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薇兒所說的梁珉吧?」他轉身看著我,問道。
「你好。」我打一個招呼,還是想不起自己曾經見過他。
「我見過你,那次薇兒的酒會上,我觀察過你。」他說道。
酒會?版權項目的招標酒會?我猛地想起來,那次有很多出版界的大人物到場,像程思薇父親這樣的人物混雜在內,我是不會注意到的。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印象還不錯。」他接著說道。
「確實很有才華,這點我也不可否認。」麥瑞思誇讚道。然而,她的話語,總像是藏著另外一半的意思。
大概是給我助陣,程思薇勾住我,把我的手臂摟在她的懷裡,顯出親密的模樣。這招很奏效,思薇爸爸望著我們,滿意的點點頭。
「藝,翻到哪裡了?」麥瑞思不再看我們,問她丈夫。
「已經譯到74章,再有一些修改,就可以定稿了。我的德文水平不如你,到時候還請夫人過目。」思薇爸爸笑著說道。
他親切的樣子,就好像是來自天界的接引神佛。而他和麥瑞思相濡以沫的神態,不知怎麼,讓我很是羨慕。
桌子上,放著一套古籍線裝本的《道德經》,而面前的手稿,密密麻麻,都是用德文書寫。
這些道教的典籍本來就難懂,再譯成外文,更是艱難。若是沒有足夠的才華,絕難勝任這樣的工作。
麥瑞思上前拿起手稿,看了幾頁,然後和她的丈夫用德語交流起來。
我完全聽不懂德語,而就算聽得懂,估計他們談論的也是一些高深的話題,以我目前的水平。根本無法參與。
他們目光交流,情深意切,我愣愣的看著他們,不知不覺有些呆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程思薇也無法插入他們的對話。於是拉著我走出廂房,到外面地走廊裡散步。
清新的空氣一掃夏日的沉悶,程思薇靜靜的走著,也不多說話。院子裡地雜草,正在探出一絲一絲的小苗,這些白牆黑瓦,這些自然生機,都是東方的韻味。
「你要是去歐洲。應該要跟你父母說一聲吧。」程思薇開口說道。
「嗯,我會和他們說的。」
「你不是在躲避什麼吧?」她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我。
畫著妝的思薇,比平時更漂亮幾倍。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無瑕的肌膚和顫動地眼神……
「也許我應該去體驗另一種生活。」我說道。
「如果你沒想好,我可以等你的。」她接著說道。
「我已經想好了。」我望著她。言語裡沒有半點猶豫。
程思薇重新拉著我,慢慢的走著。在這如絲如霧的細雨裡,一切都在復甦。生活似乎早已定下方向,只等著我們去解開面紗。
我和程思薇回到廂房地時候,麥瑞思和思薇爸爸已經結束談話,正等著我們回來。
「薇兒最近過的如何?」思薇爸爸問程思薇。
「挺好的,版權項目也接近尾聲了。」程思薇回答道。
他接著又問一些生活上地問題,程思薇一一回答。唯獨,他繞開我,沒有問任何關於我的問題。
「藝。保鏢Ton和Fred還在外面等。我不想讓他們等太久。你把工作完成,就盡快來找我們吧。」麥瑞思見到他們父女聊了很久。提醒著說道。
「你最近工作忙,注意身體。」思薇爸爸張開雙臂。輕輕擁抱麥瑞思。
「你也是。」麥瑞思在他耳邊輕語著,輕拍他的背部。
麥瑞思是集團千金,又是歐洲美女,年輕時候必然更是驚艷無比,當年她毅然留在中國,相守一塊兒,就算沒有神話般的驚天動地,也足以刻骨銘心了。
程思薇看著他們,從她的眼神裡,也能看出一些羨慕。志趣相投,廝守一生,只羨鴛鴦不羨仙。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麥瑞思依依不捨的看著她丈夫,說道。
「梁珉留一下,我有幾句話想跟他說。」他突然說道。
我略微吃驚。正準備隨著程思薇離去,此刻只能停住腳步。
麥瑞思想了想,拉起她的女兒,走出廂房。
思薇爸爸上前關起木門,轉過身,凝視著我。
我警惕的看著他,稍微還有一點緊張。
「我跟麥瑞思結婚的時候,一直都不知道她是歐洲財團的千金。嗯,嚴格來說,我們沒有正式結婚,就直接把薇兒就生下來了。」他說道。
「嗯?」我疑惑地看著他。
「那時候我家只有半間破瓦房,是個不折不扣地窮小子。我們認識的時候,她才16歲。我們相處一個星期,我帶她去平海市地每一個地方遊玩,那時候還沒有那麼多高樓大廈,都是小橋流水,對她來說,到處都很新鮮。一個星期之後,她走了,就好像一場夢,我連她的手都沒有碰過。」
「嗯?」我更加疑惑地看著他,不過,此時的疑惑,更多的是想繼續聽下去。
