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來到市中心的南京路,正巧看到大炳在張羅他的「花間坊」的店面。
他胖乎乎的身材,拉扯著捲簾門,怎麼看,都像是一頭從動物園裡逃出來的棕熊在覓食。
他聽到汽車急剎車的聲音,回頭看到我的寶馬已經停在他的身後,慘叫一聲「哎喲我的媽呀千里追殺來了」,顧不得拉起一半的捲簾門,抱頭鼠竄。
我哪給他這個機會,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一個撩腿,他就重重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還敢逃,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揪著他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上次你女人要到你那邊去,我給你面子,不跟你計較。不過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咱倆要好好談談,這事兒該怎麼解決。」
「哥!哥!哥!」大炳連叫三聲「哥」來求饒,然後巴結的看著我,「我請你吃飯,我請你吃飯!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了嘛?」
「誰缺你這一頓飯!我限你在兩天之內,澄清我的清白!」我聲色俱厲,大炳卻使出厚臉皮的本事,嬉皮笑臉,並不正面回答。
「生什麼氣,這不就是一個玩笑嘛。你這傢伙,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大炳說道。
「這玩笑能隨便開麼?」我反問他。
「好了好了,我請你吃必勝客。」大炳指著街對面的必勝客,說道。
說起來,我今天空腹出來,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不宰他一頓,也難洩我心頭之恨。
「那還不滾過去!」我朝他吼道。
大炳嘿嘿的笑著,走向對面的必勝客。我被他「出賣」,怒的不行,他卻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必勝客裡此時人還不多,大炳找一個臨街的靠窗位置,主動點兩個最貴的披薩,以表現道歉的誠意。
「還怕我打你啊?」看到他故意找一個靠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的位置,我問道。
「以防不測……」大炳悻悻的笑道。
「你和你女人怎麼樣了?」我稍稍平靜下來,問他。雖然前幾天被他無情的出賣,不過我還算是比較關心他。
「一切順利。」大炳臉上還是堆著笑,肉嘟嘟的臉,真是欠揍。
「那也就是說,我暫時還是不能住回來了?」我問他。
大炳意味深長的歎口氣,假裝同情的說道,「是啊……」
「那你給我外面找個房子!」我盯著他,說道。
「你又不是我包養的二奶,還用我給你找房子?錢不是給你了麼,我已經算了很道義了。」大炳嬉皮笑臉,反擊的說道。
「你……」我看著他,隔著玻璃之外就是人來人往的大街,我還真不能動手打他。
「我工作忙,哪有時間出去跑房子,再說你也知道,春節之後的3月份,是租房子最緊張的時候,哪這麼容易找房子。」我恨恨的瞥他一眼,說道。
「你住在蘇蘇那兒,不是挺好。」大炳嘟噥著說道。
「讓我背基佬的黑鍋?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遲早要揭穿,到時候,我被那幾個女人千刀萬剮不說,你也吃不了兜著走!」我警告他說道。
「放心,我不是給你寄了一張證明書過去麼。」大炳拍拍胸脯,淡然的說道。
「什麼證明書?」我納悶的看著他。
「就是我寫的一張病歷卡,證明你有同性戀傾向,已經有十幾年的歷史……」大炳說著說著,感覺我臉色不對,急忙止住不說。
「宋大炳!」我拍著桌子,站起來。
必勝客裡不多的幾個顧客,以及所有的員工,都同時刷刷的看著我。
一個在我們旁邊擦桌子的女服務生,怯生生的走過來,「先生,我們這裡只送披薩,不送大餅的……早上我們的廚師比較少,讓您久等,實在抱歉……」
我看著女服務員,憋紅著臉,慢慢坐下。
「我說的就是披薩,你們快點吧。」我輕輕咳嗽,對著服務員說道。
哈哈哈……旁邊桌子上的幾個女學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們還真以為我把披薩當成大餅了。
服務員答應去催一催,然後走開。我接著把目光盯向大炳,只見他縮著腦袋,根本不敢和我對視。
「宋,大,炳。」我敲著桌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炳終於略略抬起頭,支支吾吾,「我還以為……你今天就是衝著這事兒來的……」
