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屍堆出現的一剎那,雷震的眼睛,就再也沒有從上
“小心戒備!隨時應對突狀況————”
僅只在小隊頻道范圍內使用的命令,清楚地傳入每一個聽者的耳朵裡。除了不解與驚訝,他們於雷震的話,還略有一點點輕微的抵觸情緒。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
“怎麼,你也感覺到了?”
林鍾突然的話,使得所有人的注意力,轉而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目光轉換的瞬間,魯釗、章溯、方任三人看到:身形微弓的林鍾,一手持刀,一手持槍。如同一只蓄勢待的猛虎,全神貫注地死死盯著不遠處如山一般的干裂屍堆。
“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有種下意識的直覺。”雷震不無擔憂地接口道:“希望,是我錯了!”
前衛斥侯已經開始對屍堆取樣。從各個路口行進至此的士兵,慢慢圍聚上前。仔細地翻尋著形容可怖的屍體。也許,能夠從中找到某個余氣尚在的幸存者。
不過,就連他們自己都對這樣的念頭,也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高高的電視轉播車上,肩扛相關儀器的攝影師,正飛快調節著鏡頭的焦距。旁邊,興高采烈的女主播,與一干隨同人員也忙於手中的活計。就在電波無形的引導下,他們所做的這一切,正順著太空衛星的反射,重新回地球另外一面的接受站上。
“快來人啊!快!他還活著!這裡還有活人————”
突然,遠處傳來充滿驚喜地叫喊。徹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數十名與之甚近的搜索士兵。也轉而朝著話音所在的方向飛快奔去。
“居然還有活著地幸存者.
喃喃自語地董漢,縱身躍上指揮車的頂端。高舉起手中地電子望遠鏡。將充滿狐疑的目光,順著鏡筒地指引。投射在了放大後清晰無比的場景之上。就在視線與現實交錯的一剎那。他那兩只略顯疲憊的瞳孔中央,突然縮小成為一對如同針芒般的狹窄銳點。
透過兩只折射放大的透明鏡片。他清楚地看到:一具被壓在厚厚屍堆下的男性死體,正艱難地張開兩片緊閉的嘴唇。每一次動作。都會牽引口唇部位干燥地皮膚,如同老邁的樹皮層層龜裂。那些被灰暗枯皮所掩蓋的鮮潤血紅,也隨著散碎皺皮的層層落下,緩慢且迫不及待赫然顯露出來。
就在鮮紅口唇的中央,隱隱閃爍著些許慘白的亮色。通過電子望遠鏡附帶的形狀模擬功能。依據現有的外觀,在鏡頭的自動顯像器上,當即生成兩顆潛埋在皮肉之下,隨時准備猙獰而出的恐怖獠牙。
“怎麼會這樣?那。那是什麼……兒。他不是活人,不是————”
自上校口中地狂吼,僅僅只引起少量圍觀士兵不解地回頭張望過後。便帶著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的神情,好奇地重新加入到探視“幸存者”的行列中來。
距離,實在太遠了。
遠得使無比劇烈的吼聲,經過空氣的傳播之後,進入聽者耳朵裡的時候。已經變成輕微混亂的雜音。
何況,組成這支步兵大隊的人員,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沒有任何作戰經驗,戰場警惕性也相當薄弱的新招士兵。
情急慌亂之下,就連上校自己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又驚又怒的他顯然忘記:身邊的全隊通話器,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警告,清楚地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突變,驟然而生。
被圍在人群中央的“幸存者”,正在奮力搖晃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將之從厚厚的屍堆疊加重壓下,徹底釋放出來。無奈,小山一般積累而上的死屍,如同一個堅固的沉重堡壘,將它死死禁錮在其中。人品如何掙扎,也難以撼動半分。
劇烈的扭動,使得片片干脆的硬皮,從其肩、頸等部位紛紛散碎脫落。暴露在空氣中鮮紅的**軟肉,看上去是那麼的刺眼。一股混雜著濃烈惡臭與鹹腥的古怪氣息,從它的身上散出來,進而,籠罩了整個廣場。
“快!快走!它不是人,是,是怪物!怪物————”
