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月 正文 第四章 血河
    「月,你什麼意思?」影抬起頭看著他,眼中蘊出一絲怒氣,這是洛奇第一次從她面上看出情緒。之前的笑,根本沒有一絲感情。

    「我的血河,以藥養育,她心緒有變,與我無益。」影微微瞇了眼:「你這個沒了,我再幫你找一個便是。」

    「不行。」月輕語:「你若動手,我便回太康,不再停留。到時你與宗主交待!」他神色不變,影靜了一下,忽然手下一鬆:「算了,鳶兒,我們回去。」說著,她輕哼了一聲。轉頭拉了鳶兒便走,鳶兒臨走還沖洛奇做個鬼臉,一臉不屑的樣子。

    洛奇只覺渾身僵冷,待她們不見了蹤影,這才開始哆嗦。後背已經是一片汗濕,她抖著唇:「人,人,人家都,都知道快,快樂,飼,飼,養!你,你,你什麼,什麼意思?!」既然要快樂飼育,連情緒都要照顧到的重要人牲,剛才怎麼還一張口就說要換?她雖然此時渾身虛軟,還是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給他,看到他的容貌,突然明白了。估計是那個死丫頭貪圖男色,然後那個叫影的惡女人為了照顧情緒,便說要換,其實根本不捨得。這個狗屁月君就順著她們演個戲,斷了那死丫頭的念想,必然是這樣吧!對著別人的人牲都知道要照顧情緒,怎麼對著她,就要她蒙面吃飯,這會子還要把她嚇個半死!

    「不要招惹她。」他垂眼看她篩了半天糠,突然開口。

    「是她招惹我,老子哪裡色瞇瞇了?」她怒起來:「她說的時候你怎麼不開口,這會子顯擺什麼功夫?我眼睛讓人掏了也好,用不著看你的死相!」

    「你不讓我管你。」他的話噎得她半天回不過悶來,咬著牙哼著:「行啊,不管,放我走!」

    「那不能。」他順手將椅子扶起來,自己坐了上去:「你剛才明明可以自己說,你卻不開口。分明是試我。」

    「你是魔宗的人。」她盯了他半晌,忽然徑直問他。與其問那個笨蛋女人,不如問他。而且,既然當時能讓她跟那個什麼笨鳶兒一道吃飯,該是不太防備她才是。她是『血河』,他要在意她的生死,至少要告訴她什麼人可以招惹,什麼人招惹不得。不瞭解所在環境,當然容易搞出事來!

    「嗯。」他交疊著兩條長腿,衣襟的褶皺都像是精心設計過得一般,微微的在光下透著暈影。

    「這是哪?」她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邊上,他臉向外,根本不看她。擺明了不喜歡她的賣相,爛死相!

    「大新正陽苑。」他的回答讓她瞠目結舌,大新城的正陽苑,那不是城主宋成泰的宅邸?這裡該是內苑的一個角落,所以她以前就算巡邏也沒來過。他佔了宋城主的地盤,難不成,在她被帶來的時候,大新城已經落到魔宗的手上了?

    「你是我的血河,我自然顧你性命。回到太康之後,以藥育你,到時也會顧及你的情緒。在此這前,不要招惹任何一個血河,特別是一年以上的。」他接著開口:「我一個月取血一次,到時記得把脖子洗乾淨!」

    她整個人跳了一跳,勉強又坐回去,乾笑了兩聲:「英雄,你找別人行不行啊?我瘦不拉幾恨不得雌雄同體,哪能助英雄練神功啊?」

    「你有生活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說。她們不妥當,也可以告訴我,我再換人便是。」他根本不理會,自顧自的開口。面無表情,全當她是死的。

    「他們呢?當時你帶走我們一隊人,他們呢?」洛奇放棄無意義的行為,突然問著。

    「現在的是我的手下。」他應著。她微怔,記得明明當時羅大海已經讓一個吸了血,吸乾了,怎麼又成了他的手下了?他會起死回生不成?

    「跟你不一樣,已經不知道疼了。」他站起身來,這話聽得她毛骨悚然。陽光燦爛,她卻明顯聽到自己牙齒在打戰,聽人說過,魔宗所到之處,皆寸草不生,簡直跟被蝗蟲掃蕩過一樣。不能想像太康一帶究竟是什麼樣子。陰森森,鬼慘慘,白骨遍地,烏雲罩頂!她越想越害怕,汗毛又在根根立正。

    「寒霜陣下,你尚能跑,是血河的良選。他們質素太差,全都不配!」他說著,這邊已經聞到飯食飄香,三個丫頭各托著盤子往屋裡送進來。他邁步欲行,她突然張口叫他:「喂喂,等,等一下!」

    「你吃相太醜,我不想看。」他停下腳步,這話生要把她氣死。看邊上的癡呆兒已經拿著大帕子虎視眈眈,要死了,她吃相丑,憑什麼不蒙他的眼啊??她生生壓住罵人的話,擠著眉毛干哼了兩聲:「英雄,我對生活不滿意。」

    「哦?」他一聽,回轉過臉看著她。這話顯然對那四個丫頭起了作用,她們在抖。但卻依舊面無表情,倒不像是嚇的,反倒像讓人下了蠱一般。

    「我要洗熱水澡,天氣熱也要洗熱水,涼水會起腓子。」她突然補充:「要不涼不熱的,皮膚變得紅通通的,洗完**的那一種!」別一說熱水,煮鍋開水澆熟她。她實在對這四個人的智力很懷疑。

    「可以。」他聽了,便轉身去了。這邊菜已經擺好上桌,她拿了筷子,沒等那『吃』出口,自己便開始吃東西。她的確也是餓了,只是不過,她故意吃得呱幾呱幾響,她瞥見他還沒走遠,成心噁心他!

    這裡是大新,她依舊在這座城裡。只是不過,她不再是大新成主宋成泰的親兵,而是成了魔宗之中的一個『血河』。她從十一歲上巴梁山開始,已經四年了。這四年來,她也經歷了不少事,自覺雖然有苦有樂,但至少性命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現在,落到他的手上,前路漫漫,雖然不至立時死去,但是自由全無。就算她能熬上三年也不死,跟那個什麼鳶兒一樣。但是與父親相見,更是遙遙無期了。現在顯然沒有機會逃跑,這個院子之外,定然全是他那些如鬼一般的手下。他也說了,大牛他們,也成那樣子了。

    難怪她當初說要替他引路,他全不所動,這大新城,宋成泰可是花了兩年的工夫才打下來。頃刻之間,真是…….她搖搖頭,喟歎。現在世道不好,以前聽說,有的軍隊,沿途沒有糧草會吃人。現在她也算是親眼所見了一把,甚至也淪為他人的食糧。老爹啊,洛奇再怎麼堅持,恐怕也活不到與你相見的一日。我們只好天涯海角,自求多福了吧!想起老爹的白衣白褲,滿嘴食物的她卻是滿心傷楚,濕了眼眶。她好懷念在巴梁山下,太平鎮的日子啊。雖然貧窮,老爹也笨的很,打個兔子都摔得滿身傷。但是和老爹相依相伴,把她捧在手中如珠似寶,那樣的日子,太短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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