「半年之後,她又來了,這一次,她什麼都沒帶,二話不說,就要住下來。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回去學漢語了。我母親雖然反對,但是看她很真誠,也就接納了她。然後,我們就有了小薇兒。呵呵,薇兒出生的時候,接生婆害怕外國人,遲遲都不敢去接,差點害的麥瑞思難產而死。」
我心中有些震撼。不知是該說麥瑞思有個性,還是該說她被感情沖昏頭腦。
「所以,不管麥瑞思對你做什麼,請你理解她。對她來說,薇兒不僅是她的女兒,也是我和她的愛情的見證。她不希望薇兒受到任何的傷害。如果你有女兒,你也會明白的。」他搭住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沉默著,能夠體會他這父親地心思。
「就想和你說這兩句話。其他也沒什麼,去吧。」他揉揉我的肩膀,又拍了拍。
這寬厚的態度,絕對是中國文化之集大成者。也難怪麥瑞思這樣眼光極高的女人,會對他情有獨鍾。
我對他稍稍彎腰致意,退出他地廂房。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讓我第一次見面就由衷的產生敬畏的男人。
程思薇和麥瑞思在通道的盡頭等著我。她們母女的身材以及飄逸的金髮,使得她們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而她們對待感情地態度,也是一樣:似乎事業為主,對於感情全不在意。其實卻暗暗的陷進去,不能自拔。
我們回到大殿,那兩名歐洲保鏢還在盡職的等候。而見到我們出來。他們又立刻裝作遊客,四處瀏覽。
我們走出城隍廟,走向停車的地方。一路上,麥瑞思沒有問我關於她丈夫對我說了什麼,她如此聰明,應該能夠猜到。
而程思薇也沒有多問,她也必定能夠猜到一些。
由於拆遷地原因,路邊的建築垃圾一堆又一堆,顯得又髒又亂。幸而天空下著濛濛細雨,灰塵不多。
我們三人進入拐角。正要取車。忽然跳出五六個人,攔住我們的去路。
「我就說。開好車地肯定是有錢人,你看。還有兩個洋妞!不枉我們白等兩個小時!」這幾人一邊桀桀的笑著,一邊掏出匕首。
「這兩個洋妞還挺漂亮的。一個老了點,不過身材還真不錯!」他們其中的另外一人,興奮的叫道。
臉色平靜的麥瑞思,瞬間勃然大怒。這塊她曾經孕育著感情的地方,如今竟成為藏污納垢之地!
「站我後面!」我伸手攔住她們,向前兩步。
程思薇想起我曾經在這裡吃過虧,頓時緊張的望著我。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兩顆「火箭」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隨著「砰砰」兩聲巨響,他們五六人應聲而飛。
我們面前,出現麥瑞思的那兩名保鏢,他們擺著架勢,等待歹徒的第二波進攻。可惜,這些小毛賊地戰鬥力完全不是一個級別,此時東倒西歪地掉在拆遷到一半的殘垣斷壁裡,都已昏死過去。
卡卡!他們收起架勢,站直身體,用英語說道,「麥瑞思夫人,您受驚了。」
麥瑞思輕歎一口氣,走向她地保時捷。一名保鏢急忙過去,幫她開門。另一名保鏢則快速繞到駕駛座,啟動車子。
我回頭瞥瞥這些小毛賊,心想他們真是瞎了眼了。上次要搶的就是這輛保時捷,這次還是栽在這輛保時捷地頭上。
「我們回別墅,你跟我們一起走嗎?」保時捷緩緩經過我的寶馬車,麥瑞思放下車窗,問我。
看她的神情,似乎對我又多了一份好感。
「不了,我還要回去上班。」我說道。
「那就改天再見。」她慢慢拉起車窗。
「等等!」我忽然叫道。
滋……她又放下車窗。
「明天我可能要在平海市的華東商學院進行蘇拉卡爾的新書推廣,希望您能過來捧場。」我說道。
如今正是蘇拉卡爾新書上市的緊要關頭,選擇的華商這塊主場陣地進行二次宣傳,時機正合適。而麥瑞思如果能夠到場,必然會吸引全城的媒體的目光,而這些媒體,平時花錢都請不來。
如果再能從麥瑞思的口中露出一兩句對於蘇拉卡爾的新書的褒揚,那麼無疑就是給我做一個大大的廣告。她一方面是程思薇的母親,而另一方面,對於外界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她是諾貝爾文學獎主席,她的評價,必然會引起人們對於此屆諾貝爾文學獎的歸屬進行各種猜測,又是一個絕佳的話題。
「我考慮考慮。」麥瑞思似乎看穿我的心思,說了一句,再朝著開車的保鏢揮揮手。
保時捷「呼」的穿出小巷。我轉頭看看這一半已經是廢墟的老城區,再想到思薇爸爸的那些話,笑了笑:16歲的麥瑞思,該是多麼青春活潑……思薇爸爸也真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