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冊陰陽師 第二部第二卷 逆天 第八章 逆天?!
    他緩緩接道:「我大師爸知道的卜術沒落的原因後,窮盡畢生精力,終於找到這一方文王定星盤。」

    難怪說是他們家的,敢情是他大師爸找到的。

    「可是為什麼一直沒有流傳下來?甚至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我這麼問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我雖然沒啥見識,老謝可是老江湖,他見了定星盤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見當時江相派沒用用它來發揚光大。

    老程歎了口氣:「你知道一個卜者的悲哀是什麼?」

    「算不準唄。」

    「不錯,可是還有更悲哀的事。」

    「啥事?」

    他歎了口氣,充滿深沉的悲哀:「有些事即使算出來了,也無能為力,因為天命不可違!」

    我愣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比如我吧,命中注定就是一生顛簸孤苦走千山行萬里,吃的江湖飯,受的江湖氣,可偏偏壽到九十,唉!你以為我喜歡那樣麼?」

    哈,我用了好大勁強忍住笑意,終於知道為啥以他的本事之前會是那副德行了,原來是命中注定啊,他這樣整天坑蒙拐騙混吃混喝,還要壽到九十,也夠難受的。「你本身就精通卜術命理,難道就沒試過改變一下自己的命數麼?」我奇怪的問道,因為我知道是有改運這個說法的。

    「唉,」他歎了口氣:「小運或可易,大運絕難改,以你為我沒試過啊,當年我去考大學,後邊那哥們作弊把紙條扔過頭了,我給趕出考場了……去作生意吧,開個飯店第一天就有食物中毒的……買個出租車開吧,第一天就碰見搶劫的……炒股吧,買哪個哪個跌,好容易有個不跌的,結果那公司董事長犯事,乾脆停盤了……」

    「這也太背了吧!」我無限同情的說。

    「是啊,這些我都算不出來,就是有行走江湖*這張嘴套生活,居然順風順水,這不是天命是啥,唉。」

    得,敢情你天生就是當江湖騙子的料。我差點脫口而出,終於還是忍住,表情實在是滑稽得很。

    他彷彿沉浸在往事當中,沒理會我的表情,傷感地道:「其實我自己一直是不服的,總想著能改變命運,我自負滿腹才華,難道在江湖路上荒廢一生麼?唉。我大師爸也看出這一點,覺得我性格過於叛逆,所以把定星盤傳給了我大師兄。」

    唉,也真夠難為他的,本身是個清高自賞的人,卻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像個江湖騙子一樣芶活,難為他怎麼忍過來的。我不想再讓他傷感下去,問道:「你是狀元啊,怎麼你上邊還有師兄?」

    「我是大師爸的二徒弟,其實我大師兄才華遠在我之上。可是偏偏天性淡泊,只肯作個閒雲野鶴,始終不肯入派排名,唉,這也是命中注定吧。」程萬年歎了口氣:「我大師爸意識到這一點後。終於相信都是天命,索性把定星盤傳給我大師兄了。」

    「你大師兄莫非?」

    「不錯,就是送你定星盤的那個。」

    啊!

    這一系列變故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程萬年說完,我也有點暈,正在梳理思路。卻聽程萬年喃喃的道:「大師爸英明神武。自然是不會錯的,可是他不知道。人有時候是必須做些逆天之事的。」

    「所以你千方百計尋找定星盤,就是為了再給自己算一算?」

    「不錯,我要再算一算,而且這定星盤日後於我們也另有用處。」

    「這次你算出什麼來了?」

    他苦笑道:「沒什麼變化,一生奔波勞苦,壽終九十。而且,我還算出,這盤命中注定為你所持,我不肯相信,特意半夜出來想最後參悟一番,然後交給妥當之人,可是你偏偏半夜三更的居然在這兒出現了,唉。」

