道「你們聽見了沒有我就知道四姐是個好人。」

    三娘卻還是要問「她不是小豬是什麼?」

    四姐道:她只個過是個小母雞而已/

    紅衣少女又怔住「我是個小母雞?」

    四姐道「若不是小母雞怎麼會一天到晚「格格、格格」

    的笑個不停?」

    紅衣少女笑不出了。陸小風也笑不出了最後來的這

    三個人中他居然認得兩個。其中一個當然是江輕霞他並

    不意外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她們的「四姐」居然就是歐陽情那位曾經被他氣得半死的名妓歐陽情那位只愛鈔不愛俏的姐兒歐陽情

    看見歐陽情居然會和江輕霞一起出現看見她的輕功居然也不在江輕霞之下,看來倒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歐陽情和江輕霞顯然都是這組織的首腦。桌上有八副杯筷

    這組織

    中顯然有八位首腦現在已到了七位。

    那紫衣女客是老二洗臉也得洗半個時辰的是三娘四姐是歐陽被剃光竟是住出了家的尼姑那一天到晚笑個不停的小母

    雞是七娘。大娘呢?公孫大娘為什麼還沒有露面。這個滿身癩子的阿十跟她們又有什麼關係?又算是老幾?

    七個人都已坐了下來面前都擺著個黃布包袱只有首席上還空著顯然是為公孫大娘留著的。阿土忽然道「你們姐妹六個這次帶回來的都是些什麼?可不可以先拿出來讓我看看/

    紅衣少女她著道「當然可以三姐既然來的最早我們就該先看看她帶回來的是什麼?」

    三娘既不反對也沒有拒絕只是慢吞吞的伸出手去解包袱上的結。她的包袱上打了三個結她解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解開第一個結。

    二娘歎了口氣苦笑道/你們受得了我可受不了還是先看我的吧。」

    陸小風已振起了精神張大了眼睛。這些種秘的黃布包袱裡究竟是什麼東兩?他早已忍不住想看了。他實在比誰都急,幸好這位二娘的動作倒不慢,很快的就將包袱打開,包袱裡是七八十本大大小小的存折

    二娘道「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三個多月所以只在各地的錢莊存進了一百八十八兩銀子但明年我卻有把握可以弄到多一倍。」

    她一年之內就有一百八十多萬兩銀子的進帳還說收成不好。陸小鳳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實在想不通這位二娘是幹什麼的。據他所知就算黑道上勢力最大的幾股巨寇收入也絕沒有她一半多。他也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做強盜收入更好的生意。

    三娘輕輕歎了氣道「既然只有一百八十多萬兩今年我們的開銷就得省一點了。」

    二娘道「你呢?今年你的收成怎麼樣?」

    三娘笑了笑。道/我的收成還算不錯,最近不要鼻子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不要鼻子的意思就是不要臉。這句話陸小風是懂得的可是不要臉的人有多少和她的收成有什麼關係?這點陸小鳳就不懂了。好在三娘總算已將包袱上的三個結解開

    裡面還有層油布。

    她再解開這層油布裡面又有層紅緞子。紅緞子裡包著的赫然竟是七八十個大大小小不同的鼻子的人的鼻子陸小風幾乎又要跋從樹卜跌下來。這個又溫柔又斯文連走路都生怕踩死螞蟻的女人難道競能親手割下七八十個人的鼻子?

    三娘柔聲道/他們既然不要鼻子我就索性把他們的鼻

    子割下來」紅衣少女梢手笑道「這倒真是好法子!

    三娘道:可是明年我就不用這種法子了/

    紅衣少女道/明年你準備用什麼法子?」

    二娘道「明年我準備別舌頭/

    紅眾少女道「割舌頭?為什麼要割舌頭?」

    二娘又輕輕的咀了口氣慢慢的說道「因為最近找又發現這世上的人,話說得大多了

    紅衣少女伸了伸舌頭,銀鈴般笑道「我若不認得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是個這麼心狠手辣的人」

    三娘淡淡道「我不會打死你的我最多也只不過割下你的舌頭來!

    紅衣少女閉上了嘴伸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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