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四十四話 不入虎穴焉得虎
    「皇妹……」東陽人未到聲已揚,旋風般撲到床前,眼角已經滿是淚痕。

    李如荼冷眼看著這個在唐代唯一給她帶來溫情以及親情的女性,心中不忍,展開笑容,「皇姐,我沒事,你就不要哭得如此……」

    看到李如荼蒼白的笑容,東陽哭得更是起勁,「都怪我不好,明知你大病初癒,還讓你喝了酒,又不在你身邊好好照料你。」

    李如荼心裡翻了個白眼,輕拍東陽握住她的手背,道:「皇姐若是心中有疚的話,瑱兒心中更是不安,針藥調理之效便不顯了。」

    「怎麼會,皇妹福壽無疆,莫要胡思亂想!」東陽正色道,襯得她零亂的髻與她面上淚跡斑斑甚是可笑。

    李如荼捂嘴輕笑,道:「皇姐若是有心,可否逐瑱兒一個心願?」

    「皇妹請說,我李琇若能辦到,定盡心盡力,絕不言悔!」東陽指天立誓的表情有點滑稽,只是眼眸來得真切,李如荼不禁抹去之前猜度之心,歎息了一聲。

    「皇妹歎息所為何事?」

    「瑱兒這些天想過,如今我夫家調零,即便皇上對我厚愛有加,我即使貴為長公主,畢竟婦道人家,終是要闊別宮闈。」李如荼再歎一聲。

    「皇妹!」東陽又驚又喜,之前執意不嫁的妹妹此時居然突然看透了,心中不禁歡喜莫名,但見李如荼眉頭深鎖,又擔心她游思妄想起來,急道:「你此番落水初醒,怎地豁然開朗了?」

    李如荼面上愁眉不展,心裡暗道:我又不是腦子進水,歎道:「可是,駙馬他……他對我確實情深意切……我,我實是不捨啊!」

    東陽被勾起傷心事。想起自己地丈夫同樣被貶遭遇。千里之外生死未明。淚水再次爬滿臉龐。飲泣道:「皇妹。我都是為你好。倘若你不喜那韋公子。待過些日子皇姐再為你另覓良人。你切勿傷了自家身子。」

    「皇姐待我好。瑱兒又怎麼會不知呢?嫁誰由天決定罷了。只是改嫁之前。我想為夫君齋戒念佛。為他度求得佛祖庇佑。好讓他來世……來世與我再續……前緣。」李如荼賣力地飾演著。聲淚俱下。心中暗道:長孫詮啊長孫詮。我可不是想要咒你死。你家新城公主與你逍遙快活留我一個在刀尖子上。你就忍一忍吧!

    「皇妹。如今她勢力日漸強盛。倘若把駙馬屍骨帶回京中。只怕招她疑忌。」東陽為難地道。

    李如荼知道她忌諱武則天。重重歎了口氣。道:「皇姐。瑱兒如何不知。我只希望可以到寺中靜修幾日。為他唸唸經。便已算是為他盡了心意。」說罷。便開始無聲哭泣起來。撼人心神。

    東陽很是心疼輕撫著李如荼地背脊。道:「皇妹。你此番心意駙馬在天之靈定是感動之極。相信駙馬必能得上天庇佑。你就不要傷心了。」

    李如荼在皇帝口中得知榮承閨將入廟。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如能籍機說服本意殺她地榮承閨。借用武則天地勢力。剷除了庾夕。此為上策。這一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確實兵行險著。如果失敗。她亦不能久留宮中。等待她地是改嫁韋正矩。然後循著歷史地步伐被掐死。只好逃逸再尋報仇良方。此為下策。不過最重要地是。從早上皇帝地態度來看。她再不避開。只怕給他機會把她吃干抹淨了。

    東陽沉思中自言自語:「此際已近八月上戊日,舉國忙於秋社祭祀,」忽又靈光一閃,「皇妹落水那晚,皇上龍顏大怒,正要問罪榮承閨,榮承閨當場昏了過去,御醫診脈後說……」

    「御醫說了什麼?」見東陽噤聲,李如荼心中一緊,連忙追問。

    「榮承閨懷了龍種。皇上大悅,便改令榮承閨前去法門寺齋戒三日休養,皇妹可一同前去有個照應。」

    原來如此,皇帝之前在她面前說要罰榮承閨為她祈福,不過是買豬頭搭上的肋骨,順道送的。自古漢人極重視子嗣,天子之後更是可貴,李治一聽說榮承閨懷有龍種,便不捨得重罰了。

