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心中不悅,蕭統更好不到哪裡去,不論自己怎麼啟發,那劉子厚就是不開竅,在磕磕巴巴了好半天後,不知為政玄機,甚至好多字目前都還不認識的老劉,終於在皇帝「和煦」的微笑中扛不住了,脖子一梗,大聲道:「皇上,小人……微臣當真看不懂這些個圖紙尺寸,也造不出來,皇上殺了微臣吧。」
說罷,老劉也不求饒,連跪也不軌,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兒,一副相當牛逼的樣子,而陸秀夫當時大概也沒有對這劉子厚進行嚴格的禮儀教育,這劉子厚居然請罪都沒個請罪的態度,雖然漲紅著臉,卻根本沒有在皇帝面前表現出「惶恐」來。不過也不能怪老陸,一個九品的芝麻官,誰會料到皇帝居然直接讓他來朝會呢?
尷尬,絕對的尷尬,所有人都感到尷尬,小皇帝只覺得一陣鬱悶和失落,自己挑燈夜戰繪出的精密圖紙,這些人居然看不懂!這是挑釁,絕對的挑釁!火繩槍你怎麼會看不懂呢?後膛炮你怎麼敢看不懂呢?朕讓你看是給你面子,是栽培你,你這不知道?
當然,這劉子厚還真是不知道,恁憨厚一漢子,哪裡能明白小皇帝一片深意呢?不過,司徒不群等人,卻也感到尷尬異常啊,不,不僅僅是尷尬,簡直是羞愧!
以司徒不群為首的一干儒生,如今時時感到羞愧啊,回想在崖山之時,初登台島之日,他們面對幾乎是突然間「英明神武」起來的皇帝,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而在那危急時刻,小皇帝的鐵血手腕,理智頭腦和百折不回的決心,讓他們本能的選擇了緊緊的靠住了皇帝,更有甚者,在皇帝發飆時,他們甚至還時常下跪請罪,而皇帝雖然年幼,居然也毫不客氣的「摸摸頭」,就算安撫。
恥辱啊!司徒不群等人每每午夜夢迴,都感到一陣陣鬧心,自己是讀書人啊,讀書人的骨頭怎麼能這麼軟呢?讀書人的膝蓋怎麼能這麼彎呢?讀書人怎麼能隨便就說自己錯了呢?讀書人怎麼能在皇帝面前唯唯諾諾呢?國家養士三百年,怎麼我們成了這般田地呢?
外部形勢一安定,這些殘留下來的讀書人,很快就重新挺起了腰桿,犯顏直諫的多了,頂撞皇帝的多了,堅決反對的也多了,畢竟,時間一長,小皇帝頭上的光環還是有所褪色,無論朝野怎麼神話他,無論張陸二人如何的力挺他,都改變不了如今皇帝只有九歲。
雖然他的思路清晰,可是坐久了他會煩,聽久了他會困,還有很多禮儀典章他也不知道,當有人終於硬著頭皮提出不同意見時,似乎也沒有龍顏大怒啊,也沒有當即發飆啊,更沒有他們擔心的殺人啊。
接著,意見越來越多,言辭越來越犀利,很明顯皇帝不高興了,可是,似乎……皇帝生氣了,後果也不嚴重嘛。
人的膽子是會因為縱容而飛速膨脹的,司徒不群等清流自以為他們的膽子……不,是勇氣和風骨已經足夠,可是如今看見這個沒文化沒素質的劉子厚,居然敢在朝堂之上跟皇帝叫板,完了連裝模作樣的認錯都沒有,他們不禁感到臉熱。
自己怎麼就不敢呢?司徒不群狠狠磨著牙,琢磨著下次要帶領清流們好好「彰顯」一下文人的血性來。
當然,這群人的血性是不容置疑的,如果蕭統沒有出現,那麼,在張弘范的船隊取得決定性勝利後,這些大宋王朝最後的精華,這些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知識分子,沒有一個投降,沒有一個低頭,甚至沒有一個偷生,他們寧願死,也不願意選擇苟且偷生,十萬忠魂埋碧波,崖山日落無中國,這是民族永久的悲哀,也是漢奸犬儒能大行其道的總根源,更是中國人蕩滌不去的奴性的發生地。歷史上,當陸秀夫悲乎著背著趙昺跳進大海後,中國人當奴才的命運,也許已經注定。
承載著改變這一切的蕭統,自然不能容忍有意外的發生,見劉子厚如今不識抬舉,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不過,這劉子厚當眾不給自己面子,這還了得?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蕭統居然霍然從龍椅上站起,一路小跑的跑到劉子厚的面前,群臣均猝不及防,馬凌想攔也晚了,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要發威了麼?要殺人了麼?劉子厚要倒霉了麼?很多人都興奮起來,這又是一個進諫的好機會哦,興許,一次注定要名滿天下名垂青史的勸諫就要誕生,這讓司徒不群等人興奮不已。
走到劉子厚面前,蕭統還是停下腳步,打量了這漢子一眼,蕭統緩緩說道:「劉子厚,你造過火槍麼?」
啊,皇帝並沒有發怒,不,這是暴風雨的前兆,裝的越平靜,後果就越嚴重,一定是這樣的,群臣們繼續揣測著。
劉子厚就是再沒眼力見,見皇帝居然衝到自己面前,好歹也不敢再囂張了,他低下頭,小聲道:「造過。」
「造過……唔,很好。」蕭統點著頭,「那你也自己設計過玩意吧。」
「回皇上的話,微臣確實自己鼓搗過,不過……呃,不多,微臣自己造的東西也不好用。」
蕭統深吸一口氣,突然喊道:「那你為什麼敢說不認識這個?!」蕭統突然一把搶過自己精心繪製的圖紙,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