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BZ島土地,眼看著勝利在望的關風海卻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輕鬆,相反,他的心頭非常的沉重。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死在他們手上的R國士兵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十萬,儘管說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儘管說是他們先挑起了戰爭,可關風海心裡也明白並非所有的R國士兵都願意打這場戰爭,他們中的很多人也許像自己一樣渴望過和平的生活,可是當國家的戰爭洪流翻滾起來的時候,任何人都很難保證不被捲入其中。自己這樣不加區分地殺無赦是否真地應該?
拋開這些加入軍營的士兵不說,姑且認為所有加入侵略者隊伍的士兵都該死,那沒有參加戰爭的老百姓呢?這幾天來儘管自己已經盡最大可能約束部下,但仍然有不少的R國百姓死在了自己戰士的手下,能夠說這些本應排除在戰爭之外的老百姓也全都該死嗎?
可是,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呢?難道我可以區分出誰真正該死,而誰不該死呢?該死或是不該死,它的標準是什麼?由誰來確定?即使真有這樣的標準,這樣公正的方法,在如今這樣的形勢下又如何可以實施得起來?有誰願意遵從這樣的標準?
當對方的侵略者攻佔我們的土地,殘殺我們的戰友和同胞時,自己不是也和其他所有的國人一樣想要把這些萬惡的侵略者統統殺光嗎?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同樣的問題呢?我的這種想法是不是本身就不值得寬恕呢?
中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投射下來,將面前的一切都照得通透明亮,可心頭的陰霾卻不是這明媚的陽光可以完全驅趕得開的。關風海微微皺著眉,凝望著面前那條不斷延伸著的路。
「報告,前面就要到達J市了,我們是不是還要這樣一鼓作氣衝進去?」
通訊員的報告聲打斷了關風海也許注定沒有答案的沉思,他微微定了定神,對面前的通訊員問道:「周司令的部隊還有多遠?」
「報告,周司令的部隊距離J也僅有十分鐘的車程了。」
「好,命令部隊在原地休息十分鐘,我們等周司令的部隊到達後再一起發動攻擊。」關風海面帶嚴肅地下達了命令。
「是!」通訊員領命後轉身離去。
「二哥,為什麼不直接衝進去殺個痛快?」鍾山不解地問道。
「哦,是這樣的,我們的大哥曾經和我訂下了一個賭局,誰先拿下J就算贏,就可以取得對R國的優先處置權,我可不想被他說我佔了便宜。」關風海面帶微笑地回答,可他的心裡卻很快否認了自己的這個說法:「不對!其實你根本不是為了和大哥打賭的事才推遲進攻時間的,你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你對正在進行的戰爭產生了疑惑和恐懼,你不知道這樣打下去是否是正確的,但同時你又清楚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這場戰爭,在一種矛盾的心理作用下,你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雖然那種逃避也注定只能是暫時的。」
絲毫沒有注意到關風海心裡的錯綜變化,鍾山哈哈大笑起來,高聲說道:「大哥也真是好笑,打這樣的賭有什麼意義呢?我們還能怎麼處置他們,等消滅了這裡的部隊之後,我們還不是只能趕緊回家?難道也要像他們過去對我們那樣,在這裡佔領上幾年出出胸中的惡氣再說嗎?哈哈~~」
關風海強自躲開來自自己心靈的質詢,對鍾山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而鍾山卻還嫌不夠熱鬧,他拉過一邊的白漪喬,邊笑邊說道:「漪喬,你倒說說看,我大哥打這個賭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大哥的心思我怎麼會知道?」白漪喬沒好氣地說道,把一個大釘子毫不客氣地仍給了鍾山。
「……你不是有特異功能嗎,只要到他腦子裡看一下不就知道了?」面對著白漪喬的強勢,鍾山的笑聲嘎然而止,有氣無力地為自己辯解著。
「我才沒那麼無聊!別人怎麼想與我何干?」
「……不管就算了,發那麼大脾氣幹什麼?」鍾山低低的聲音嘟囔著,沒精打采地走到了一邊。看到他二人的情形,關風海心中微微一動,正要對白漪喬說些什麼,周羽的通話請求已經發了過來。
接通線路,周羽的笑臉頓時出現在屏幕上:「二弟,不好意思,大哥來晚了些,我們開始吧!」
「好啊,開始吧!」
「二弟要小心了,我可不會因為你剛才的舉動而手下留情的,這個賭我是贏定了!」
關風海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關閉線路後發動了進攻的命令。早已摩拳擦掌的戰士們歡呼一聲向敵人最後的城市,也是作為首都的J衝了過去。