    「你不把這盤給我不就得了!」我忍不住道:「你這又是何苦,何不順其自然呢?」說實話我實在不是個使命感很強的人,既然每個人都有命,何必就順其自然了,搞那麼多事情幹啥?(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程萬年呆了半晌,本來傷感的眼中忽然射出決然的神色,彷彿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斬釘截鐵的道:「你錯了,有時候天命可逆,也必須逆!」沒等我說話,他接道:「這定星盤是我打賭贏來的,現在歸我對吧。」

    「沒錯啊,我像賴賬的人麼?」

    他忽然一伸手,把定星盤又塞到我手裡:「那你答應我,日後用它在應用之處。」

    「什麼叫應用之處啊?」

    「李兄弟,你身負非常之命,到時候自有用處。可還記得鬼門關我批你的卦辭?」

    我道:「當然記得:『忘川之水,無漏之沙,五陰命相,兩世桃花。十濁一清,辛苦遭逢。成非定數,破亦無憑。』我一直想問你啥意思呢?」其實這卦辭有點含糊不清,兩世桃花我後來想,大概說的是碧君和司徒雪吧,後邊那幾句就實在搞不清楚了,看起來含糊其辭,勝敗難論,送給誰都能用吧。

    難道是因為當時沒有定星盤所以算不準麼??那現在再給我算算不就得了?

    卻聽程萬年呵呵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不廢話麼,看他一副莫測高深到底樣子,我忍不住反詰道:「到時候當然就知道了!得,你看,你也覺得是命中注定吧,還說什麼逆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文.學網…」

    程萬年驀地仰天長笑,狀極豪邁。我敢打賭,他一輩子都沒這麼笑過,因為他命中注定吃的江湖飯,受的江湖氣啊。程萬年笑得很開心,這一陣笑聲彷彿把他這幾十年的壓抑與鬱鬱不得志全部發洩出來,其中更充滿了響遏行雲之氣、直衝鬥牛之魄,足見他實在具有非常人的胸襟與懷抱,令人不能不為之動容。

    他笑了半晌,終於停下,接著面向西北方忽然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對不住大哥,兄弟受夠了,先走一步了!!!」

    我暈,這人在搞啥?怎麼瘋瘋癲癲的?

    再站起來時,程萬年已是淚流滿面。

    沒等我有任何舉動,他驀地縱身一躍跳出欄杆,身形如大鳥般騰上半空,就在我以為他要施展輕功離開的時候,他的身形陡然一折。從十幾米的高空直跌而下!!!

    我手握定星盤,呆住了。

    半空中語聲猶傳來:「哈哈哈。小兄弟,我今年五十四,我告訴你,天命可逆!!!」

    我搶到欄杆前,還心存僥倖,這橋根本不高。以程萬年的身手,根本摔不死,沒想到我一探頭,就見他如星隕般直衝而下,帶起的風聲烈烈入耳,竟然是他自己鼓起全身勁道直接撞向地面的。

    死意已決!

    我雙手掩目,不忍再看,卻驀聽下邊傳出一聲慘叫,明顯不是程萬年的,定睛一看。兩個人倒在地上,俱都血肉模糊,從衣服上尚可辨認,一個是程萬年,另一個赫然是方纔我碰見的那個短命鬼。

    我掏出手機看看時間:12:00。

    如果我不曾勸他回家。他會否能躲過這一劫?

    冥冥中的定數,一切真的都避無可避麼……

    我呆立在橋頭,腦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我對程萬年本來並無所謂好感與否,只覺得他是個江湖騙子罷了,誰想到他如此深藏不露的芶活於世。竟只因為算出命中該如此。他有才華。更有襟懷有抱負,不然也不會被那九君子的大哥所賞識。可是此夜,他終於再也受不了所謂天命的桎梏,選擇了這樣一個方式向上天挑戰:天命壽我九十,我偏終於五十四!

    他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天命可逆!