    「自私!」李如荼低低罵了句。

    東陽聽得不真切問道:「皇妹,你說什麼?」

    李如荼擦擦淚眼,凝重道:「皇姐,瑱兒也一同去法門寺吧。」

    「好,我這就上表皇上。」東陽點頭應諾。

    法門寺東距京師二百餘里,始建於東漢末年恆靈年間,於唐代被諸帝視為皇家奉佛的總道場,法門寺的住持則由皇帝親自任命,備受尊崇。朝廷不惜巨資,幾經擴建,終成瑰琳宮二十四院之宏工巨製。

    李如荼奏請出宮入廟,皇帝馬上准了,是他有意讓榮承閨與她多加親近培養姑嫂情,又或者他尚未想好解決方法,心中對李如荼愧疚、憐惜等複雜的情感加起來,便對李如荼的要求千依百順。為了顧及寵妃與親妹的安全,指派了一百名大內侍衛隨行保護,由曹王李明督軍。

    連綿十數輛馬車與整齊劃一的儀仗隊伍,出了宮門,前是榮承閨的華麗馬車,緊跟著新城長公主,連帶貼身侍從,整整兩百餘人浩浩蕩蕩地向西進。路途並不遙遠,但是早上一串冗長繁複的儀式,直到晌午才能出,夜間需要停下駐紮休整,次日中午方可到達寺中。

    此時秋意頗深,坐在奢華溫暖馬車中的李如荼悄悄掀起車簾,涼風一下刮到她的臉上,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延福跟在車旁,擔心望著李如荼。李如荼一擺手,招他過來,把早準備好的紙條塞到他手上,大聲道:「快把沈御醫請來。「然後在延福耳邊低聲道:「交給十四爺。」

    延福機靈地應道:「是。小的馬上去。」

    看延福一溜煙似地去了,李如荼心中有點欣慰,至少有個人陪在身邊,她這個復仇之路便不是孤軍作戰了。

    遙遙地,李如荼看著前方騎著白馬的背影,風姿特秀,爽朗清舉。她心中暗想:今晚他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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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法門寺

    法門寺因北周之滅佛而沉淪衰落,又因隋文帝之崇佛而東山再起。延及唐代,法門寺迎來了它最為輝煌的時期。法門寺的寺名為唐高祖李淵所取,他當時名義上還是隋恭帝楊侑的大丞相。唐王朝建立後,法門寺成為帝國崇拜、供養佛舍利的中心和皇家內道場,在國家宗教生活中佔據至高無上的地位。

    唐王朝繼承隋代供養佛舍利的做法,並形成「三十年一開」的制度,因為皇帝們相信定期迎送供養佛骨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富庶、康泰和和平。自太宗皇帝開啟地宮供養佛骨後,在唐代的200多年間,先後有高宗、武後、中宗、肅宗、德宗、憲宗、懿宗和僖宗8位皇帝6次將佛骨迎進皇宮供養。唐帝迎送佛骨成為唐代宗教生活的重大盛典。

    唐代的法門寺,被諸帝視為皇家奉佛的總道場,備受尊崇。朝廷不惜巨資,幾經擴建,終成瑰琳宮二十四院之宏工巨製,是為古代中國規模最大、等級最高、宗派最多、僧人最眾的皇家寺院。法門寺的住持則由皇帝親自任命。寺內大、小乘並弘,顯、密圓融,成為唐代叢林梵剎之典範。如同唐代社會對各種文化所體現出的包容精神一樣,唐代法門寺的佛教亦表現出各宗各派、共存共榮的兼容態度,這是其最值得稱述的特點之一。

    唐鹹通十五年(874)正月四日,唐王朝在最後一次送還佛骨時,用曼荼羅(結壇)之形式,按照佛教儀軌,以地宮中室為中心,四枚舍利為主體,構塑包羅萬象的大千世界,以此實現「八荒來服,四海無波」的護國佑民理想。這是中國佛教密宗的最高結集,體現出印度佛教中國化後,融合儒家大同世界觀念而再度昇華的理想境界。

    唐代法門寺興隆的基礎是寺院經濟實力雄厚。其經濟來源是各方施捨,共成聖事:

