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是張藏一早幫玉奴夫婦租下的,提前就叫了老張、張嫂和喜兒收拾好了。這時候三個人入了內院,進了客廳,喜兒端過茶水,三人落座。李意對張藏說:「這兩個月來內子有勞張兄照顧了。」
張藏含笑,說:「應該的,應該的。」
玉奴有如芒刺在背,字字看似禮貌客套的話,在她聽來卻是極其諷刺的利刃,凌遲著她的心。她不想看到李意溫和下的對張藏的尊敬和感激,她不想看到張藏優越下的謙恭,更不想看到自己知情下的邪惡和無恥。她和張藏是劊子手,共同謀殺著李意的善良,協手摧毀著他對她們的信任。
更為可恥的是,她不能忍受張藏投向她的任何一個眼神,那裡有一種暗藏的情愫,在眉目流轉間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不能自制地生出遐思。她能感受到張藏露骨的挑逗,每一個詞彙都在提醒著她是如何地被照顧,言語間是對李意無知、木訥的嘲諷,是高高在上的俯視。玉奴站起身,說:「相公,張公子,玉奴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兩個男人同時瞥向玉奴,一個是真關心,一個是裝關心,同時問:「怎麼了,累了吧?」玉奴低了頭,說:「好像是,有些頭痛。」
張藏關切的說:「小弟在這向嫂夫人道謝,這兩個月累著嫂子了。好些歇著吧。」
他看不得李意一往情深的看著、抱著玉奴。原本要放掉玉奴的想法被妒嫉和氣憤所激起,他放肆的用眼睛向玉奴說著生的一切。
玉奴腳下虛浮,忍不住嗔怪的看一眼張藏,心道:「難道你非要提醒我這兩個月都做了什麼嗎?」自己就像一個罪人,背負著恥辱,卻還要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的罪人用一種無辜的眼神來指控她。
張藏不為所動,只回她一個微笑的眼神。
李意轉向她說:「玉奴,你歇息吧,我和張兄說些店裡的事。」
玉奴點了下頭,轉身即去。她明白,李意不是那種只顧著小家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要和張藏交待店裡的事。
而且。她不知道怎樣和李意待在一起。這一路上地準備都成了脆弱地防線。她對李意。居然有一種排斥。有一種抗拒。但他是她名正言順地夫。她不能不該也沒理由拒絕他。所以。她只想暫時地把自己和他隔開來。
張藏見玉奴逃一樣離去。恍然若失。太像一場夢了。來地快。去地也快。一回到這兒。玉奴就又把她裝進了殼子裡。她把自己推開來。陌生地、冷漠地、遙遠地。
索性。她也在推拒著李意。這讓張藏多少有一點平衡。玉奴地掙扎。正說明她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誰在她心裡地份量重一些。
哼。張藏冷笑。不會像玉奴想地那麼簡單地。她以為。她回了家。忘記曾經生地一切。就可以回到從前嗎?她以為和李意。日子還會一如既往地平靜安寧嗎?她以為她和李意會有美好地未來嗎?
如果是。那他在哪裡?他為玉奴付出地一切。都比不得一紙婚書而什麼都沒做過地李意嗎?休想。他不會放手地。
張藏不等李意說什麼。只說:「李兄。我今日累了。改日再談。有你在。我就放心。這店你就不用守了。嫂夫人才回。你們還是聚聚吧。」
李意忙擺手說:「不在一時,這店,我還是繼續守著吧,現在不怎麼太平。」
李意沒有回房,他讓喜兒告訴玉奴,說他回店裡守夜了。
因為按照禮法,在為娘守孝的一年內,夫妻不能同寢。
玉奴不怪李意,他是一個秉承仁義忠孝的君子。能夠不用面對他純樸而摯誠的眼神,讓玉奴覺得心上輕鬆些。聽喜兒說是店裡的事沒有忙完,所以少爺和張藏一起走了。玉奴知道,李意不是注重兒女情長的人,在外人面前做不來卿卿我我的你儂我儂,他一定會不告而別。
日子如果像以前一樣平靜的過下去,也許是一種福分。張藏給自己帶來的是一種讓女子自內心的尊寵和優越。每個女子都渴望和夢想過的愛與被愛。但是,這是一段不該生的感情,要把它帶到墳墓裡去。從此之後,她是李意的妻,她會為李意做許多的事,和他相守,平平安安地,終此一生。
門外老張輕悄悄的起身,開了門,對門外的人悄聲說:「公子,您來了?喜兒和張嫂都睡了,您放心進來吧。」
那人沉聲問:「你家少奶奶呢,睡了嗎?」
「還沒吧,剛才燈還亮著。」
「你去吧,四更天起來替我開門。」
「是。」老張應著,仍然回屋睡覺,那黑影卻直來到玉奴的門外。
玉奴才脫了衣服躺下,昏昏欲睡之際,忽然聽見輕輕的叩門聲,她猛地驚醒,問:「是誰?相公嗎?」急忙起身開了門,一個男人的身影閃身進來,隨手關好門,玉奴的身子就被緊緊地擁在他的懷裡。一股熟悉的溫暖包裹了緊張的玉奴,那是過去的兩個月中夜夜廝磨的張藏。
玉奴驚訝的問:「是你?你怎麼來了?」
張藏打橫抱起玉奴,悄聲說:「我想你了,所以來看你,為了你,什麼都不能阻擋我。」
玉奴狐疑,還想再問,張藏不安分的手帶著夜色的涼意已經竄進玉奴的衣內。玉奴一邊躲閃,一邊苦笑,恨聲道:「你,你這個……膽大妄為的人。」
「你不高興我來嗎?」張藏呵著玉奴,把她放在床上,俯身在她近前逼問道:「見了李意,立刻要與我劃清界限,你才是狠心的人。」
玉奴被欺,喘息著告饒,理了理頭幽怨地說:「我當然希望你來,只是……人言可畏,我快要被自己的懊悔折磨瘋了。我已經對不起李意了,不能再害他。」
「那你就折磨我嗎?我不能忍受一天沒有你的日子。」張藏委屈的指控。
這指控,讓玉奴的心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