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生肘腋,太突然了,我如被兩個鐵箍一樣緊緊錮著,絲毫動彈不得,眼看著鍾無相一步步走上前來。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下壞了。
鍾離巽忍不住大聲道:“大哥,你用甲賀替身之法預先將自己的人偶藏在這箱中,不嫌太下作了麼!”
鍾無相哈哈大笑:“所謂兵不厭詐,我又沒叫他去開這箱子。”
他媽的,這老賊心機也太深了,感情早就把屍王掉包了,現在我身後這個是鍾無相的傀儡,不知道是木偶還是啥玩意,反正是聽他使喚了,這下兩頭夾擊,我命休矣,我也真夠傻的,枉我還把他當作秘密法寶一直拽著呢。
鍾無相走到我身前,卻不動手,笑道:“你認輸麼?”
我這想起來,他倒不會殺我,因為他還想要我體內的龍氣呢,想到這裡心下稍定,大罵道:“他媽的你也是一派高人,使這種手段好意思麼?老子不認輸!有種殺了我啊!”
他也不生氣:“殺你是不會的,不過願賭服輸,你既然耍無賴,就別怪我了。”他舉起劍來,劍罡鋒芒在我面前不住吞吐,如吐信的毒蛇一般:“我先挖了你的眼睛,看你服是不服!”我把眼睛瞪得圓圓的大喊:“不服!”那邊老爸和司徒雪他們想沖過來救我,卻被鍾無相的爪牙們擋住,那些人也都是一派名家,個個不是庸手,老爸他們一時竟也沖不過來。
鍾無相拿太阿劍在我臉上比劃了幾下,忽然道:“挖了眼睛只怕會影響龍氣啊,還是先削了鼻子吧。”
我心下大駭,他所料我本來早已料到,也知道他不會敢挖了我的眼睛的,是以不怎麼害怕。這下要削我鼻子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媽的老子將來變成沒鼻子陰陽師,可怎麼是好?
我心下越急,越覺得體內龍氣不住湧動,幾欲沸騰,比方才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卻偏生不知道如何利用,急得額頭青筋畢露,冒出汗來,那龍氣卻沒有絲毫變弱的跡象,繼續洶湧奔騰,快要把我的血管漲爆一般。驀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為何我手持百鬼時候,龍氣反倒沒有這般洶湧,難道竟然是破軍之力與這龍氣相克麼?唉,當年破軍斬殺鬼龍,這兩股力量自然無法相容,我手持百鬼,不但破軍之力限制了鬼龍之力,反過來龍氣也限制了百鬼的發揮,難怪被打得一敗塗地啊,想通了這一節,不由得暗暗後悔,早知道就光用龍力,或著干脆就破軍之力,也能跟鍾無相的太阿拼一陣子啊,何苦落得現在這般慘淡收場。
冒牌屍王的雙臂在我身上越錮越緊,我快喘不過氣來。鍾無相的寶劍在我鼻頭三寸處緩緩落下,已經能感覺到那股寒意,我驀地心裡一動,接著把心一橫,念道:“在野為蛾,在天為星……”
這是茅山入門法術裡邊的引路蛾,當日我第一次召喚,喚出一個小胖蠶來,後來這家伙進化成一只蛾,在後來在言家集都喪屍夜梟時候變成一只天蛾,令趕屍老祖宗言大鵬也贊歎不已。再後來這法術好像就沒靈過,上次在葉子高的宅子那聽鍾無相說起,大概此法已經跟龍氣相感應,再用很容易喚醒龍氣,所以我也沒敢再用,今天忽然想起,也不知道飛兒還在不在,不管靈光不靈光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鍾無相聽我念咒,微微一愣:“這是什麼咒語?”
我心頭大樂,以他天師風范,道術通玄,什麼各派秘法就算不會用也多少有所耳聞,卻對我們這茅山入門級法術摸不著頭腦啊,想來是過於低級,根本不曾想過去了解吧。
趁著他微一愣神的當口,我已經把咒語念完了。
“……煌煌業火,指路明燈,急急如律令!”
最後一字剛剛吐口,驀覺腦中腥然一響,接著體內那股洶湧奔騰的龍氣如同終於找到決堤之口的大潮,從我周身各大穴道噴薄而出,接著覺得身上一松,背後的冒牌屍王轟然倒地,扭頭一看,卻是一截木頭!東瀛忍術自成一派,確有可觀之處。不過我已經沒時間欣賞東瀛忍術了,只覺得眼前一黑,耳邊重又響起那十分熟悉的聲音:“生又何歡,死又何苦,何不歸來?”
我很想罵這鬼龍,老子命在旦夕了,老子掛了你也掛了,歸來個屁啊,不過苦於周身龍氣沸騰,口不能言,一剎那間不知身在何處,之前也有過幾次龍氣失控的情況,在葉子高宅子裡那次幾乎要了我的命,卻都沒有這一次來的凶猛,我如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只能隨波逐流,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身上一輕,軟綿綿的沒有力氣,眼前重見光明,鍾無相站在我面前,面色慘白,太阿垂在地上,他卻死死盯著我頭頂,周圍人也早已罷戰,都一樣傻乎乎的望向我頭上。
難道我前身記憶覺醒,頭上現出五色蓮花或著玲瓏寶塔?那可太牛了啊。
我忍不住抬頭看去,不由得愣在當場。
我基本上可以說是什麼都沒看見,頭上是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隱有鱗片,看起來像是魚肚子一般,我在這地下,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嘛,跳開兩步,還是不成,又往後退了十幾步,這才看清楚,在我原來所立之處正上方,赫然有一條張牙舞爪的——龍!
