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城之中,街道空曠,人煙稀少,微風吹過,只餘下一縷黯然肅殺。
百姓們已經從驚恐之中醒轉,卻仍不願開門,他們只是從窗戶的縫隙中窺望著,一旦觸及城頭上那玄色猙獰的狼旗,便好似被馬蜂蟄得刺痛,連眼都睜不開。
城衙之中,如今成了韃靼王子的帥帳,卻是此間最熱鬧的所在。
穆那王子撕下一架羊排,正啃得舒暢。
他年方二十,如其他貴族一樣,喜愛中原的衣食,但對本族的習慣,卻也未曾排斥。
身邊擄來的中原女子,華衣盛妝,蹙眉含淚,半跪著為他在金盃中斟滿酒。
她正值妙齡美貌,乃是林鄺破城之後,從官宦世家中挑選來侍奉王子的。
穆那大口地飲下酒,看也不看她一眼,面色仍是陰沉鐵青。
「如此醇酒美人,王子為何愁眉不展?」
林鄺眼中精光閃爍,雖然心如明鏡,卻仍是問了出
「林帥何必明知故問?」
穆那想起父汗率軍在外,卻命自己留守在這區區小城,心中便是一陣光火。(wap,,更新最快)。
韃靼人以勇武為榮,若不能獲得顯赫軍功,根本難以登上可汗之位,穆那本想在這次遠征中嶄露頭角,卻不料可汗一聲令下,大軍駐紮在三十里外的雪峰之下,竟只讓他掌管這一城事宜!
「王子也不宜太過心焦,忽律可汗也是為了維持這大勝的局面不墜,才讓您坐守重鎮的!」
林鄺皮笑肉不笑道,有意無意間,卻是暗嘲他不堪大用,若是上陣,只會墜了乃父的威名。穆那久習漢文,語音腔調看是聽得出來,他怒氣上湧,強自壓抑住胸中波濤,將殘酒一飲而進,一把摟過美人,不顧她的驚呼掙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鄺望著他昂藏身形,露出一絲志得意滿的微笑,也將自己杯中美酒飲盡,不疾不徐地離去。
他帶著兩個等候已久的侍從,正走到大門口,卻聽身後主院中,傳出一聲尖利的女音,淒厲中帶著絕望和惶恐——
就算是強逼逞欲,也不會有這等駭人的聲響……
林鄺正在躊躇,又聽穆那氣急喊道「快來人!」
王子的親信早已湧入,等林鄺帶人入內時,只見到床榻之上,染滿了鮮血。
那女子手執蟬翼一般的薄刃,直直刺入自己咽喉,已然氣絕。穆那手摀住胳膊上的長長口子,接過親信遞來的繃帶,將泉水一般深湧的血流緊紮止住。
「是誰說中原女子溫柔如水……這個小小女子,居然企圖刺殺我!」
穆那喘息著,面上情慾之色未褪,卻又染上重重怒氣,燈下看來,顯得陰森攝人。
林鄺在旁看著,也甚覺尷尬,這女子是他獻上的,如今鬧得如此血腥,也實在過意不去,他打了個哈哈,正要說幾句場面話,卻聽身後從人朗朗答道「王子身為黃金貴族,卻連一個弱女子也制服不了!」
穆那氣得眼中冒火,目光如刀一般逼視而來「林帥,貴綱紀真是生的好家教!」
林鄺正要斥責從人,卻聽這人彷彿被鬼迷了心竅,更梗著脖子,冷笑道「
常聽說韃靼人以傷疤為榮,可王子這道傷,可還帶著脂粉氣呢!」
他哈哈大笑,周圍兵士雖然惱他無禮,心下卻也暗子讚許。
穆那氣得渾身顫抖,大喝一聲「你給我上前來!」
那人踉蹌著上前,林鄺見他面色潮紅,大約是喝多了酒,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床前,卻嗝得渾身抖動,雙袖亂揮電光火石間,穆那發出一陣淒烈的吼叫,滿含著劇痛狂怒!
眾人正想細看,就在那一瞬,燈火被彈指熄滅,滿室都陷入了漆黑混亂。
好不容易,有人摸索著點起了燈,卻在剎那驚得面色煞白——
穆那王子面色發黑,竟直挺挺地僵死床榻!
在短暫的不敢置信之後,眾人發現,林鄺和他的從人,也已經消失無蹤。
「快去通報可汗!!」
紛亂有力的腳步聲,朝著室外奔去,一陣陣驚呼和慟哭,以這個院落為圓心,漣漪般向四周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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