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幢兩層別院的居民住宅樓。走進敞開的大門,先映入眼簾的,是幾隻沉重的巨大箱櫃。正是它們阻止了活屍的入侵,保全了屋內倖存者們的安全。
屋子裡的人並不多。除了之前最先跑出屋外的「市委王書記」,剩下的,只有一對分坐在房間角落的男女。除此而外,屋內頗顯沉悶的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嗆鼻的,令人作嘔的餿霉酒精氣味兒。
雷震皺了皺眉,摒住呼吸轉朝酒味兒最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屋角的地面上,癱坐著一個胖得跟豬有得一比,袒露著上衣,頭髒亂,渾身上下散著酒餿肉臭,面前還疊摞胡亂擺放著十餘個空酒瓶子的頹廢男子。
陌生人的闖入,對於男子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雷震一眼,自顧拎起面前一瓶剛剛啟封的白酒,朝著自己的嘴裡猛灌一氣。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斜靠在屋角另外一端,穿著一襲素色衣裙的中年女子。雖說眉宇間有些難以掩飾的憂慮與恐懼,卻也無損她窈窕的身形與頗為動人的顏色。
「以珊,以珊。快走,他們是來救我們的。快走啊————」
隨著一聲刺耳的叫嚷,最先跑出房間的中年男子已經回到了屋內。只見他幾個箭步衝到女子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連聲催促道:「快走,拯救人員已經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是……他怎麼辦?」女子使勁兒咬了咬下唇,遲疑地看了對面拚命喝酒的胖男人一眼:「化成,要不……帶上他一起走吧?」
「你瘋了嗎?」被稱為「化成」的王姓市委書記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的寒光:「你忘了,當年,是誰把我們活生生地拆散了?」
「我知道!」女子猶豫著,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但是,他,他畢竟是我的丈夫啊!」
「你的丈夫?」王化成恨恨地冷笑道:「怎麼,原來你還把他當成是自己的丈夫?哈哈哈哈!那好————你去問問他,是否還要你這個妻子?是否還會把你當老婆?是否還……」
「給你們三分鐘收拾自己的各人物品。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雷震突然插進話來,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這使得王化成極為不滿,加之看到對方肩膀上佩戴的軍銜,不過是個小小列兵的時候。當即沉下臉來,用極其生硬的口氣喝道:「你有什麼資格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的軍號、士兵號是多少?我要直接找你們領導反映。」
「哼————」
輕蔑地瞟了氣急敗壞的男子一眼,雷震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轉身朝著屋角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昂然走去。
「這裡很危險,我們現在就要離開。你走不走?」
「走?」酗酒的男子,手中拿著一瓶六十二度的「五糧液」。仰脖狠灌一口,神情淒涼地慘笑道:「我的孩子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孩子?」旁邊的周軍聞言走了過來,奇道:「他在哪兒?帶上他,我們一塊兒離開。」
「孩子……孩子……」聽到這裡,胖胖的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噴著滿口酒氣,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張用白布掩住的椅子面前。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掀起表面的遮蓋物。頓時,一個綣縮在椅中,約莫兩、三歲大小的男孩。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周軍頗為疑惑地走上前來。將手指輕輕伸到孩子的鼻前。卻驚訝地現:男孩的面色一片灰暗,顯然早已死去多時。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禁動問道。
「不用管他!」見狀,一旁的王化成搶上前來。衝著胖男人惡狠狠地嚷道:「我們走。你就一個人留下來陪著這具屍體,讓那些可怕的怪物拿你當點心吧!」
步「林鐘,一起走吧!」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女子也勸道:「小燁已經死了,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死者死矣,生者如斯。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我不走!那是我兒子,我的親生兒子————」忽然,滿面醉態的男子,彷彿受傷的野獸般拚命嗥叫起來:「我不能把小燁一個人留在這兒,決不————」
「瘋子!你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王化成鐵青著臉,一手叉腰,指著胖男人大聲喝道:「你是不是要我們陪在這裡和你一塊兒死?如果你真的愛以珊,那就應該聽從她的勸告馬上離開。我以市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走!馬上走!」
滿面被酒糟得通紅的男人,似乎對於王化成又恨又怕。他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雙拳也緊捏得骨脈凸顯。眼中無法掩飾的殺意,更是一目瞭然。可是,面對那根幾乎快要戳到臉上的指頭,他卻絲毫也不敢抗拒。只能默默地隱忍著。
「不要耽誤時間了。馬上離開。如果你不願走,那麼,我幫你一程。」
不知什麼時候,雷震已經閃至男子的身前。只見他神情冷漠地揮起右拳,照準對方脅下的軟肋重重一擊。頓時,酒氣熏天的男子,彷彿一條被抽斷了脊樑的爛死蛇般,軟塌塌地癱在了地上。
「快走!」雷震也不多話,從地上拉起暈死的男人,將之橫側扛在肩上。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門。
這裡的位置,距離物資營地並不遠。簡單地合計後,周軍決定:帶領剛剛救出的三人返回營地。給予他們必要的武裝,使之能夠依托那裡的地形駐守待援之後。再重新返回城中,搜尋可能的倖存者。
也許是因為被困的房屋裡,儲備有相當數量食物的關係吧!獲救的人們對於簡單粗糙的軍隊伙食沒有太大的興趣。相反,他們更加關心什麼時候,才能徹底離開這座充滿死亡氣息的恐怖之城。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飛機來?請你務必與你的上級取得聯繫,告訴他:我是市委書記王化成。還有,如果短時間內飛機無法抵達。那麼,你們必須負責我的絕對安全。」
諸如此類的話語,自從一行人抵達營地之後,就再也沒有停過。聽著這名自稱「王書記」的男子喋喋不休,周軍只覺得腦子裡活像多了一隻「嗡嗡」亂叫的綠頭蒼蠅。
他很後悔,為什麼要救下一個如此之大的麻煩。更想直接掏出手槍,永遠解決掉這個令人生厭的包袱。但是他不能這麼做。畢竟,自己是一名有銜職在身的軍官。
這實在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
如果換在幾個世紀以前,恐怕根本沒有任何一名軍人會買這個市委書記的帳。然而,當戰爭的痕跡從地球上完全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必須以和平為主的時候。負責行政管理的文職官員,其手中的權力也越膨脹。甚至,逐漸開始越軍方。
頤氣指使,大概是所有官員身上都能看到的通病。「只看結果不問過程」,可能是他們永遠掛在嘴邊,用做標榜政績的話語。就好像這名驚魂未定的「王書記」,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仍然開口閉口便是一副大員威嚴作派的模樣。
周軍把一挺k50p輕機槍扔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現在連自保都成問題,誰還顧得上陪他耍官威?
酒醉的男子已經清醒。軍用強力促清藥劑的效果,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極好的揮。雖說不能完全驅除那滿身四散的餿臭酒味兒,卻足以使得他從酩酊中回復必要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