就算不用旁人提醒,這種時候,圍觀在前的士兵們已經現了問題的所在。他們下意識地倒退著,平端起手中的武器,萬分緊張地把烏黑的槍口,對准面前這頭拼命想要掙脫的可怕異類。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這種無比劇烈的搖晃之下,它的身體,與周圍死屍間的貼合邊緣,已經顯露出一條足夠寬敞的狹窄縫隙。
“哧啦————”
在一陣類似鞋底踩在碎餅干上,散而出的脆響聲中。人們驚恐地看到:壓在死屍堆下的怪物,已經從中徹底掙脫。覆蓋在它周身表面的干硬死皮,已經在劇烈的扭動與掙扎中完全剝落。只剩下精赤條條且鮮紅刺眼的肌肉層,無所顧忌地裸露在濕冷的空氣中。
“皮……—”
距離最近的一名士兵,無比恐懼地指著面前的怪物,張口結舌半天語不成句。話還未及說完,他忽然現:從自己的頸部,突然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一股如同噴泉般的血水,也隨之從中湧灌出來。
咒罵、驚呼、怒吼……抬起手中的武器,把密集的子彈,盡數傾瀉而出。然而,怪物似乎對此毫不畏懼。它仍然死死地咬住士兵的脖子,用尖利昂長的獠牙,狠狠撕下片片粘連著淡黃脂肪地柔軟皮肉。在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暢快淋漓中。連吞帶嚼地狂咽而下。
它,已經餓了很久。
再也沒有什麼比一頭餓得快要瘋的掠食者,突然現面前圍聚著大群獵物的時候,更加令人興奮、激動、難以自持。
數千子彈。瞬間已將它地身體打成了蜂窩。接二連三地爆炸。徹底粉碎了它所有的體內器官。然而,即便就是在瀕臨死亡地狀態下。全身皮膚完全剝落的“**”怪物,仍然還死死地扣抱住士兵地身體。機械且下意識地啃食著剛剛到口的鮮美嫩肉。
“餓————我餓啊————”
如果活屍也能像人類一樣聲。那麼。士兵們一定能夠清楚地聽到:從它口中爆而出,充滿無比渴望且無奈的憤怒之吼。
“快!全軍撤退,馬上離開這座城市————”
上校急切的催促,從頻道全開的通話器中清楚傳來。剛剛目睹慘劇生的士兵,紛紛相互為依托,滿面驚恐地順著來路倒退而出。那種倉皇的模樣,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嚴整。根本就是一支從戰場上逃亡的潰敗之軍。
“卡嚓————卡嚓————”
也許是被突如其來地異動所驚醒吧!堆積在廣場上的死屍,也紛紛裂開表面
化的皮膚。活像一只只剛剛完成萌化的異形。正從繭殼中掙脫而出。
“不要慌!所有人結陣。林鍾在前,我押後。魯釗與章溯在中,方任隨時准備戰斗替補。靠緊旁邊的裝甲車,絕對不要擅自行動————”
與眾多慌亂者相比,雷震充滿冷靜意味的命令,對於同樣被緊張恐慌籠罩的二十八小隊來說,不亞於一針具有奇效的鎮靜劑。回過神來的幾人,不禁下意識地按照他所說地,依循結陣,互為掩護。有條不紊地朝著遠處的街口退卻著。
蘇醒過來的活屍,身邊表面已經沒有了任何皮膚組織。也許是因為失去這層不必要束縛的關系吧!它們的動作,遠比之前迅了許多。曾經僵硬的腿腳,在柔軟肌肉與韌帶的牽引下,爆出無比的迅捷。足下厚厚的肉墊,在身體跳起與落下的瞬間,總能即使提供必要的彈力與緩沖。
覆蓋在足爪指端的甲片,已經徹底角質化。比起人類的指甲,它們更加堅硬,更加鋒利。最前端微彎且帶有一頂弧度的鉤尖,能夠輕而易舉地抓住狂奔的獵物。撕裂對方的身體,劃破它們的皮肉。最後,再將滴淌著新鮮血液的肉絲,小心地垂掛在口邊。甜美且小心地肆意舔食著。
太快了!它們的度,實在快得令人難以想象。
負責押後的雷震,根本顧不上仔細張望。他只是憑著意念的感覺,與耳邊傳來的風聲將刀左右亂砍。每一次揮刀,總能順勢劈下尾隨者的某一身體部件。
它們的雙腿尤為達。具有相當爆力的跳躍,能夠在瞬間躍出幾十米遠。在靈巧敏捷身體的帶動下,高高揮舞的雙臂,總能帶起片片亂濺的血花,以及陣陣淒慘尖利的痛嚎。
“嗖————”
隨著氣流被急劇劃過帶起的風聲,一條狹長的褐紅身影,也從背後凌空襲來。穩穩地落在距離小隊不到半米的街道旁。不及多想,雷震猛然躍身上前。將手中緊握的戰刀斜斜砍下。就在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中,連身形都尚不及定住的活屍,已經在閃亮的刀影中,被活活劈成了兩半。
“快走!別站在那裡楞————”
一邊催促,一邊下意識地看了看滾落在腳邊的活屍殘體。雷震驚奇地現:這種形狀古怪的活屍,它的頭部竟然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對闊及數公分的碩大鼻孔。以及頭顱兩側深深凹入其中的扁狀耳廓。那彎曲環繞在其上,由高及低的肉質耳輪,足以吸收遠處傳來的任何聲響。
沒有視覺?難道……覺與聽覺,已經完全取代了眼睛所能賦予的視覺能力嗎?
