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十話 知音落落到今愁
    一行人行了半盞茶時間,已經隱約聽到汩汩流水聲,以及不時駐足的三兩成群的遊人笑語。前方一溪活水由南向北蜿蜒流動,水質純淨,水上有橋,長約二十多丈,間中還有兩方給遊人休憩的涼亭。

    此時,韋正矩一眾已經漸漸走遠,鶴拉著李如荼有意與李冶三人走散。

    「你在吃醋嗎?」李如荼嬉皮笑臉地低聲問道。

    鶴磨磨蹭蹭不肯回答,滿臉倔強,走在前頭。

    李如荼暗叫好玩,兩人皆為情竇初開之人,並不知道在揭示心意之後,應該如何處理這段關係。十數天來,他們只是小心翼翼地試探彼此的尺度。李如荼現,他們倆就像跳華爾茲一樣,你進我便退,我進你便逃,表面溫順的鶴,屢屢被她欺負之後,有時會露出一副她不敢面對的神態,攝人心魂。

    走過了這一段,已經遠遠看見大大小小的泉池,李如荼加快腳步走至檻泉前。

    檻泉非常容易識得,濟南郡家家泉水,戶戶垂楊,而檻泉是七十二名泉之冠,數千年來三窟迸,從池底冒出泉水噴湧不息,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遠處就可以聽到水聲翻滾不絕。

    立在三個大泉眼前,李如荼忽覺得有點悲傷。同樣的泉水,流了一千多年之後,本來的她才會來到世上,如今時空錯亂了,泉水卻沒有改變,父親是否也能看到同樣的天空同樣的泉水。在這個世上,沒有人關心她來自何方,遇到什麼人,愛上什麼人了,想著想著,眼角不覺含了淚光。

    鶴擔心地問:「如兒,你怎麼了?」

    「不礙事。」她搖搖頭,似要甩去不合時宜的悲傷,強笑一指,「你看。」

    此時,陽光照射在霧起的細小水花,拉開了一幅如銀河星星點點的白色素絹,數千顆水花如珍珠一樣幻躍幻滅,就如小小的帆船在銀河上悠轉。她想起了滾下樓梯之前,看過同校國畫系天之嬌女趙晴的畫作,其中一幅作品是古樸靈氣的水墨畫,上面題了李清照填的《漁家傲》。

    她不由得看得癡了。後悔曾經對國畫一色花鳥山水不以為然。頗覺沉悶。此刻才品出個中味道。口中喃喃道出上半闕。「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彷彿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慇勤問我歸何處。」

    「想不到屠小姐不但精通醫學玄機。還通曉音律。」不知什麼時候。韋正矩已經甩掉幾名女子。站在兩人身後。拍掌讚道。

    「你偷聽我們說話?」李如荼心中不快。顰眉看他。

    「你是說在茶寮內。還是說悉才?」韋正矩瀟灑一揚手中折扇。在陽光下露出潔白地牙齒。「小生兩次皆聽到屠小姐妙語連珠。神采出眾。心生仰慕啊!」

    「哼……」心知自己與人對話時是在公眾場合。不能怪別人聽到。現在韋正矩整個大笑臉貼過來了。李如荼也不好意思伸手打。只是下意識對姓韋地印象特差。遠有韋小寶享齊人之福有七個老婆。近有正牌新城長公主被韋駙馬活活掐死。

    「屠兄、屠小姐此番游過檻泉。可想陪小生到前方漱玉泉旁一看。」韋正矩完全無視李如荼地敵視。作揖再請。

    李如荼見他笑容可掬,不好推搪,至少爸媽給的姓不能選擇,這姓韋的應該不是壞人吧?想著,腳下就跟著過去。鶴不攔住,只是默不作聲,點點頭跟上。

    果然不遠便可看見漱玉泉,泉南側為溢水口,由自然石疊砌。泉水從池底冒出,形成串串水泡,在水面破裂,絲絲作響,然後漫石穿隙,跌入一自然形水池中,如同漱玉。這池水面較大,山石駁岸,錯落有致。泉水清澈見底,蓄有錦魚。岸上青松挺拔舒秀,翠竹婀娜多姿,某節臨水竹幹上不知是誰家文人雅士,用刀篆了「漱石枕流「四字。

    漱玉,漱玉。漱玉?漱玉!

    李如荼靈光一閃,這漱玉泉,以後不就是李清照的居所麼?

    瞬間,千絲萬縷閃進她腦中。她李如荼和趙晴一起滾進茫茫時光隧道中,她落到了唐代,而趙晴到哪裡去了?沒有人知道,可能她會在唐代,或者回溯到南北朝,也有可能去了宋代或者其他朝代。只要她存在的時空是不是在自己之前的朝代的話,便可以留話給她。趙晴是一個李清照的級粉絲,如果有機會的話,只要在李清照將會出沒的地方做些手腳,總有一天,趙晴會現她留下的線索。

    只是,有什麼用呢?李如荼苦澀地笑了,至少,不用這麼寂寞啊……她希望,趙晴知道她還活著,曾經路過這裡。在以前算是仇家,來了這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任何一絲趙晴的回音都可以令她感到激動非常。

    說來好笑,如果她李如荼隱姓埋名的話,最直接就是吧名字倒過來,如荼便成了屠如。那趙晴倒過來念的話,便是清照,加上她特地取的英文名與李清照的字——易安相同的讀音。如果李如荼來唐代假扮新城長公主,那麼上天應該安排趙晴到宋代會一會她的偶像。想到這裡,她噗哧一聲。

    「如兒?」鶴話本就不多,今日特意收斂,只是見她瞋喜無常,實在忍不住道:「想是累極了,我們回客棧休息,可好?」

    「好啊,我確實累了。」李如荼忙點頭稱是。

    「屠小姐奔波一日,待小生安排馬車送二位回去吧。」

    「多謝韋公子美意,我等已安排馬車在外等候,就此別過,後會有期。」鶴少有的強硬,不待韋正矩再開口,已扶著李如荼回去,反正在大家心中他們是兄妹關係,在唐代男女之風開放的年代,並不講究。

    「兩位保重。」韋正矩並不勉強,笑著看兩人漸去的身影,眨眼間,之前貼身跟隨的白衣女子上前。「點玉,你且看看,莫要給李冶捷足先得了。」

    「是。」白衣女子喚作點玉領命,身形已頃刻湮沒於遊人之間,沒有半點來過的痕跡。韋正矩搖著手中扇,再展溫雅笑容,濯濯如春月柳。

    「嘿嘿,小鶴,你又吃醋了!」李如荼任由他扶著,低聲嬉笑道,心中有點甜甜的麻痺感。

    「你傷患未大好,實在不應心軟帶你出遊,今天這兩人……」兩人一邊再往北走,經過一些貨攤,鶴一直在她耳邊嘀咕著。

    「好啦,好啦,小鶴,我知道了。」李如荼打斷他,姿勢不甚優美地爬上等候多時馬車,待鶴剛進了車廂,迫不及待道:「回去之後,我想你幫我找個巧匠做個物事,放在漱玉泉旁。」

    鶴沉吟半晌,點頭道:「可以,只是如兒不得再如此胡鬧了。」

    「遵命!」李如荼吐吐舌頭,心中慢慢組織著自己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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