經過這幾天的衝擊,R國的正規部隊已經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在本土損失了六十萬的兵力,加上在中國戰場損耗的近四十萬部隊,他們總共已經失去了一百萬左右的士兵。最後的十萬兵力被部署到首都之中進行最後的抵抗,而原本最引以為榮的空中自衛隊和海上自衛隊已經全軍覆沒,連導彈部隊,炮兵部隊和裝甲部隊都已經所剩無幾。
當中國的兩路大軍總共約十萬的部隊向他們衝過來的時候,他們也惟有機械地拿起手中的槍向對方發動還擊。可在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和士氣對比之下,他們的這種自我安慰式的還擊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沒用多久,防守一方的陣線就已經徹底崩潰了。大批的R國士兵潮水一般地退入城內,中國的遠征軍戰士在後面緊追不捨。
關風海有些意興闌珊地走在J的街道上,到處響起的喊殺聲讓他原本就很煩亂的心情更加鬱悶,從周圍的窗子和門縫中射出的一道道仇恨的目光讓他的心中感到一陣驚悸。「也許在他們心裡,我們也是無恥的侵略者吧!」關風海在心裡苦笑著,繼續默默地向前走去。
前方牆角處蜷縮的一個瘦小男孩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看上去他是如此的孤苦無依,四處不斷響起的槍聲和爆炸聲讓他還未長成的身體簌簌發抖。出於對生命的一種尊重,關風海走上前去,抱起那個小男孩,將他放到旁邊的一個無人的房間裡,然後轉身走了出去。當他轉身的時候,一種武者對危險的天生嗅覺讓他及時地側了下身,一顆子彈穿過他的右臂衣服,在門框上留下了一個黑洞。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那個小男孩正舉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槍呆呆地看著自己。也許是被他躲閃子彈的動作嚇傻了吧。
此時此刻,關風海的心頭不由得湧上了一股深沉的悲哀,如果說這戰爭就像一場可怕的瘟疫,那它現在無疑已經侵蝕到了這些尚未成人的孩子身上,本該天真無邪的年紀卻深陷於那些大人們極度膨脹的野心之中,這究竟是誰的錯?
這時他的耳邊又迴響起周羽這次出征前曾經對他說過的一番話:「二弟,我知道你心地仁厚,但有些時候現實卻是殘酷無情的,就像我們要攻打的R國,他們的孩子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被灌輸了自己是優秀民族的思想,灌輸了優秀民族就應該奴役劣等民族的思想,灌輸了自己的民族至高無上的思想,灌輸了其他國家物產豐富但需要優等民族教化的思想,這樣的孩子一旦成長起來,將只知道維護本國的利益,將極端地富於侵略性,不會承認自己曾經犯過什麼錯誤,更不會承認自己比不上劣等民族的事實,他們同那些大人一樣,都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所以你這次過去一定要加倍小心!兩軍交鋒時我對你很是放心,但這種看似弱小而毫無威脅的敵人才最是可怕,你一定要小心!切記,切記!」
當時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關風海只是一笑了之,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而此時此刻,當面前的這個小男孩用殘酷的事實讓他不得不認真對待周羽所說的那些話時,關風海只能感覺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他神色黯然地離開這個屋子,背後的小男孩已經被他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雖然費盡全力去扣動手中的扳機,可竟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當關風海走出五十步遠的時候,這個小男孩連同他所在的木屋同時燃燒了起來,瞬間化成了一堆灰燼。
「也許只有這純潔的火焰才能徹底滌蕩掉這裡的污穢和邪惡吧!」關風海在心底默默地想著,漫無目的地向前方走去。
和煦的陽光輕輕撒在他的身上,使他剛剛寒冷如冰的心房也稍稍回復了一點溫度:「如果沒有這恆久不變的溫暖陽光,如果沒有心中那永恆不滅的真情和信念,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此時的關風海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但與此同時,另一個念頭也浮了上來:「既然戰爭只能帶給人瘋狂和毀滅,但為什麼總是有人樂此不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