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促使她再次來到了這個闊別已久的「夢樂園」,她不願去想,也許只有咖啡和舞曲能讓她找到一點安慰。時而有一個男子走過來,做出邀請她喝咖啡或是跳舞的姿勢,甚至拋上幾個飛吻,她也只是朝著他們驕傲地瞧了一眼,玉手一擺,那些男子便知趣地離開。並非因為她覺得自己是「上流社會」的人,不屑跟這些人打交道,而是她心中由始至終只有一個許嘯鋒。自回國以來,和許嘯鋒之外的陌生男子接觸,似乎都會令她不時覺得反感。
而坐在她不遠處的一個咖啡座裡,也有一個特殊的男人。他同樣是孤身一人,一個人喝著咖啡,一個人聽著音樂,一個人掏出香煙,自己給自己點上——一個也拒絕女伴的人。在燈紅酒綠的「夢樂園」裡,他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剛從杭州回到北京的駱巖,沒有在三潭棋社找到珩兒,卻不知怎麼的晃悠到了這裡。
他平日裡其實並不喜歡抽煙,只有在應酬的時候,才偶爾會嘗一下煙草的味道,那味道還令他有點厭惡。台上金髮碧眼的美國女歌手正在唱著一首經典的英文歌《Lovingyou》,駱巖也跟著她的拍子在那兒哼唱,把調子降低了八度。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駱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那樣低的歌聲會吸引了程語曼的注意,這個女人之前不是拒絕了很多男士的邀請嗎?怎麼現在會走到他這兒來了?身上穿著黑色衣裙,頭上別著黑色的髮夾,連手提包也是黑色的,她整個人簡直就像一朵世間罕見的黑色玫瑰。
「你如果想坐在這裡,我倒是不介意,不過我沒有義務陪你喝咖啡或是跳舞。」
他抽了一口煙,左手輕輕托腮,半閉起眼睛。
程語曼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我本來就沒想過那兩件事,只是覺得很奇怪,先前歌手唱過那麼多的歌曲,為什麼你都無動於衷,偏偏唱這首歌的時候,你就有了應和?難不成你和我一樣,也喜歡這首歌,還準備在這裡跟我一起高呼失戀萬歲?」
駱巖聽了她的話,發出一聲冷笑:「像你這樣既高傲又洋氣的美女,也會失戀?或許是你甩男人的次數比較多吧?」
「是,我的確甩過很多男人,卻偏偏就對一個男人動了真情,可惜,我始終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對了,看你好像不是會常來酒吧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讓你這樣的斯文人也想沉醉在燈影和笙歌裡呢?」
程語曼拿起旁邊的打火機,會意地為他點燃第二支煙。
「呵,我們倆怎麼會這麼像?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駱巖聳著肩膀,竟然對著她大笑起來。
程語曼也端起咖啡杯,和他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好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來,我們喝完咖啡,再叫紅酒好了,今夜讓我們一起醉在這裡,你說好不好?」
朦朧的光線,催動著朦朧的思緒,紅酒的確是非常能醉人的東西,程語曼在美國或許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駱巖卻是頭一次醉得如此之深。他和程語曼搖搖晃晃地牽著手,一起晃進了舞池裡。她很自然地把身體輕*在了他的身上,舞步輕盈而妙曼,駱巖的舞技的確和她非常契合,可以令她越跳越歡。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跳到深夜,終於感到有些疲累,於是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間陌生的房裡。或許並非兩人的頭腦已經不清楚,而是彼此尋求著安慰,才讓駱巖把身邊的女人看成了珩兒,讓程語曼把身邊的男人看作了許嘯鋒。
房間裡的那張雙人床很快就成了他們醉意中的道具,程語曼彷彿是天生就帶有迷迭香的女子,便是駱巖這樣的男人,也絲毫無法抗拒。他乘著酒意,失去理智似的,把她緊緊地壓倒在了床上,她的手臂也瘋狂地環住了他的脖子。沒有掙扎和反感,有的彷彿只是原始的慾望,兩個交纏的軀體,在沉醉中墮落著,直到一切歸於平靜之後的安眠……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小小的房間,駱巖緩緩睜開朦朧的睡眼,只看到一片陌生的景象。而更令他驚訝的是,自己身上沒有穿任何衣物,旁邊還睡著一個陌生的女人,猛然間叫出聲來。程語曼被他的驚叫聲吵醒,開始的時候覺得有點奇怪,但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謝謝你叫醒我,要不我睡過了頭,恐怕連上班都會遲到吧。」
她一面說話,一面穿著衣服。
駱巖更是吃驚之極,原本他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大概是自己喝多了的關係,把這個女孩當作了珩兒,才會做出這種讓自己都覺得臉紅的事。可是眼前的程語曼,彷彿一點也不在乎,還能那麼平靜地對他說謝謝,驚奇瞬間轉為了莫名其妙。
「小姐,你……沒事吧?」
他走上前去,懷疑地看著她的臉。
程語曼看到他的眼神,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卻笑了起來:「怎麼,難道你想跟我說抱歉?還是你想對我負責什麼的?拜託,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的年齡看起來還比我大幾歲,為什麼思想就那樣僵化?酒吧這種地方本來就是供人消遣的,昨天不過是尋找一點失去的激情而已,連我都不介意了,你也把它忘了吧。」
「啊?你……我的意思是……」
駱巖實在是對她的這種反應感到震撼,話到嘴邊,竟然說不出來。
「你不用說什麼,大概也多虧了昨天晚上的事,我的心情好多了,你自己也把情緒好好調節一下吧。如果有緣,相信我們還會再見,到時候做個朋友也無妨,難道不是嗎?」
程語曼微笑著*近駱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印了一吻,接著大方地說了聲再見,便提著手提包飄然而去。
「黑玫瑰一樣怪異的女孩,昨天沒看清她的臉,怎麼現在看起來倒有點兒面善呢?」
駱巖呆呆地望著樓下,那婀娜的倩影,攜著萬種風情,她就那樣踏著輕盈的步子離去了,身畔卻留下了溫潤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