    一是王室施捨。顯慶四年(659)九月,高宗給錢五千,絹50匹,以充供養;同年十月,又敕常侍王君德送絹3000匹,供造阿育王像和補故塔用。顯慶五年(660)三月,龍朔二年(662)二月前,則天皇后捨所寢衣帳、直絹1000匹,並為佛祖真身舍利造九重寶函和金棺銀槨。長安四年(704)冬,施絹3000匹。上元初(760)七月,肅宗詔賜瑟瑟像一鋪,事以金銀之具,另有金襴袈裟以及檀香數百兩之贈。貞元6年(790)二月迎佛骨時,傾都瞻禮,施財巨萬。同時王室還賞賜給法門寺田產、房屋和車馬。

    二是王公朝士佈施,如三迎佛骨時「捨財投寶者恥後」,五迎佛骨時「捨施唯恐弗及,有竭產充施者」;鹹通迎佛骨時,「宰相以下竟施金帛,不可勝紀」。

    三是民間施捨,都城長安還為佛骨成立了民間佈施機構迎真身舍利,自開元之後,迄於鹹通,計其資積無限。

    關於春秋二祭:

    唐政府一直重視一年兩次的社日祭祀。早在建國之初(武德九年二月戊寅),高祖李淵就親祀太社,並於此前的正月丙子日頒布《親祀太社詔》,闡明祭社(稷)的意義,指出「厚地載物,社主其祭。嘉谷養民,稷惟元祀。列聖垂范,昔王通規。建邦正位,莫此為先。爰既旦都邑,建於州里,率土之濱,鹹極莊敬。所以勸農務本,修始報功,敦敘教義,整齊風俗」;並針對「末代澆浮,祀典虧替。時逢喪亂,仁惠施薄。壇壝缺昭備之禮,鄉里無紀合之訓」的現狀,力倡在全國恢復社祭儀式,令「四方之民,鹹勤植藝,隨其性類,命為宗社。京邑庶士,台省群官,里閈相從,共遵社法,以時供祀,各申祈報。兼存宴醑之義,用洽鄉黨之歡」。這一詔書「具立節文,明為典制」,使社日活動有了更高層面的制度保障。

    玄宗時期,社祭成為《大唐開元禮》的重要內容,它對「皇帝仲春仲秋上戊祭太社」、「仲春仲秋上戊祭太社有司攝事」、「諸州祭社稷」、「諸縣祭社稷」、「諸裡祭社稷」的詳細規定,將從最高層到最基層的社祭活動都納入國家的制度體系。天寶元年,玄宗下《飭敬祀社稷詔》,要求人們依禮祭社稷。天寶三年,又將祭社稷從中祀升為大祀。所有這些均表明了社祭備受官方的重視。

    上述政策或禮制規定不只是規定,唐代一些官員真的通過自身的積極作為,採取了若干舉措使它們得以實施。比如唐朝初年劉仁軌為青州刺史時,就曾「勸課耕種,為立官社」。高宗永徽年間,張文琮為建州刺史時,也曾勸說當地春秋不祭社的百姓改弦更張,「欣而行之」。不僅如此,在天寶元年頒布的《飭敬祀社稷詔》中,官方還承認了民間私社祭社的合法性,認為:「至如百姓私社,宜與官社同日致祭。」此外,國家還在社日給官吏們放假,通常是春秋社日各一天,以使他們有時間參加社日活動,韋應物《社日寄崔都水及諸弟群屬》詩云「山郡多暇日,社時放吏歸」就反映了這一情況。

    官方對社祭活動的支持,除了社祭乃「列聖垂范,昔王通規」的原因之外,顯然還有其經濟上、文化上和政治上的意圖。有唐一代,以農為本、以農立國的政策並沒有改變,而在統治者(包括皇帝及臣僚)看來,「田多不熟,抑不祭先農所致乎?神在於敬,可以邀福。」所以要想農業豐收,就必須祭祀社稷之神。同時,統治者還以為祭社、宴醑能夠「敦敘教義,整齊風俗」,令參與者在「進退俯仰,登降折旋,明加誨厲,遞相勸獎」之間達致「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境界。或者換句話說,官方試圖通過定期舉行的社祭活動來密切鄉里關係,明確尊卑秩序,並加強地緣的聯繫和控制。法國著名歷史學家謝和耐曾正確指出:「中國成功地現了一種手段,能以最少的直接干預去統治最大數量的人民。此中最關鍵之點在於:應當在最小社會群體的水平上維持統治秩序。」對祭社支持的目的之一就是力爭「在最小的社會群體的水平上維持統治秩序」。更何況,「有張有弛,文武之道」,給老百姓娛樂的空間,讓他們有勞有逸,勞逸結合,正是治理國家的方法。其實無論出於何種意圖,官方對祭社的支持甚至是硬性規定,都必然在客觀上成為鄉村民眾祭社宴飲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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