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從暢春宮離開後,逕自行於大道之上。
此時夜已過半,萬籟俱靜,只餘下路旁的小蟲輕鳴,卻更顯幽靜。
這萬千宮闕,瓊台玉宇,靜靜佇立著,一如千古,卻是看盡了,這悲歡離合,沉浮榮辱。
黑暗將萬物籠罩,只有那一盞盞宮燈,仍在竭力散發著光芒,也不知,何時便會燃盡燈油,光華消盡。
就如同,千萬個,在此間嫣然而笑的鮮活生命,她們長袖飛揚,環珮月下,舞霓而歌,拜月默禱,卻終究是,香銷玉殞,零落成泥。
她雙眸越發清冽,在這殘燈明滅的當前,挺立於風中,彷彿是,以所有的精魄力量,抵擋這淒風冷雨。
瘦小的身影,站成筆直一道,她沉默著,漸漸的,這宮闈深重的夜色,也在她面前敗下陣來——
周貴妃看到她時,就有這樣一種感覺。
這小小少女,週身光華流轉,眉宇間那道劍意,直衝雲霄,彷彿把這沉重暗暝,都壓制下去
不由的,她摸了下腰間短劍,那獨特的金屬冷意,讓她稍稍回復。
「尚儀……」
她上前,躊躇著,卻終究把話說了出來「可否,將手掌伸出一觀?」
這話說的突兀,要求更是莫名其妙,晨露卻瞇起眼「貴妃娘娘,你想看到什麼?」
彷彿不能承受她的目光,周貴妃更顯躊躇,卻終究堅決道「我想看看,你的手掌。」
少女忽然笑了,周貴妃瞬間覺得,連微渺燈火,也爆出了光芒——
「娘娘……你久居宮中,自然知道,什麼該看,什麼,卻是看了也不能說的……」
周貴妃凝視著她,最終,她第三次開口道
「請你,把手伸出來!」
晨露輕輕歎息,從長袖之中,伸出了手。
她的十指,一如本人般纖小白皙,只是在掌心——
那是一個凝固了的小小血口,正在掌中央,彷彿是被什麼強行戳出來的,顯出一種觸目驚心的鮮紅。
「怪不得……我在宴席之中,聞得隱隱的血腥味……」
周貴妃低語道,她端詳著傷口,下了斷語「是你強行壓抑什麼,用自己的指尖造成的。」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微臣運功有些偏差,卻是怕宴席之上,驚了慈駕呢!」
少女神情逼真,周貴妃卻一眼看出,她嘴角那漫不經心的笑意。
她想起上次,那竟是有些輕蔑的一眼,心中怒火上湧,心念到處,短劍已出然出鞘。
下一刻,她只覺得頸間一涼,伸手一摸,竟是一片樹葉!
這小小女官,信手拈來,竟已到飛葉傷人的程度,卻又是拿捏得當!
周貴妃滿腔燥火,也因此而逐漸消退,她黯然歎息著,轉身即走,只留下一句——
「尚儀,雖然你武功已呈極境,卻也要知曉,練功最忌心火上湧……」
晨露詫異於她話中的善意,也回以一句
「娘娘,上次聚香園的舉動,你最好也不要再有。」
周貴妃逐漸遠去,她沒有回答,只是依稀歎息了一聲。
晨露看著她的身影,自嘲地笑了起來——
這世上,誰又懂得誰的掙扎呢?
