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一個多月,張藏夜夜來與玉奴相會。李意一直住在店裡,毫無所知。這院子本就偏,旁邊半里之外才是熱鬧的集市,鄰居們也相隔甚遠,沒人知道半夜三更有人進,四更時分有人出。
玉奴被煎熬著,她怕李意知道,又希望她知道。她怕李意知道這件奇恥大辱,會一怒之下自暴自棄,她希望他知道這件瞞天過海的醜事,做個了斷,強似這樣曖昧著凌遲著自己。
玉奴看著張藏要走,冷冷的說:「真捉摸不透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藏聽聞這話回身,問玉奴:「你說呢?」
玉奴克制住臉紅,不看他,抵抗著說:「你日日和李意在一起,聽他那麼信任的一口一個張兄的叫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你倒不如說我壞事做盡,就不怕夜半鬼叫門?」張藏不在乎玉奴的挑釁。
玉奴悵然說:「這世上,善良是無用的別名。只不過是讓惡人更加無所顧忌的欺凌而已。」
張藏停下動作,仔細盯著玉奴看了半晌。這才說:「如果你認為我對你是欺凌,那我不會再來了。」
玉奴張口結舌。她是不想他來,可是這話真的從他口中說出來,為什麼心裡會有什麼被撕裂開一樣的疼痛?
玉奴愣愣的看著門被關上,愣愣的坐在床沿,愣愣的坐到天明。
他不會再來了,很好,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雖然自己並回不到過去,但是,仍然可以重新開始。
是。錯了。錯過。可是。可是。可是……
這一天晚上。張藏沒有來。
玉奴心神恍惚。一直不時地往門外看。她有點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在怕他突然會出現。還是盼他出現。
等到四更。已經可以看得見東方地魚肚白了。她才確定他真地不會來了。
悵然若失。居然有一絲絞痛。來地時候恨他。不來地時候盼著他。這顆柔嫩地心經得起幾次這樣地折磨?玉奴心緒不寧地胡亂睡下。天才亮就起床了。
她無數次地盯著院門。渴望看見張藏熟悉地身影。但是一次次失望反倒讓她地聽力變得更加尖銳。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讓她抬頭去看究竟有沒有人。
他果然不來了?他不是有事?他會不會來做個解釋?
喜兒見玉奴失魂落魄的,打趣道:「少奶奶,你在盼著少爺吧。看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像被人勾去了一樣。」
玉奴怔了一下,心想:自己居然如此明顯,成何體統。強笑著斥喝喜兒道:「小妮子家,胡說什麼?我又不是懷春的少女。」心裡卻在自嘲,原來自己真的被他勾去了魂魄。
晚上李意居然回來了,他喝了兩杯酒,一臉春色,對玉奴說:「張兄喜得貴子,今日在府上擺了慶生晏,我們明天送些禮物過去吧。」
玉奴抬頭哦了一聲,手上的針卻刺痛了手指,鮮艷的血珠順著手指尖就流了出來。李意呀一聲,忙不迭的拿起玉奴的手指,心疼的說:「痛嗎?怎麼這麼不小心?」
玉奴眼圈一紅,笑道:「不疼,瞧你大驚小怪的,倒好像出了什麼事一樣。」手上的疼遠比不上心裡的疼。那裡血汩汩地四溢,疼得麻木。
卻仍然有了一絲安慰。他不是無故不來,他是因為新得了兒子。
是不是以後也再不會來了?那是他說出訣別的話,得了孩子也許不過是個借口。
他有他自己的家,有嬌妻稚子,有責任有重擔,他怎麼還會再來。也許自己不過是他一時貪圖新鮮的風景,也許自己不過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朵野花,征服過了,得到了,就棄之如弊履。
眼淚不自覺得順著臉頰流下來,李意笑道:「玉奴,你這是怎麼了?張兄得子是喜事,你怎麼哭了?」
玉奴抹了一把,也費解,可是抹了還有,再抹再有,索性不去管它,任它肆意橫流,賭氣說:「喜事不假,但那是別人的喜事。」
李意抱歉起來,說:「玉奴,我們以後也會有孩子的。」
玉奴知道李意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好將錯就錯順著台階說:「我知道,沒關係的。」起身說:「想送什麼,你去選吧,我有些累了。你今天晚上在家睡嗎?」
李意遲疑了一下說:「我還是走吧。」
玉奴無情無緒,哦了一聲,起身就走,李意卻在身後叫了一聲:「玉奴。」
玉奴回身,見李意尷尬的站在那,問:「相公?」
李意走近玉奴,低聲說:「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為人子,這孝道還是要守的。我不是不想陪著你,可是在你身邊,我怕克制不住自己。」
玉奴釋然,強笑道:「你我老夫老妻,我豈是不懂事的人。」
李意這才歉然地一笑,匆匆出了門。玉奴瞧著他的背影,悠然一聲長歎:相公,不知道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我對不起你,亦或是蒼天辜負了你我。既然你我無緣相近相親,為什麼月老還要為你我繫上這條紅線?
李意回到店裡,有些愧疚,是對玉奴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過了,為了自己的孝道,他把玉奴一個人扔在家。可是他自小受母親的教導,讀禮義春秋,他無法像別人一樣坦然的邁出囚禁自己的桎梏。
以後吧,以後,他會好好對玉奴的,會補償她的。
張藏昨日請他喝酒,說張氏夫人生下兒子。這對李意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刺激。孩子,如果母親還在,她也會樂於見到自己和玉奴生個孩子吧。
可是,一切都在母親病重那一天被打亂了。他和玉奴……李意輾轉反側,長長的歎了口氣。
聲明:偶的文,有點原罪的意思了。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每個人都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