    我一片茫然中,終於想起該給馬志打個電話:「表哥,我在H大西門立交橋,我剛剛目睹了一場自殺,兩名死者。」

    我在橋上等了馬志二十分鐘,他開著警車來了,後便還跟著一輛車,坐著勘查人員。

    我沒做過多解釋,只是跟他講,我剛巧經過,見到有個人跳下去,砸死了另一個。看得出馬志心中有疑問,不過他相信我,即使事情與我所陳述的有些出入,也不會有什麼違背法律的情節在裡邊,所以也沒有深究。程萬年與那個不知名的死者身上也沒有任何暴力侵害的痕跡,所以他們詳細勘察現場後,就收隊了。

    我很累,腦子也很亂,可馬志還是很堅持讓我跟他去隊裡一趟,一方面把今晚的口供錄下,同時他還有事情找我。

    我沒辦法,只能跟他回了警隊,錄完口供,他拿出了一張照片給我看,一看之下,我就呆住了,畫面上是一個人的後背,背上畫著一樣奇怪的東西,像是條大魚的尾巴。尾巴旁邊還畫著奇怪的符咒。

    我終於知道馬志為啥讓我來看這東西了,他可能懷疑跟道術之類的神秘力量有關。

    我不認識這個符咒,但是一看之下就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輕輕觸動了一般,太陽穴砰砰的跳了幾下,隱隱覺得事情並不尋常,我問道:「這人呢?我能看看麼?」

    「在太平間。」

    「死了?!」

    「這不廢話麼。」

    馬志帶我到停屍房,在抽屜一樣的冷櫃中,拉出一具屍體,馬志掀開白布,屍體背面朝上,死得很慘,除了背後這一塊紋身,週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完整的皮膚了,那情形不像是被人殺死的,倒像是被扒光衣服扔進動物園的獅虎山,我實在難以相信會有人類能對同類採取如此殘忍的手法。而那塊紋身不知道什麼緣故,在傷痕纍纍的肌體上被完好地保存下來,我可以很直觀的看到他慘白的背上的圖案:那是一條尾巴,大約有一個巴掌大小吧,顯然還沒有完工。

    我盯著那圖案看了一會,只覺得一陣眩暈,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砰砰的敲打一樣,呼吸也急促起來,連忙閉上眼。

    馬志看出我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我搖搖頭,退出停屍房,稍微舒服一點,問道:「這屍體是怎麼回事?」

    「同事執勤時候在路邊發現的,死者是個大學生。」

    「死因是?」

    「失血過多。」

    「紋身時候失血過多?」

    「不知道,我們調查了附近的所有提供紋身服務的店面,都沒有嫌疑。」

    我點點頭:「這事情很蹊蹺,可是我一時半會也沒啥意見,讓我想想吧。」

    馬志無奈下點點頭:「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靜靜。」

    當時我只是覺得這圖案很奇怪,我並未想到,不久之後我會重新見到這個紋身,甚至有機會,看到完工之後的全貌,那是以後的事情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注定。

    夜色闌珊,我走在路上,無所適從,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了,也讓我對九君子越來越好奇,他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組織,居然羅著這樣的一些人:程萬年、紅塵、言辰……

    無一不是驚才絕羨之輩,他們的大哥又是怎樣的人?

    這些我都不知道,不過我猜想,這些人的目的可能和程萬年一樣:逆天。

    伸出手,風從指間劃過,不肯留下絲毫痕跡。這一刻,人們都在作些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按部就班逆來順受,還是試圖掙扎命運的枷鎖?紅塵說天命不可逆,程萬年說天命可逆,到底是如何?我不知道,我甚至無法分辨程萬年的做法到底是有勇氣,還只是膽怯的逃避?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詮釋他對生命的理解,非常人果然有非常之標格,我無法理解。我仰首向天,不管怎樣,程萬年讓我相信一件事,至少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在與天命幾十年的戰鬥中,他最終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另一種勝利!

    可是,誰又知道天命不是讓他死於五十四?

    人心已然瞬息萬變,天心又豈易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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