雖然他在我體內混了這麼多年,這其實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龍之七子——睚眥。
但見半空中雲霧蒸騰,一團團墨雲籠罩中,一條碩大無朋的黑龍昂首而立,如從冥界現身的主宰般俯視著芸芸眾生。
如果不是親眼見他從我體內飛騰而出,只怕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他竟然在我身體裡封印了這麼多年。風火谷中這一干人等都被這景象驚呆了,本來猶在爭斗的兩方人馬各自罷手,呆呆的望著半空,唯一不同的是,大部分人都心存敬畏地看著這上古傳說中的神物。而鍾無相卻是瞪大了雙目,眼中的貪婪之色快要燃燒起來。
那龍在半空不住翻騰,似要發洩久困牢籠終得自由地歡娛,半晌,終於安定下來,那碩大無匹的頭低下來,幾乎擋住了半邊天,龍須飄動,開口道:“他***,終於自由了。”聲音大得難以置信,好像雷公在一耳朵邊上敲鼓一樣,我趕忙捂住耳朵,不然真怕給他震聾了。
眾人均被這一幕奇景所震撼,我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定了定神,大喊:“我說,你就是睚眥麼?”
睚眥怒道:“什麼人敢直呼你老子姓名,不要命了麼?!”
我*,這龍怎麼滿嘴髒話,固然我們中國人都自稱是龍子龍孫,可你這麼直接充老子,也過分了點吧?一念至此,我也怒道:“你在老子身體裡呆著這麼多年,老子吃飯拉屎泡MM都帶著你,連聲謝謝都沒有麼?”
“他媽的,是你啊!”睚眥巨大的身子扭動幾番:“我說怎麼這幾年如此不順暢,感情老子是在你那不中用的身子裡!”
“*,有種你早出來啊!”我大喊:“老子稀罕你在我裡邊啊!”我意猶未盡,又補充道:“你他媽的像個蛔蟲一樣!!!老子拉屎時候怎麼沒把你拉出去!”
說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比喻太形象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睚眥是上天神物,顯然對蛔蟲這種人界的微末生物缺乏一定認識,這麼形象的比喻對他居然也沒造成什麼刺激,不過他聽我仰天大笑,就知道一定不是好話,悶哼一聲,道:“他媽的,你小子以為你老子不想出來啊!”
說到這我忽然心裡一動,望向鍾無相,他也是一臉迷惑。我忍不住道:“鍾前輩,你不是說喚醒睚眥非得敲響驚神鼓麼?”
他一時間好像忘了方才還與我拼得你死我活,脫口道:“是啊,天師秘法上是這麼說地啊,真奇怪。”
睚眥忽地仰天長嘯,震的我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媽地他正常說話就像打雷了,這麼一激動,誰受得了啊,我兩手捂住耳朵,等他發洩完,大喊:“折騰什麼呢?”
“吼!!!!”他充耳不聞,龍須飛揚,口中道:“破軍!破軍在哪,老子出來了!!!”
我明白了,感情你是被破軍之力激發仇恨,生生給刺激醒的啊,這倒好,連敲鼓的程序都省了,想想正邪兩派為這驚神鼓和鼓槌爭斗了數十年,死傷無數,連幽居風火谷的白起也不能免俗派人去盜寶,結果到頭來P用沒有,這太諷刺了吧。
我大喊:“喂,我說龍同學,你能往下點麼?我有事問你!”
這次他聽到了,悶聲道:“你在哪?”
“我就在你底下啊。”感情我太渺小了,看不到啊。
不料他道:“老子給困得久了,眼睛壞掉了,什麼都看不見,你在哪呢?”說話間低下頭顱,我這才看到他雙眼緊閉,竟然一直未曾睜開。
我倒,回頭瞧瞧老爸老媽,他們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感情是因為他的雙眼都在我這,所以他什麼都看不見,盲龍一條啊。
另一邊,司徒雪向我連連擺手,意思是千萬不可說出鬼龍雙眼都在我身上的事,我點點頭,我又不傻的,干嘛告訴他,那不是自找苦吃麼。
我是想保密,卻忘記了還有個大惡人就在當場,鍾無相大聲道:“龍先生,你的眼睛不是壞掉了,而是給人封印在這小子身上啦。”
“你又是誰?”
“晚輩鍾無相,是天師一脈。”
睚眥微微頷首:“天師一脈,那不壞啊。”
鍾無相聽他言下頗為緩和,喜道:“正是,我們天師一脈無不為龍先生你的遭遇感到痛心疾首,這才決定為你報仇,方才你提到的破軍之力也在這小子手裡。”
我暗罵一聲,你這老賊倒是有見識,居然也認得破軍之力。
睚眥把頭擺向我這邊:“破軍在哪裡?!”
這麼大一個家伙擺在我面前,說不怕是扯淡,我支吾道:“這個,這個,破軍嘛,他回天庭了。時間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該走了啊?白先生等你呢。”
“又哪來個姓白的了?”他不悅道。
“白起啊,七殺星,你們認識的。”
“哦,他啊,”睚眥點點頭:“倒難為他還記得老子的事。”
我生怕睚眥被鍾無相所惑,非要找我要回眼睛或者非要找破軍報仇,那我可就倒霉了,當下連忙道:“就是就是,他此刻就在你身旁的天地之眼裡等著把你送回天庭呢,快去吧,遲了怕來不及。”
鍾無相在一邊大喊:“你也不想回去當一條瞎眼龍吧,你的眼睛就在這小子身上呢。”他媽的,這老賊跟我耗上了啊。
“吼!!!!”他一舉龍爪,嚇得我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卻見他循著聲音一爪往鍾無相按去,口中道:“他媽的,你以為老子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