她伸出手,在熒熒燈火之下,端詳著那獰惡的傷口。
這是,她於夜宴之中,強行壓抑自身情緒,所留下的,決絕之痛。
「我也知道,心火鬱積,怕是有一日,會走火入魔,只是,這二十六載,在黃泉業火中蹉跎,我的怨憤,又怎能熄止,一分一毫?」
她回到碧月宮中,也不驚醒侍女,自己稍事梳洗後,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算著也不過睡了三四個時辰,微微有些倦意。
她卻不眷戀溫暖的床塌,直接去了乾清宮。
「皇上今日,免了早朝,正在裡頭等著尚儀您呢!」
秦喜滿面恭敬,卻是語帶閃爍。
晨露眼中波光一閃,知道昨晚的事還不能善了,微一沉吟,仍是進了寢殿。
寢殿之中,空無一人,只一道屏風後,傳出元祈熟悉的聲音
「過來!」
她繞行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的鎦金木桶,元祈坐於其中,上身不著一物,正探起身來,看著她進入。
他上身精壯,平日裡穿著寬鬆袍服,所以看不大出,這一番身無寸縷,正顯出自小練武打熬的好體魄。
「你籌劃的好事,尚儀。」
他聲音是平日不常見的冷峻,手中不停,只是以綢巾慢慢洗滌自身,眉頭深皺,彷彿在清除什麼不潔之物。
「皇上,微臣實在萬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晨露看他面色不善,斟酌道「實在是太后,」她加重了這稱謂的語氣,繼續說道「太后賜的那碗參湯裡,有比較特別的藥物……」
元祈並不回應,只是坐在沐浴的桶中,靜靜聽著。
「皇上,您對皇后,實在是用心良苦,平日裡去她那裡,總是服了秘藥——所以,皇后才無孕至今。」
「可是,那碗湯裡,放的卻是破解您秘藥,並能促進子息的赤星子。所以微臣斗膽,讓梅嬪娘娘也服了此藥——赤星子長在蓬草陰暗處,其實唾手可得。」
「這藥用於女子,就顯得性如烈火,所以,梅貴嬪雖然看似凶險,卻其實無恙,只是,需要您的慰藉……」
「說的真好!!「
元祈終於抬起頭,他眼中閃著熾烈狂怒的光芒,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跟前——
「她需要朕的慰藉,那麼,朕自己呢?!」
「你可真是盡忠職守!如此急不可待地,將我推到梅貴嬪那裡……」
他的眼,被莫名的怒氣燃燒,氣急之下,已經連「朕」、「我」都不分了……
他將她拉至跟前,感受著手中的微涼肌膚,逐漸貼近,再無半點距離——
「為何……將我推給別個女人……」
他低喃著,彷彿受傷的野獸一般,瘋狂殘暴,只是想尋求安慰。
兩人的四目相對,他凝視著眼前晶瑩容顏,嫣紅朱唇,就要吻下——
只聽得一聲清脆龍吟,他覺得脖項間一陣冰冷,竟是自己的佩劍「太阿」,連鞘橫在兩人之間。
晨露以袖捲起「太阿」,帶鞘逼止了元祈,也逼止了他進一步的舉止——
「你竟然以劍對我?!」
「劍在鞘中……」
她目光清冽,如亙古冰雪一般,當頭澆熄了他心中火焰——
「寶劍從不輕易出鞘,若在其中,則不為凶器——只是禮器。」
她望著元祈「男子成年佩劍,它意味著,君子知禮。「
兩人凝望著對方,對峙之間,互不相讓,半晌,元祈輕歎道「是朕的錯……」
「若是皇上無事,微臣告退。」
「你去吧……」
直到少女走到門口,元祈才歎息道「其實……朕不是無禮,而是……恨不能掘了真心給你……」
聲音低沉,距離又遠,少女好像完全沒有聽見,逕自走了出去。
另一邊的慈寧宮中,也頗不平靜。
「啪!」
太后宣來皇后,也不多言,對著自己的親侄女,冷笑著就是一掌。
皇后臉色蒼白,只是多了五道紅印,她也不辯白,只是靜靜跪坐在地上。
「你這不曉事的孽障,居然做下這等無恥的事——還用了我的名義!」
太后瞧著她既不哭泣,也不求饒,心中怒火更甚「這等行為,必定瞞不過皇帝……你怎會如此愚蠢?!」
皇后捂著臉,冷笑著抬頭,夜間那種嫵媚溫婉的純真,已經蕩然無存,她兩隻眼睛深陷,像瘋癲一般,瞳仁又黑又亮——
「母后,您現在還以為,是我太過愚蠢?!」
她臉孔有些扭曲「您太天真了,皇上他根本,不想讓我懷上他的子嗣——他根本在防範抑制整個林家!!」
「你說什麼?!」太后悚然而驚,驀然站起。
「您真以為,我用了春藥……呵呵……」皇后狀若瘋狂,大笑道「皇上他,一直在服藥,他不讓我有孕……」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讓太后頹然坐下。
(寫裸體美男出浴真難,MS是我沒見過的緣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