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昆行宮中,喜悅安寧,卻又是生機勃勃,韃靼大軍雖然退走,一切的善後,仍是讓皇帝和部臣們忙碌不已。
晨露仍在欒城未歸,皇帝思念之下,派人詢問,卻只得到「未盡事宜」這模糊的回答。
「娘娘,您簪花的模樣可真是好……皇上看了,都要移不開眼了!」
一旁巧手服侍的侍婢小心撥弄著,口中甜如蜜糖道。
雲蘿端詳著鏡中盛裝珠玉的麗容,卻殊無喜色,她微蹙著眉,瞳仁中那一點濃黑,格外幽深,雖然身體坐得筆直,雙手卻緊握著絹帕,將它絞得滿是褶皺。
彷彿為什麼事而困擾著,她咬唇沉吟著,長而密的眼睫顫動著,在玉容上撒下一點陰影。
「娘娘,胭脂要咬掉了……」
侍婢小聲提醒到,雲蘿這才鬆了牙關,她眸光微閃,若無其事地問道「皇上那邊,你去打聽過了嗎?」
「娘娘的吩咐,奴婢怎敢不盡心……只是,皇上仍是忙於政務,怕是沒什麼心思來見您呢……」
侍婢小聲說道,越說越是膽戰心驚。
「皇上忙於國政大事,我也不好去打擾。」
雲蘿彷彿鬆了口氣,居然有些欣慰地喃喃道,她轉過頭,卻正瞥見那侍婢吞吞吐吐的作難。
「還有什麼事,你一併說來!」
她不悅道。
「是……」
侍婢聲如蚊吶,「皇上一連發了封書信,都是在催晨妃娘娘回返。(ap,,更新最快)。」
聽到那最不想聽的答案,雲蘿頓時面沉似水,她冷哼了一聲。連指甲上的金套都為之顫——
「皇上只顧記掛她一人!」
她滿是辛酸和不甘的,低斥道,侍婢在徬惶恐異常。已然跪倒在地。
雲蘿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暗自咬牙。若無其事地回身道「你下去吧!」
看著侍女遠去地身影,她再無遲疑,打開了八寶壁櫥……
元祈這幾日正忙得焦頭爛額,跟戶部商量邊民遷徙之事,便用了兩個多時辰。直到眾人散盡,感到飢腸轆轆,這才發現自己還沒用晚膳,秦喜素來機靈,見他皺眉,正要傳膳,卻見雲嬪手提一隻鴛鴦什錦漆盒,正步步生蓮地走來。
她又是來送點心的嗎……元祈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隨即不由地苦笑起來——
雲嬪這一陣很是勤勉。她在帝后之間傳遞宮中消息,很是立了幾分功勞,在膳食點心上頭也很用心。每次都是親手剝蓮子,烹燕窩。一切弄得妥當。才送到皇帝案前,可算是賢淑得體。無可指摘。元祈雖然從不食用,卻也感念她素日地勤苦不易,對她的惡感,不由淡了幾分。
「皇上辛苦了一天,且嘗嘗臣妾煮地銀耳羹吧!最是補氣養神的雲蘿溫婉笑道,好似怕皇帝拒絕似的,手中絲帕扭絞在一塊,皇帝見她這樣,也覺得不甚過意,再加上香氣縈繞,更覺飢餓,於是揭開瓷蓋,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輕輕咀嚼之下,只覺得唇齒留香,不由讚道「果然用了心思……」
雲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微笑間嫵媚動人,別有一番風致,「皇上覺得好,這便是我虔心到了,能讓您多進一點,便是天下子民的福氣了!」
「好好……」
皇帝似乎興致頗好,滿口稱讚,居然笑道「朕今晚便去你住處看你……晚上露深,你先回去吧!」
雲蘿一聽,面露喜色,也不疑有他,轉身盈盈退下。
秦喜微微驚愕,開口問道「萬歲,您今晚……?」
他聲音戛然而止,卻是皇帝面色蒼白,全身大顫,好不容易,才吐出完整的幾朵銀耳,又咳出了幾口血,這才罷了!
「皇上,這銀耳羹裡……!!!」
秦喜已是驚得魂飛魄散,皇帝揮手示意他不要聲張,又讓他倒水來漱口,好半天才回轉過神色來。
他不敢怠慢,盤膝運功了三十六周天,這才睜開眼,聲音已見嘶啞「你不要聲張,悄悄地將雲嬪請來,在此院中就地拿下!」
秦喜答應著,忙不迭去辦了,兩刻後,只見雲嬪髮髻散亂,鬢橫釵亂,很是狼狽地被拖了進來,她一見皇帝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上前哭訴道「冤枉啊……」
雲嬪這一夜,簡直有如從雲霄中掉落深淵。
她先是喜孜孜的等候侍寢,又接到秦喜報說,萬歲在自己院落等她,頓時喜不自禁。
歷朝後宮中,都有不成文的規矩,除皇后以外,其餘嬪妃一律不准在御榻上過夜,如今雖然遠在離宮,卻也有個宮中的儀禮氣象,皇帝居然讓她來自己院落,可不是天大的恩賜?!
沒曾想,到了此處,未及見人,卻有一群粗惡猙獰的侍衛,將她五花大綁了推進來。
「你還想喊冤?皇帝不敢置信地冷笑道「你宮中的使女已經招供,見你把她支開,鬼鬼祟祟的在羹裡放了粉末——這一晚銀耳羹,」他指了指桌上的,怒意滿佈心胸,「給貓狗試吃,半個時辰便七竅流血而死!」
雲蘿睜大眼睛,一時之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怎麼會?!」
她發瘋一般地掙扎著,嘶聲喊道「我沒下毒!」
「難道你自己的貼身使女,會冤枉了你不成……她連紙包都找了出來!」
皇帝扔下一個紙包,裡面尚有些殘餘粉末。
雲蘿顫抖著撿起,失神地喃喃道「怎麼會……?」
她抬起頭,淒厲叫道「這紙包是我的,可裡面不是毒藥,卻是——
她說到此處,支吾著不敢繼續,皇帝逼問道「是什麼?!」
「是……是燃情裊……」
雲蘿再顧不得羞恥,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