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倒抽了一口冷氣,整個身體已經僵直。我^看書^齋她已經忘記了掙扎,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那煙霧之中的女子,有如,看著另一個自己!
其實仔細看,她們二人五官略有區別。那女人眉如裁柳,纖細而彎長。而洛奇,眉卻比她微寬一些。二人鼻型也略有不同,那女子尖翹,洛奇挺直。只是二人的眼,實在一模一樣。只不過,洛奇黑白分明。而她此時,幽深而暈藍。因她團在霧裡,不知身高幾何。但假設她此時踏地,身材該比洛奇略矮一些。
她的眼盯著洛奇,眼中透出微微的迷亂。這迷亂為她的眼,蒙上更清冽的藍。她凝而不動,卻出一聲歎息:「洛水分支,有河名奇。於是取名為洛奇,意喻如洛水綿長,如奇河不絕。一如我與寒天的情懷,濤濤不息,永無止休!」
洛奇一聽,眼中蓄淚再難相抑!五年,她這五年來可以苛且偷生,從未想過放棄。是因為她一直相信,老爹尚存,並且也同樣對她不斷找尋。哪怕人海茫茫,戰火硝煙瀰漫。她依舊心存希望,給她生存下去的力量。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沒有找到父親。卻在這裡,見到十六年來埋於心底,卻不敢開口相問的母親!她的話,在她腦中與父親的聲音相合。洛水分支,有河名奇。於是取名為洛奇,如洛水綿長,如奇河不絕!這話,老爹也曾經說過!
她向著那女人伸出手去。她無法掙脫出月地懷抱。事實上,她也無力再掙扎。她淚雨紛飛,忘情般的向她伸著手臂,手指猶自還在顫抖。這是她的母親。她知道!所以她可以聽到她的悲歌。而她,知道她名字地來歷!
那聲娘哽於喉間,卻澀澀變成嗚咽。腳下團霧的迷茫。陰室幽藍的慘淡。這十幾年來,她如此地在這裡煎熬,骨爛而神不散。只因那心中不滅的願!心在撕扯之間,已經分不清喜與悲,甚至連疼痛都已經麻木。相見卻是無歡,因為她們已經陰陽兩隔!只有眼淚簌落,而哭泣的只有洛奇。對方的眼底。已經不能再流下任何一滴晶露。她,不過只是離魂!
輕弦瞪著面前的女人,花洛奇的母親,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他驚異的不僅是如此,還有她那靈魂之中湧動地力量。這於他。太過熟悉!
「你生前,是華陽的弟子?」他忍不住出聲,聲音裡帶著顫抖。
此時可以保持平靜的,唯有寂隱月。在他眼中,這個女人只是怨魂。不錯,她靈魂還很完整,但充滿了怨恨。她之所以可以聚靈成體,是她在這陰暗之地不斷的吞吃其它的靈魂。我看&書齋以保持自己勃張地力量,而這種吞噬來自於她強悟之中的願念!她已經不能稱之為鬼,換句話說,她的魂力聚出了魔性!
「華陽?」她的聲音低而悠長,眼睛卻依舊在看洛奇。
「或者說,是御羽天宗。」輕弦低語。鎮魂之獄。為什麼要封禁自己的弟子?她魂力之中,雖然裹捲了強大的肅殺之氣。但他依舊可以感覺到,那種冷熱相逼的力量。就像是他,在墜落之前,感覺到那種糾纏的折磨,直達神魂。以至他動盪難控,甚至,有些魂不附體!
「天宗?」這兩個字於她呢喃之間,顯然觸動她脆弱的某個支點。她地面容開始微微扭曲起來,眼漸漸轉向輕弦,身體周圍旋出一股淡淡的渦輪氣圈,但輕弦清楚的看到,在那氣圈之中,微微灼光!
她盯著輕弦的臉,繼而輕笑出聲:「我大哥二哥還好吧?」她這話一出,輕弦指尖一抖,面容也忍不住有些抽搐起來。不僅是他,洛奇也偏頭向著輕弦,一臉的怔然!
「灼氣渾然天成,金絞力灌血脈。神魂罩控金輪,絞殺之劍隨氣而出形!」她地聲音依舊是靜靜,像是直接從靈魂之中找到回憶地部份,而隨意的將它提述出來:「當年,我大哥得了你,喜不自勝。直說岳家後繼有人,天宗又將出高足!」
「你…….你是我姑姑?」輕弦瞪圓了眼睛,適才她地歌聲,已經讓他心生惑意。所以,在他感覺到她魂力的異樣的時候,才會忍不住開口。鶴雲,鶴雲,這個名字。他總覺得這兩個字在哪裡聽過,現在聽她一說。他瞬時反應過來,鶴雲,是他的姑姑。他父親的小妹!
那時他太小了,對這個姑姑完全沒有印像,加上根本沒人提起過。只是多年前有一次,聽師父與父親之間的對話,他才知道,他還有個姑姑。他問父親,為何從未見過這個姑姑,也並未聽父親提過。
父親說,很久以前。她便遠嫁出門,後來世間大亂,便了無音信。父親說,不再提起,是不想再徒增傷悲。現在想想,根本就是騙他。這個姑姑,不知因何,被關進這鎮魂之獄!她是他的姑姑,那洛奇,豈不是他的姑表妹?
難怪當初見洛奇之時,見她鬼馬精怪,一肚子主意。對他百般試探要挾,但他竟不覺她討厭。更是覺得她有種說不出又道不明的親切感,原來,他們本是親人!