「你還怕害我不夠慘啊?」我瞪著他,真恨不得在他肥嘟嘟的身體上打兩拳。
「哎呀,我就攤開了說吧。」大炳突然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這段時間,在平海市找房子的確不太好找,特別像你這種對房子要求還挺高的這種人。」
「那是當然!我每天要看稿,亂哄哄的地方,當然不能住。」我說道。
「所以我才將計就計,既然蘇蘇把你當成基佬,讓你住在她那邊,我就再寄一份證明過去,讓她們吃個定心丸。嘿嘿,你不是說那邊住著四個美女麼,你就安心住著吧。全平海市,就我一個有執照的心理醫師,我在這兒就是權威,我說你是基佬,沒人會說你是『鴨佬』。」大炳有些得意的說道。
「你***有沒有醫德?再說,蘇蘇那麼信任你,你騙她,你有沒有良心?還有,你再亂說,小心我敲斷你的牙齒。」我罵道。
「切,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這些文人啊,就你們這些文人最風騷。說穿了,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是冒著吊銷執照的危險,給你出了這一份假證明,咱倆還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炳不滿的說道。
「螞蚱個屁!弄來弄去,還不是為你自己!」我再度罵他。「送大餅」把我「送」入美人窩,天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我心裡清楚的很,這小子為了不讓我回去和他同住,乾脆把我死死的定在「基佬」的身份上,實在太毒了。
見色忘友的朋友我見的多了,但是像大炳這樣不惜把幾年的朋友逼入死角的,我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行了,你就安心住著吧,房子的事情,我會給你留意的。」大炳見機安慰著說道。
想到大炳找個女朋友也不容易,我壓下這口惡氣,「算了,這次的事情,先這樣過去吧。噯,我問你,像她們這些女人,對於一個基佬,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嘛,就要具體分析了。」大炳拿出醫生的腔調,問我,「她們都是單身,還是都有男朋友?」
「應該都是單身。」我回他。
這時候,兩個熱騰騰的披薩送了上來。
大炳用手抓起一塊,接著問,「那她們對你好麼?一般女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對基佬有偏見的,一種是對基佬沒有偏見的。」
「廢話,難道還有第三種!」我怒斥道。
「我還沒說完呢!」大炳指指我面前的披薩,「吃啊,吃啊,我請你的。」
我瞪他一眼,拿起一塊披薩,「繼續說。」
大炳點點頭,「我說的是兩種常見的情況,還有一些女人,對基佬不但不討厭,而且還有信任感。這種情況在國外比較多,有些單身女人會選擇和基佬同住,因為……」
「不要說什麼國外不國外,我沒想過要當基佬,我只是想知道她們是怎麼看我的。」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我打斷他,問道。大炳做人太差,忽悠人的本事卻有一套。
「那麼,她們對你好不好?」大炳問我。
「還成。」我想了想,又補充道,「都對我挺好的,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
「嗯……她們都單身啊……」大炳一邊嚼著披薩,一邊摸著下巴,拿出沉思的模樣,「我知道了,這種屬於佛洛依德理論裡的『無意識依賴』,而且連鎖型的群體依賴。」
「別跟我整什麼專業詞彙,說白點!」我使勁的咬一口披薩,督促道。
「簡單說,她們潛意識裡把你當做她們的幻想對象,因為你讓她們有『安全感』。她們可以依賴你,而不用有後顧之憂。並且,這種情緒,會受到周圍的人的影響而不斷加強。」
「哪種類型的幻想?」我追問他。
「你說呢?」大炳不懷好意的看著我。
我一下子沉默幾秒。
「記得給我找房子,廢材。」接著,我站起來,擦擦手指,說道。
「曉得了,」看到我放過他,大炳長鬆一口氣,忽然又提醒我,「那個蘇蘇,替我多照顧照顧。」
「你把人家騙那麼慘,還有臉說這種話。」我鄙夷的看著他。
「蘇蘇和你,我當然優先考慮你了。反正,多照顧著她,有些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說。」大炳用力撕扯著披薩,滿嘴是油的看著我。
我甩他一眼,拿出自己的車鑰匙,「有問題,我再來找你。」
「好啊,咨詢免費。」大炳彈彈手指,得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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