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瞥了他一眼,黑眸中的幽寒,讓他為之一凜——
「沒有什麼密道,只是你疏忽了雪峰,即使是飛鳥不渡的天險,也會被人踏在腳下——你太輕視了這世上的萬一。」
「原來如此……」
忽律咀嚼著她話中涵義,怒極生笑,「本王今日真是受教了。」
「可汗不用客氣……」
晨露素顏之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之前承蒙您的恩惠,我今日不過投桃報李而已。」
她說到恩惠二字時,目光幽然,彷彿想起了多年前輾轉悠長的心事,忽律一觸之下,只覺得遍體森寒。
「我們從前見過,有什麼冤仇?」
他劍眉一軒,突兀問道。
「言重了……天朝兆萬子民,哪個不是恨你入骨——你看這城下幾萬兒郎,戰意如虹,若能斬得你的首級回師,那才是暢快圓滿!」
彷彿故意激怒他似的,晨露輕笑出聲,玉碎雪裂一般的清冷。
忽律俯身望下,只見城下劍戟如林,甲冑黑寒,卻並不進攻,只是靜靜排列著,蓄勢待發。
「既然如此,何不一試?」
忽律微笑答道,掩下了心中的微妙感覺——
馬蹄掀起的煙塵,朝這無暇的女子掩蓋去,她微微側過頭去,烈日在她腳下投出極清淡的影子,彷彿是她這柔弱的身軀都融化透明。[——,wap,,更新最快]。
她雪白的面龐隱沒在陰影中,一雙寒星般的眸子灼灼生輝……
忽律皺起眉頭,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出頭緒來。
只聽那清泠泠的聲音響起道「將士們勇武可嘉,我卻不願意他們將大好鮮血撒於此地——」
她抬起頭來,一字一句的異常清晰「若是可汗願意,請將城門打開,你率軍平安離去,將此城奉還朝廷!」
忽律為之一楞,隨即大笑出聲,「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作與虎謀皮……」
「可汗的性命,仍在我手中呢,所謂匹夫之怒,血濺五步,你也該聽說過吧!」
兩人唇槍舌箭,針鋒相對之下,兩軍卻是隔著城門遙遙對峙,怒吼聲彷彿從大地深處迸出,連日光也為之失色。
沉重的城門被擂響,如此挑釁,讓韃靼軍忍耐不住,忽律回身示意他們安靜,看著晨露的眼中帶上了譏誚,「難道我像是貪生怕死之徒嗎?」
「你不是。」
彷彿有些倦意,晨露斷然反駁道「這世上怕死之人不知凡幾,你卻斷然不是——可你此刻卻絕對不能出任何閃失。」
她凝視著忽律,瞳中幽光大盛,緩緩道「你長子已逝,若是隕命於此,韃靼十二部群龍無首,將是一片散沙,草原又將陷入血腥混亂之中——因此,你絕對不能用拿性命來冒險。」
忽律聞言,長歎一聲,再不開口。
半晌,他才道「我答應你。」
他們兩人下了城牆,忽律喚來部下大將,在眾目睽睽之下,平靜道「開城門。」
「可汗不可……」
無數聲音在這一刻焦灼,忽律一擺手,這滔天聲浪便消失於無形——
「開城門。」
他第二次吩咐道,平靜,而不容置疑。沉重的城門隨著鐵栓的拖動,終於緩緩拉開,城外的將士們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浚身著黑甲,一拍麾下飛龍駿,越眾而出,眼中因極度憤怒而冒出火焰。
「忽律——」
他咬牙切齒,看著這日夜惦記的仇敵,心中激昂,眉宇殺意激盪。
「大將軍!」
清冽的聲音及時喝止道。
他抬眼望去,這才看到,被忽律高大身影遮擋著的一抹雪衣——
「大將軍,忽律可汗願意以此城來贖得性命,韃靼軍立刻撤離,你可以安排我軍入駐了!」
彷彿從九天之上傳來的聲音,清冷,然而帶著無上的威儀。
周浚心中驚怒交加,半晌,才咬牙躬身道「臣……領命!」晨露望了他一眼,不無歉疚轉開臉。
大軍魚貫而撤,另一股卻是魚貫而入,晨露眼見雙方人數均已過半,正要放下手中的利刃,卻聽忽律道「你若是在此一劍殺了我,又當如何?」
「我天朝以禮義立國,又豈會做這等無信之事?!」
忽律回以輕鬆冷笑,「信義?!天朝皇帝曾有書道結為兄弟之邦,永不相爭,如今又是如何——你若不能讓我信服,我軍恐怕不能就此撤離。」
他一聲令下,尚未撤離的將士們梗在城門前後,兩邊立即不得寸進。
晨露望著這相持詭異的局面,心中只躍上四個字-
騎虎難下!
(沉悶的一部分鋪墊終於結束了,明天起就是本文最精彩的高潮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