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蘇拉卡爾落腳的小賓館,我把車停在外面,提著貓糧和貓砂下車。程璐不想留在車上,堅持要和我一起進去,我只能答應。
她跟我進去的時候,四處打量這個小賓館的佈置,大概是想到聲名赫赫的蘇拉卡爾居然住在這種三星級的小賓館,她不由皺起眉頭。
「你在這裡等著,我先進去。」我從她手裡拿過稿子,讓她等在房間外面的走廊裡。
程璐點點頭,在這昏暗的廊道裡,找一個椅子坐下來。
時間已經是早晨8點,我站在門口,輕輕的敲了敲。
「今天不吃早飯。」蘇拉卡爾在裡面回答道。程璐第一次聽到蘇拉卡爾的聲音,一下子緊繃神經,微微坐直身體。
「是我,梁珉。稿子放在門口,還是我拿進來?」我站在外面問道。
「進來吧。」蘇拉卡爾回應。
於是我擰開門,悄悄的走進去。
正如我所料,蘇拉卡爾已經起床。他坐在桌子前面,開著筆記本電腦。
屋子裡沒有其他光源,電腦的屏幕散發著微白的光芒。蘇拉卡爾的身影,顯得堅硬而蒼老。
暗沉的光線裡,隱隱約約,我看到那只叫做璐娜的貓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下面。「正好是第三天。」我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
蘇拉卡爾向我伸出手。我把稿子放到他的手裡,再把隨身帶來的貓糧和貓砂放到桌腳旁邊的地上。
見我如此細心,蘇拉卡爾卻也不說什麼,把稿子湊到電腦前面,借用著電腦的微弱光線。一聲不響地查看起來。
「要不要給你開個檯燈?」我問他。
蘇拉卡爾抬起一隻手,做出制止的姿勢,「璐娜這兩天不舒服,不要打擾它休息。」
我點點頭,在床角上坐下來,靜靜的等待蘇拉卡爾的評價。
「字不錯。」蘇拉卡爾說了一句。
我笑笑。給蘇拉卡爾的這一份,是程璐抄寫的。她的字跡確實漂亮。
再想了一想,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百密一疏:上次程璐交給趙平江地那份,也是程璐親手抄寫的。莫非這個精明一世的蘇拉卡爾,看出一些蹊蹺?
只是。蘇拉卡爾絲毫沒有提到另外一份稿件,當然我也就假裝不知道。
嘩……蘇拉卡爾終於用手指將翻譯稿挑到最後一頁。
我略微緊張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評價。儘管我對這份譯稿很有信心,但是蘇拉卡爾地想法,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從「直譯」轉換成「意譯」。還是有風險的。
「改了很多,又添了很多。」蘇拉卡爾耷拉著眼皮,看著我,說道。
「是考慮到中國讀者的接受度問題,還有就是語感。直譯的話,簡單是簡單。但是中國的讀者,未必能看懂。」我回答道。
蘇拉卡爾琢磨了一會兒,不說話。桌子下地那隻老貓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哈欠,蜷縮身子,繼續睡覺。
這幾秒,真是異常的難熬。所有的成敗。都維繫在蘇拉卡爾的一念之間。
他用手指敲打著桌子上的這份稿件。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要見見這個翻譯稿件的人。」
看起來,他似乎不太滿意。但是不滿意,又為何要見譯者?我心中猜測不斷,實在難以捉摸蘇拉卡爾地心思。不過,想到這個蘇拉卡爾另一個身份是美國東部最大的黑手黨的前老大,我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您稍等,她就在外面。」我起身站起,打開門走到外面,朝著走廊裡的程璐揮揮手。
程璐似乎沒有看到我揮手,坐在不動。我只能走過去喊她,才發現她靠著椅子,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看來真是累壞了……我心裡微微有些過意不去,推推她的肩膀,把她弄醒。程璐揉揉眼睛,看著我,「蘇拉卡爾怎麼說?」
「他要見你。」我說道。
「啊?」程璐雙眼放光,急忙站起來,接著緊張的問我,「他滿意還不滿意?」
「我也不知道,進去再說吧。」我低聲說了一句,拉著她進入蘇拉卡爾地房間。
程璐緊張地手指都有點發抖,又或者不是緊張,而是太累了。
蘇拉卡爾轉過身,平靜的看著我和程璐走進來。也許是幾十年地黑手黨老大的經歷,使得他即使不說話,也自有一股壓人的氣勢。
程璐第一次面對面的看到蘇拉卡爾,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她事先已經從我這裡知道蘇拉卡爾脾氣古怪,因而沒有莽撞的自我介紹。
蘇拉卡爾也不問程璐的名字,他打開抽屜,從裡面找到趙平江給他的那份稿子,扔到程璐手裡。
程璐低頭自己的這另一份稿子,知道蘇拉卡爾已經認出她的字跡,責備的朝我瞄了一眼。而我也實在很無辜,沒想到趙平江給蘇拉卡爾的也是手抄稿,更沒想到蘇拉卡爾的眼光如此銳利,只是看字跡就意識到自己收到兩份來自一個人的稿子。
「這算什麼,你們想玩我?兩套方案,兩手準備?我的版權非要給你們?」蘇拉卡爾臉上露出不快之色他看看我,再看看程璐,「這兩份稿子,確實都很好。但是你們完全沒必要,一家分兩家,來玩我這個老傢伙吧?」
我和程璐面面相覷。蘇拉卡爾這點歲數這點經歷,什麼刀光劍影、什麼陰謀詭計沒見過?我再怎麼樣,也玩不過他。
我想了想,知道瞞不下去,「明說吧,這兩份稿子全都是出自她的手筆。但是版權是分屬兩個地方,具體我也解釋不清……」
蘇拉卡爾抬起手,打斷我,「我不想聽這些。你很有誠意,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他把另外一份稿子推到我面前,「兩份裡選一份。我比較滿意其中一份。選對了,我就把版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