「想不到,還能在這裡見到女兒,又見侄兒!」她突然出一陣微啞的輕笑,笑意裡卻**讓人難以抑制的鑽噬之痛。像是有力極壓神魂,既而又開始震盪,從身體深處,滲出森寒。
「寒天,寒天,我心翩繾,身爛獄底,魂思生怨!寒天,寒天,我心之念,不知何時,與君相見!寒天,寒天,鶴雲惘恨,相隔渺遠!」她又開始唱這支歌。反反覆覆,有如癡迷。洛奇看著她,越看越是心痛心撕,百轉千繞地情懷。此時卻因她們的相見而難以言喻。她不喜也不悲,見到女兒,也沒有快慰。那溢滲的悲傷。已經佔據她的神魂,與她已經相合,再無法斷絕!
「洛奇,既然你來了,帶我去見你爹。見不到他,生生世世,靈魂也不能泯滅。」歌聲淡淡飄忽之間。一個聲音又交錯而至。明明只是一個人,卻同時一邊低歌,一邊低語!兜轉之間,於這陰室密道之中,更是駭人。只是洛奇心神已恍。眼前只有親娘。哪還再管這聲音如何而如,如何而放?
「我們失散五年了。」洛奇喃喃說著:「因為打仗,失散了五年了!」她越說越是傷感,因這歌聲,因這悲傷地侵骨。更是覺得萬念俱灰,人生的一切,不過如煙雲,再沒什麼可讓她留戀。
「失散了?」她的眼越加地幽深:「寒天只是一介書生,如何經得起戰火紛飛?」輕弦漸漸覺。她只有在說自己夫君,或者華陽的時候,靈魂之力才會震盪勃張。翻湧的願便無止無休的氾濫,堆積出刻骨錐心的痛楚。其它的時候,根本只像是在分剝回憶。不帶半分激昂!
「為什麼?身在天宗。就是天宗的囚徒。生生世世都要悍守天宗,這才算是忠誠?好沒道理。好沒道理!」她語無論次,歌聲與話語交織,霧氣越加深濃,團轉不休,瑩藍更徹:「家破人亡,與夫君相離,與女相別,至死難再相見。華陽真經,就是灼盡人性,喪盡人倫,心中只存天地,念裡,只有人間。天大地笑話!」她的身體突然扭曲起來,藍霧濛濛之中,結出一股極寒又極熱的氣罩,罩影紛飛之間,一隻霧手突然急伸而出,向著月懷中的洛奇而來,聲音幽蕩:「借我肉身,我要去見寒天!」
月早知道她會如此,靈魂雖然還完整,但已經無命無止。願充斥了悟覺,體魂靠吞吃其它願魂而唯持。那股熱力,是尚未退散乾淨的華陽真經,而那種寒氣,則是無數願魂堆砌而出地力量。她看到洛奇,在她生前,洛奇是她血脈相連的至親。但在她死後,洛奇只是她釋放魂力的最佳工具。借洛奇的肉身,比任何陌生人的都更加契合。
他身體一蕩,直直的向後退去。伸手推掌而出,翻手已出三式,鎖,嵌,彈!指尖凝抖之間,冥引已經催出微光,瑩化出微微細珠之圓。他在催氣制引魂珠,對付完整的死魂,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其力禁封在冥隱化出的引魂珠之內,被冥隱重新導引之後,便可以為他所用!
洛奇眼中還是淚光濛濛,心神動盪不安。完全不能平靜,眼光裹亂之中,看到煙霧之手茫蕩而至。但腦中,卻一直盤旋著一個聲音:「洛奇,我是你娘,跟我走,跟我走!」這聲音漸漸化成兩個,一男一女,變成,洛奇,我們一家團圓!
月知道她此時受到死魂地影響,人在死亡一霎,內心堆積太多的執望。死後便化成強烈的願念,這願念已經成了力之根源。而她的願念,便是想見花洛奇的父親,花寒天!在這一點,洛奇與她相合。只憑這一點,她地靈魂入鎮,根本易如反掌。
輕弦微怔了一下,一見這情景,猛地一竄,手中強行聚氣,兜出一股熱。這股灼氣一縱,頓時覺得體內寒熱相抵亂震,疼痛難當。但是,他不管不顧,逕自展手一揮,人已經挾罩而逼擋於月和鶴雲之間。
「姑姑,輕弦的肉身借你。」他催氣一震,一股無形之罩將霧中之中相隔,與他地面只有毫釐。他完全將後背讓給,根本不顧他指尖即出的微光。但他的話,生生的逼的月猛一收勢,那股冥隱聚光擦著他的後腦直退拉而回。這一放一收,險些震開他自身的氣罩。
輕弦根本不看身後,手指微浮,蕩出氣波翻湧:「姑姑若有出去的方法,輕弦不介意將肉身借你!」
「輕弦身有華陽真經,法入脈血而融魂。總比一個普通人,來的更有用處。」他盯著面前的女人:「不要害自己的女兒,平了此願,再生彼願,又是何苦!」
洛奇眼中朦朧,腦中依舊是那纏綿不絕的悲歌,還有無數幻影畫面,那都是她心心唸唸的執願!但是,她的眼淚卻又墜落。直滴到月抱著她的手指上,月扳過她的臉,看她眼中的蒙霧。明明心智被迷,卻仍存著一點點的明澈。她聽到輕弦的聲音,平了此願,再生彼願,又是何苦?
月很難瞭解,人心中複雜的情感。他只是剛剛開始懵懵然的揣磨,只不過此時,他知道她在飽受折磨。一一分析下來便是,她見到從未見過的母親,那該是喜。但所見的地方,卻是讓人絕望的鎮魂獄,該悲。母親已經死去,靈魂不滅而現身。便是怒便是痛,又是哀。母親的靈魂,想泯滅她的靈魂而盤距她的肉身。這又該是什麼樣的情感?幾番下來,不能再細思量,只有兩個字來表達。那便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