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阿術連續放出了好幾手後,真金終於按奈不住,投子貼了上去。在他看來,你這明明是斷點,我就不信你能接出去。
沒想到,阿術見了,突然哈哈大笑,然後伸手一推,原本還如同兩軍對壘的棋局瞬間崩散,黑白子辟里啪啦掉了一地。
「真金安答,你明白了嗎?」阿術神色很是輕鬆的聳了聳肩,「明明就是斷點,你直接補上,也就完了,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阿術雖然棋力略強於你,卻也不能在沒有眼位的情況下做活啊。」
真金聽了,眼睛不由一亮,「安答,你是說,那宋人如今的進攻,就像棋盤上的斷點一樣,分明是故作玄虛,其實本就是不堪一擊?」
阿術見真金一副無比興奮的樣子,彷彿看見了十幾年前的自己,也是這般有活力,這般充滿激情,,不由微笑頷首,眼神裡充滿了鼓勵和讚許。
「太好了,太好了。」真金忍不住喃喃道,在自己安答面前,真金完全不必顧及失態,「我這就調兵,不,調水師過去,現在就渡海攻台,一定要把趙昺小兒給抓來。」
真金說到這裡,神色一片猙獰,讓數千里之外正在和張芷嫣玩鬧的蕭統突然渾身發冷,忍不住噴嚏不止,可卻不知究竟誰在惦記自己,心中緊張之下,便扔下依然在花叢中嬉鬧的張芷嫣,逕自回去了,倒讓小美人撅起小嘴,滿臉的不悅。
「安答,你說好不好,就讓玉昔帖木兒將軍撥出兩百……不,一百艘戰船,就夠了,我們打過去,一定能打下台灣彈丸之地。」真金的神色很焦切,雖然作為太子臨朝理政也不短了,可是畢竟一直是忽必烈在拿主意,如今真正有了這麼一個機會能立下不世之功,就像入洞房前的雛兒一樣,怎能不讓真金激動不已。
「安答,你是太子,你必須自己做出決定,雛鷹只有從山巖上不顧一切的跳下去,才能最終展翅藍天,安答只是在背後你,而不能帶著你飛。」
真金眼神裡閃過一絲熾熱,他一把抓住阿術那佈滿老繭,早已粗糙無比的雙手,狠狠一握,道:「阿術安答,真金和你,永遠是安答。」
「永遠,長生天為證。」阿術的語氣很淡。
兩人早已熟捻無比,因此在隨便吃了點東西後,真金就匆匆離去,畢竟他是太子,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而且長時間呆在這裡,也會給阿術帶來麻煩,畢竟儲君結交大將,可是大大的忌諱,忽必烈嘴上說的再不介意,心中沒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真金走後,阿術踱著方步,慢悠悠回到棋盤旁邊,彎下腰一枚一枚的撿起棋子,然後迅速的放回到棋盤上,不消說,他的記憶力是很好的,很快就把棋局恢復到方纔的局面了,看起來,他是想要復盤了。
「安答啊,年輕人術歎了口氣,把才纔的斷點白子朝下挪了一行,這樣一來,原本侷促的局面,卻瞬間變得微妙。
阿術沉默的在棋盤上放上幾顆棋子,很快,原本打入的斷點,卻真的成為了妙手,而且還能做成雙活!
「真金,安答能幫你的,就這些了。」阿術咬了咬下唇,輕輕咳嗽的出去了,留下了那盤殘局,只是這時,黑白子卻是犬牙交錯,並非先前的一邊倒了。
興沖沖趕回去的真金,倒是等到了忽必烈的文書,文書也確實授權給他,讓他全權處理南線事宜,只是,這份文書裡,卻也宣佈要調玉昔帖木兒留在金陵的水軍全部北上,又調鎮守江南的阿里海牙部北進,一個月內必須到達河套一線,增援伯顏部,相威所部則接管阿里海牙的防區。
這等於明確告訴他,對於南線宋軍,不能大加撻伐,只能採取守勢,或者說,目前他父汗決定不惜一切和海都決戰。
真金忍不住哀歎,時也,命也,為之奈何?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下去,會有什麼後果,也不知道這一切會如何的影響歷史的進程。可是,既然父汗的敕令口氣很嚴厲,他別無選擇,只能照做。
於是,太子的手書被迅速傳遞下去,各地行省開始出動軍隊,和進犯的宋軍接戰,只是這些軍隊並不是百戰雄獅的蒙古鐵騎,而是地方軍隊,甚至雜牌居多,他們自然不能和嫡系蒙古人相提並論,可是宋軍的戰鬥力,卻也沒強大到哪裡去,好在雙方都不是以打仗為主要目的,因此激烈的戰鬥並不多。同時,沿海地方官也開始強力將百姓內遷,不過,對於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可就沒有這麼客氣了,不走的,殺無赦。
於是,元軍以把宋軍趕走為目的,宋軍以大張旗鼓的造勢搶人為目的,奇怪的戰爭開始上演。
後世的歷史學家總是試圖找出宋祥興二年,元至正十六年夏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元廷為什麼要對宋軍破綻百出的佯攻置之不理而錯過了殲滅他們的最好時機,這些專家們,教授們提出了各式各樣的理論,什麼彗星掃過尾氣讓當時的人反應遲鈍了,什麼忽必烈其實當時被劫持了,理政的不是他本人了……總而言之,這群吃著紅色皇糧的磚家教授們,提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試圖將此事炒熱,沒法子,出書上電視多賺錢啊。
而對於當事人來說,尤其是對於在局中的蕭統來說,他只能把這一切解釋為運氣。因為多年以後比較成熟的蕭統,才發現自己當時贊同的那個1全線出擊,欲蓋彌彰的計劃其實真是問題多多,明眼人基本都能看出來,可是還真就偏偏把忽必烈等人蒙住了,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蕭統強自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就是——假的太多了,也就是真的了,就怪他們疑心太重。
蕭統當然不知道,促成這一切的,是阿合馬。