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和迎舞過了川河支流倚雲河,這裡的金輪光耀果然已經散盡,空氣之中一片澄明。我看^書^齋正如迎舞所料,天界的人絲毫沒有越界助陣的意思。金輪也只是布罩華陽全境,多一分也不出!
金輪光耀會灼盡所有可以感知到的妖鬼,以及流離在人間不肯離去的願魂。所以,倚雲兩岸雖然相隔不遠,卻儼然兩個天地。一過河岸,便是陽光灑滿,雲淡風輕。
他們是正午時分遇到血奴,於是突沖斬殺,既而出城西掠。這番亦已經過了一日一夜。於休葉沼澤地帶,陰霧重重,難分日夜,而此時入了華陽境,才見紅日初升,朝霞未盡,正是清晨時分。迎舞之前所收拾的小包袱,早在她爬樓的時候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距此最近的清波湖,兩城俱滅,也不可能落腳。
醉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華陽的灼力,想來他們於與孤檀一役,傷亡慘重。要麼退守華陽山,要麼亦出征向北。
迎舞蹲在倚雲河邊洗臉,她解散了凌亂的辮,長如瀑般流洩。她用手指沾了水,以指代梳慢慢的整理頭。微側著臉,讓陽光為她沐上一層金。她體形纖小,五官又生得格外柔媚,顧盼之間,根本不需刻意嬌態,便已經是萬分妖嬈。以至風臨止會將她當成狐妖,當成是那種媚已經入骨,根本不需要神情相輔的妖精!
她淨了手,隨便漱了口,眼卻盯著流水微微泛怔華陽府之境是一個細長條。從這裡往北去秋雲城,少說也要再走兩日。越是近了家門,越是有些惴惴起來。我^看書^齋那裡是華陽的門戶,如今魔宗大舉南攻,也不知道父親苦持至何種地步?
醉倚在她邊上不遠的一塊大石側,微涼已經縮成在魔巖時地大小,此時四肢攤開趴在石上打盹。這裡的氣息被金輪光灼得好澄明,而且華陽不若羽光,境內鮮有妖怪出沒。若是碰上華陽的人,很難掩藏。但若是一直掠高而行。她沒吃沒喝,怕是還沒到家,先得去了半條命。他這番想著,心下不由的有些紛擾起來。也不知從何時起,她的衣食瑣碎,倒成了堆於他中的一件大事了!
他正胡思亂想著,迎舞已經起了身,慢慢向他挪來。她提著裙擺,細小的足踝半隱半露,在陽光之下極是刺目。讓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微微偏開頭,不去看她:「一會要怎麼走?」
他覺得自己根本是沒話找話說。
「華陽細窄,南北廣遠,也沒什麼高山。一會你照我說的走。咱們避大城取小鎮。現在是戰時,家家慎謹,不願意接納生人。不過微涼可以飛得很快,最多兩天就可以到了。到了秋雲你也不用緊張,我爹雖然會些三聖門的功夫。但他不是華陽弟子。對妖鬼之氣也沒那麼敏感!家裡其他人,也都不是什麼高手來的。」她走到他身邊,「你莫要在這裡生事,不然,可藏不得了。」
「你吃什麼?」他忽然問,轉眼看她一臉地愕然。這裡無山無密林,想找野獸都難,金耀剛過,連飛鳥都難覓。真不知這兩天她怎麼捱?
「走走再說吧。」迎舞說著。突然伸手去摸微涼的背,「微涼,辛苦兩日,到家我請你大餐。」她帶著一臉的甜笑,摸得微涼舒服得直打晃,卻讓醉看怔了眼眸!
他們到秋雲城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的夜裡。其實迎舞有百花凝露和花種吊著。就算再多幾日沒吃沒喝也死不了,但就是餓得難受罷了。醉明知如此。依舊耐不住心底生牽掛,所以每逢難得荒野之地,必是要去細搜一番。好在此時夏末秋初,萬物豐登,總不致點滴無收。只是這樣,便慢了步伐。比之前預計晚了一日!
到了秋雲,其實已經到了華陽北境不遠。從這裡直接出去,便是硝戰之地。這裡已經陰雲密佈,雖然還未打至此地,但亦是漫天妖鬼之氣。醉一見這情景,倒不懼自己再讓華陽弟子查覺。
崔明淵接到南門守將來報,半晌都沒回過神來。亂著衣衫,親隨都來不及帶便急呼呼的往南門去。隨他一道的,還有聞訊而出的玲子。幾人一到了南門,遠遠見門洞邊立著的,不是迎舞是誰!
她一跑就是近一年,音訊全無,蹤跡難尋。此番得見,恍如隔世,縱使崔明淵再如何波瀾不驚,再是自栩世間百態,早已經看穿。此時也難耐心中百千情懷激湧難平,又是氣,又是恨,又是心疼又是思念,見她好生生,又是長出一口氣。一時間,柔腸百轉,碎了個千百段!
迎舞早已經泣不成聲,淚滿衣襟。醉從未見她如此,此時卻激出千層浪來。明淵一步踏過來,咬牙切齒渾身亂抖:「你這個仵逆不孝的,你,你還有臉回來……」說到最後,自己也淌淚下來,本想擺嚴父之威,終是無法控制心中愁腸。更是見她風塵僕僕,滿面淚痕,再說不下狠話去了!
舞再是控制不住,一見父親,不過一載,雙鬢又染白霜,面上憑添皺紋。曾經意氣風,此時卻儼然成了老邁。越想越是愧,越想越是痛楚。想到洛奇曾經對她說地話,更是讓她碎了心肝。再怎麼能設計盤算,親情總歸斬不斷,再怎麼說寧死於外他便不牽掛,全是騙人!
「真是個不省事的,白白讓爹,死了一半!」明淵伸手抱她,自她五歲以後,再未抱她一次。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刻意。她禁不得大喜大悲,無法像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樣四散野玩。一見她日益病重,難免長吁短歎,她乖巧非常,從不惹人不快,從不恣意撒嬌耍賴,卻過早失了孩子的天真。也讓他們少了一分,父女之間地親呢,多了一些疏離。如今,只在一霎情緒激盪,皆盡補了回來!
迎舞說不出話來,只是落淚。玲子在一邊已經哭花了臉,隨行諸人皆是無語。過了半晌,還是明淵到底先緩了過來。他一抬眼便瞅見在迎舞身後倚著的男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招呼。只是微拱了手:「這位,可是這位公子將小女送回來的麼?」
醉微微頷回禮,面前這位中年人,自有威儀大家之風。只不過氣浮燥亂,倒不是說見了女兒心中激動所至,而是本身便沒到力之境界。身後的隨行也是如此,一個兩個也只能勉強算是會點皮毛,高手皆談不上。華陽將這些人擺在門戶,莫不是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