正前方,遠處的街道出口。傳來陣陣密集的槍炮聲。滿是咒罵、哀嚎的鼎沸聲中,也夾雜了隨風飄來的瀕亡之嗥……
素來注重著裝的黃玉琳,早已被驚駭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饒是如此,她也沒有忘記自己席主播的身份。面對一片混亂的場景,她仍舊從容不迫地指揮著旁邊的攝像、音響師。將話筒、鏡頭,全部對向自己,瞄准身後正在激戰中的第二步兵大隊。
她顯然已經忘記,就在旁邊車廂的角落裡,還放著一具被自己強拖上車,用作證明女性勇氣的可怕死屍。
她也並未現:就在電視轉播車劇烈的顛簸中,面部朝下的女屍臉上,正在龜裂出一條條細密的縫隙。而且,還在逐漸擴大。
爆豆般的槍響,汽車動機的轟鳴,徹底壓住了一切令人生疑的微小異動。倍受緊張與慌亂壓迫的人們,根本不可能聽到屍體干硬皮膚剝落時,散而出的脆響……
沉重的儀器,已經被攝影師扛在了肩頭。當三角支架無法穩定拍攝畫面的時候。只有用這樣的方法,借助自身獲得必要的緩沖。正當他盡量調整焦距,想要把漂亮的女主持人與其身後畫面,完整結合為一體的時候。卻突然覺:從自己右邊的腿足下方,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
“啊————”
不知什麼時候“復活”的女屍,已經從殼狀的硬皮中掙出了上身。她絲毫沒有放過近在咫尺的新鮮美味兒。當下便大張著嘴,狠狠啃上那滿是濃密汗毛的肥美肉腿……
華盛頓,總統辦公室。
維爾根半歪著身子,舒服地倚靠在柔軟的皮質椅墊上。左手彎曲著,隨意且有節奏地敲擊著旁邊的扶手。右手懶散地杵著下巴,五個指頭分呈散狀。將薄薄的嘴唇,巧妙地掩蓋在自己的遮擋之下。
應該承認,這樣的坐姿,實在相當愜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立櫃上的信息投射儀。熒光閃爍的屏幕間,正播放著蘭州城內實況拍攝的畫面。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慣有的平穩與冷靜。除了略帶冰冷的凌厲目光,以及面頰下部輕微地抽搐。乍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個沉浸在悠閒之中的權力上位者。
誰也無法想象,在這副恬淡悠閒的外表之下,究竟隱藏著一顆什麼樣的內心……
當屏幕上的畫面,以一種並不符合正常視覺角度,從左側倒掛出現的時候。維爾根那輕輕敲擊椅子扶手的指頭,也已僵硬地定在了原位。
聯邦衛視,是地球圈內最大的電視媒體轉播中心。他們絕對不可能把未經剪輯的粗糙毛片拿來播放。出現這樣的情況,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身在蘭州市內,跟隨軍隊一起進入實況拍攝的工作人員已經遇難。
果然,幾秒鍾後,鏡頭的表面,已經被一層自上而下順流的鮮紅液體完全覆蓋。透過這層逐漸淡化的朦朧慘色,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具頭顱全無的殘破屍體,正被兩只渾身赤紅的人形生物來回撕扯。它們就如同兩頭長時間沒有進食,餓得快要瘋的凶殘鬣狗。正大口從死屍上撕下大塊的連血鮮肉。在一陣陣古怪刺耳的咀嚼聲中,以無法想象的可怕度,將之瞬間吞入了腹中……
“夠了!給我接林的電話!馬上————”
絲毫不敢怠慢的手下,以最快的度撥通一組十六位數的號碼。將正在轉接中的電話,畢恭畢敬地送到他的面前。
他知道:這位城府極深的主子,若不是遇到令其憤怒到極點的事情。絕對不會以這樣的口吻對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